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豪门继承人 作者:危桥 文案 伪兄弟文,虐=。= 结局HE 谨慎观看 1,非亲生兄弟 2,HE 3,架空社会背景,和现在的政体无关。 内容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契,常棣 ┃ 配角: ┃ 其它:豪门,非亲生兄弟   ☆、没有爸爸的孩子   李契从出生开始就和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生活在日本鸟取县。他的母亲叫安菲萨,是花开的意思。白俄罗斯人,和许多东欧美丽的女孩一样十几岁的时候只身出国去寻找一个美丽多金的世界,却一不小心误入歧途。她有着高的鼻子,深邃多情的蓝眼睛和一头浪漫的金色卷发。而他却叫李契,一个中国名字,之所以姓李,也只是因为母亲认为李是中国最常见的姓而已。   李契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但是他知道自己是有爸爸的,在母亲的项链坠子里有一张父亲的照片,那是一个中国人,自己和他长得很像。不过在七岁那年,他第一次知道自己不仅有个中国爸爸,还有一个中国哥哥。   和哥哥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秋日的午后,阳光倾城。流光交映的大厦,拔地屹立在东京蔚蓝的天空之下。街道上川流不息,人来车往。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东京,繁华的都市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不过李契并不是来游玩的,妈妈在来之前告诉过他,这次上东京是为了见爸爸。   爸爸,这么一个陌生的词,向来只出现在妈妈的口中。当他以前被同伴嘲笑没有爸爸的时候,妈妈就会把照片拿出来给他看,说那是个多富有男子气概的人,以后一定会接自己去中国。李契想象不出来,照片里人如果到了眼前是个什么样子。   "妈妈,爸爸真的要来接我们回家了?"在大厦的门口,李契忍不住问妈妈。   "嗯。他很快就来了。"安菲萨专注地看着旋转着的玻璃门目不转睛,像是生怕错过了。   很快,妈妈口中的很快却是一个上午过去了都还没有看到爸爸的影子。就在李契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四五个西装笔挺的高大男人簇拥着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出现了。男人的脚步很快,手里还牵着一个也是穿着小西装的男孩。   "你爸爸来了,快去叫爸爸。"安菲萨激动颤抖着道。   李契一抬头发现从母亲长卷的眼睫毛下竟然淌出了一滴泪水。未来得及反应,他就被突如其来巨大的力量牵扯了过去,接下来又是一顿推推搡搡。   脚步跌跌撞撞间,李契只听见母亲用生涩的中文在不断大叫着:“先生!你还记得我么,八年前在日本!这是你儿子,你儿子啊!”   李契在人群的后面跳起来想看爸爸一眼,可是人太多又太高,一群穿着黑西装的人已经完全挡住了视线,连母亲的那身红裙也看不见了。当他企图从腿缝里钻进去的时候,却一下被不知道什么人踢出了老远,翻滚了几圈后栽到了地上。   裤子膝盖的位置破了一个洞,血淋淋的伤立马炸开了口子。撑在地面的手心也是火辣辣的,摊开来一看全是血。李契觉得疼却没有哭,只是睁大了眼睛。不远处还在喧哗不停,女人的哭声、嘶叫声,男人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他知道妈妈项链里的男人就在人群里面,那个让他被骂成杂种,叫做父亲的男人,不是来带自己回家的。   “你是谁?”   忽然一个声音响在了耳边,用的是中文。李契惊讶地一转头,顺着一双黑皮鞋抬头看上去,发现一个穿着小西装的漂亮男孩正在低头看着自己。阳光恰好洒落在男孩头顶,让他黑色的头发上有一圈淡淡的光晕。穿着得体、家教良好,是有钱的贵族家的孩子。在他发愣的时候,对方换了日文,又说了一句,“あなたは誰ですか?”   “我是李契。”李契一皱眉飞快到几乎吐词不清地用中文回答,这是母亲在他很小时就节衣缩食请中文家教的结果。他一直很不明白母亲的用意,但是此刻一颗心在猛然间扑扑乱跳。七岁的小孩子,还不足以明白成年人的恩怨,但是又似乎已经大到懂了很多事。   那个男孩子重复了一下他的名字,“李契?你也是中国人?”随后一条洁白干净的手帕送了过来,“你流血了。”   “不,我不是。”李契几乎有些生气,挥手拍开了那点刺眼的善意,雪白的帕子轻飘飘的飞了起来,然后落到了地上。那边还在吵嚷个不停,安菲萨的哭声越来越大。李契拖着一个血淋淋的膝盖,尖锐童音叫着妈妈,拼命往里头挤。下一刻,披头散发的女人被推了出来,母子俩跌在一处。   阳光真刺眼啊…李契已经忘了皮开肉绽的疼痛,光只是觉得眼睛睁不开。他跪坐在地,用一只血淋淋的手掌挡在额头上,努力想要看清那个从黑西装壮汉中走出来的高大的中年男人。   那个男人走过来,伸出一只大大的手掌,牵住了和自己对话的漂亮男孩子。声音很低沉,用的也是中文,李契听懂了。   “常棣,走了。”   一群男人簇拥走了那对父子。金发女人瘫软在地面,哭得声噎气绝。秋日午后,落叶满街,李契呆呆的跪坐着,身侧人来人往,这一点波澜只是一个微弱的漩涡,什么也没留下。过了很久,他才下意识摸摸了口袋找纸巾,无果以后捡起了半埋在落叶堆里的手帕,怯怯的给母亲擦眼泪。“妈妈…”   和爸爸的一面之缘,那以后他没有再见过,甚至妈妈也没有再提,只是偶尔李契会看到妈妈手握着项链在偷偷地流泪。   一年之后的春天,樱花开满了整条街,淡粉色的,蔓延成了一片云霞。时不时的有孩子稚嫩的欢笑声从树下一掠而过。   四月份正是幼稚园的小朋友踏入小学校门的时候,李契也是。早上起来他自己找了一件看上去最干净漂亮的衬衫和外套穿在身上,又背起崭新的双肩书包。他发育不足,手臂和腿就像柴火棒子,除了白皙的皮肤之外在样貌没有继承母亲任何一点,不过穿上类似制服的外套以后还是有模有样。就是那一头黑发因为太久没剪了,这乱蓬蓬如同野草,无论他怎么梳还是乱糟糟的,也只有用帽子才能压下去。   等一切准备好了,他才跑去叫母亲,开学式第一天是每个孩子家长都要到场的。可当他推开母亲房间的门,却发现母亲还躺在地上,金灿灿的头发铺满一地像是蔓延到门边。一个粗壮的男人正压在她身上粗鲁地动作着。   "妈妈,要迟到了。"李契面对这一切毫无反应面无表情。"妈妈,要迟到了。"   他叫了两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女人和男人交织在一起的喘息声却越来越大。李契退后了一步,转身木然地到玄关穿上自己鞋子出了门。   室外的春光如此灿烂,春风一吹就像落了一场樱花雨一般,浅色的花瓣纷飞漫天。李契觉得很漂亮,他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伸手一抓却什么也没有抓到。忽然两辆黑色的高档小轿车从他身边驶过,李契本来并没有注意,却发现那两辆车竟然停在了自己家门口。   一个高个的年轻男人开门,然后另外一个中年男人便从车里下了来,随之下车的还有一个男孩子。那个男人就是李契的生父常靳,而男孩是比李契大了三岁的哥哥常棣。常靳是个魁梧的身材,黑色的西服太过合身几乎可以让人感觉到里面块状结实的肌肉。坚毅的下颌总是微微扬着,用垂下眼睑里射出的目光注视一切事物。正如安菲萨形容的非常富有男子气概。他走进房子,李契家的房门总是常开着的因为要方便客人上门,房子里很小,一进去就能对一切一目了然。   常靳很容易便看到了还交合在一起的男女,他不动声色,也无丝毫表情,坐在那窄小的客厅的榻榻米上抽了雪茄。倒抽了没有两口,那个屋子里头的男人干完活了,边提裤子边走了出来,看到常靳一脸猥琐地说:"你是下一个?外面等去!"   常靳吐着烟雾,随之说出了一个日语单词:"滚。"   那人一见是个外国人,就势欺压了上来想要挑衅,可还没靠近就被"砰"一声枪响给怔住了。低头一看才发现,那子弹是擦□□的布料过去的,屁股下头那块布烧出个洞还在冒烟。男人感觉腿间有些热又有些凉,扑通就跪倒在了地上,靠着膝盖往前爬行滚了出去。   枪声惊动了安菲萨,她披着一件曳地的睡衣慵懒地走到门边,看到常靳的瞬间她像突然清醒了似的浑身一凛,之后就下意识扑了上去,抱住了男人的腿。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眼泪很快淌满了那张脸,安菲萨用含糊不清的中文说,手用力抱紧再抱紧着。   "好久不见,我来看看你。顺便,我看你这里的环境不太适合小孩子生活,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把孩子接走。"常靳用他一贯的淡漠目光看着女人说。   安菲萨抬起头咧开嘴似笑,可眼泪也在同时溢出眼眶。她又是摇头又是点头,说不出一句符合条理的话来。   "你这样是同意了?"常靳道。   李契这个时候已经站到了大门口,用一双眼睛盯着站在自己家屋檐下的那个男孩。他记得高了一个头的漂亮男孩,在东京的街头他曾经善意地向自己递出手绢。   "我叫李契,你的名字叫什么?"李契认认真真尽量把中文说得标准而通顺。   谁知道那个男孩也不看他,只是道:"爸爸想接你回家,可是我和妈妈都不欢迎你。"   李契一愣,有点没有听懂那中文的意思,不过从男孩的目光和屋里的哭闹声他能感觉得到其中的含义。李契后退了一步,然后飞快地跑动两条腿,冲进了屋一把抱住了在地上哭泣的母亲。抬脸冲那个高壮男人吼道:"我不认识你!我不要和你走,你出去!"   常靳的眼睛微亮了一瞬,伸手轻轻一拎就把李契提了起来,他对着那张脸蛋看了看又拍了拍道:"这儿子还真像我,连验DNA都用不着了。"   安菲萨哭着扯住了常靳的衣角哭道:"不要,不要把他带走。他是我儿子。"   常靳想接回儿子,至少这也算是常家的血脉不想让他漂泊在外。只是没想到这母子俩却如此激烈的抗拒,不过既然拒绝了,他也无意为难这两人,毕竟他还有一个大儿子在可以继承家业并不需要这个小儿子。他把李契放下来,目光又在几乎家徒四壁的房间里巡视了一周,说:"算了,正好我家里的那个女人也不喜欢。你就带着儿子好好过,钱我会按时让人送过来。"   说完他从女人手臂里拔出了自己腿,边走边拿出钱包掏出了一叠钞票,哗啦啦随风洒满了整个院子。   安菲萨不相信自己等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就这样走了,她哭着冲出去,一张飞来的钞票却遮住了她的视线,等她把那张钱拿开,就只能见到车辆远去的背影了。   春阳依旧朗照,在钱与樱花同时飞舞的院子里。安菲萨的金发闪耀着光泽如麦浪,泪水却一直流到她心里头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最重要的东西   上午还艳阳高照,下午放学的时候却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结束了美术社团活动的李契夹着书包换了鞋子,走到拥挤了许多躲雨同学的教学楼门口。15岁,他的身材拔高了许多,黑色中学制服和剃短了的头发正好衬出那张白皙而清秀的脸。而那张脸上永远对任何事情都像是无所谓的淡然神情,让他显得孤僻与不合群。   天上布满了黑压压的云,密集的雨滴噼里啪啦砸落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李契从裤子口袋中伸出手,冰凉的雨滴落到了手心。他不能继续等下去,因为就算等也不会有人来给他送伞,而妈妈在家里肯定还没吃饭,他必须到便利店买便当带回去。   自从那个叫父亲的人来到家里,母亲就变得不一样了。开始拒绝客人,每个月收到一大笔钱后都拿去买了高档化妆品和衣服。但是厨房冰箱里却经常是空空如也,没有东西可以下锅。   李契知道母亲精神已经失常。有时候一大清早就坐在镜子前面开始化妆打扮,又或者紧紧抱着他说一些你是我儿子不准走之类的话。偶尔精神正常却是在流泪,向他说对不起该让他和父亲去中国。对于这些话,李契已经麻木了,他从未幻想和父亲一起去过富人的生活,也没觉得现在的日子过不下去。反正现实就是如此,只要还活着就必须日复一日生活下去。   他冒着大雨往前迈了一步,这时候一辆白色的轿车哗啦啦划开水花停在了学校门口。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一张肥肉横生的脸。   “嘿,小契,上车来,叔叔今晚请你吃大餐。”那个男人笑着对雨里的李契说。   李契只抬动了一下眼皮依旧我行我素地往前走。   可这个男人的出现却引起了身后同学们的骚动,他们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我早就听说他在做□□,原来是真的。”“是啊,还和这样的老男人。”“他的妈妈就是一个□□。”   雨声很大,可那些语句还是清晰地穿过了李契的耳膜。他忽然转了方向,扬起一个笑朝着那个男人走过去。   “大叔,我想吃高档的寿司。”他一只手搭在车顶,弯下腰说。这男人曾经是安菲萨的客人之一,不过自从安菲萨开始拒客,就将目光投向了李契。   男人伸出手在他脸蛋上摸掐了一把:“当然没问题,上车上车。”   李契将那些议论声抛在脑后,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汽车很快驶入了城区,停在了一家高档的料理店前。男人和李契一同下车,李契穿着中学制服,在公共场合那男人并不敢对他动手动脚。只是一进了和室包厢,一只手就往李契身下摸了过去,又是捏屁股又是把玩前面的那根。   李契专注地举着筷子将那些昂贵的寿司吃进胃里,任由男人肆意抚摸,只说:“妈妈还没有吃饭,我要带回去一些给她。”   “好,好。没问题。只要你晚上和我去旅馆,我什么都答应你。”男人早已经忘记了吃饭,好像李契就是他的食物一样垂涎欲滴地盯着。   李契将一块寿司塞进嘴里,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你和你妈妈一样,皮光肉滑的,真是……”男人心愿得逞一脸横肉笑开了花,放了手,拉开包厢门叫服务员再打包一份。“你快吃快吃。”   李契把自己喂得很饱,然后说要去上洗手间。他出了包间门,却自顾自的找了个服务员要了打包的寿司,直接往大门口走去。   雨大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他走得兴冲冲的,可当踩着雨水刚迈入自家的院门的时候却突然停住了。   一股鲜艳的红色随着雨水不断在泥地里蜿蜒,流出一条红色沟渠一直流到李契脚边。他抬起头透过雨帘看过去,母亲的一只手就落在房间外面,被雨水冲刷得雪白,红色的血液却还在不断地从手腕上的伤口流出。   手里的塑胶袋一下掉到了地上,李契连连后退了几步想要避开地上不断涌来的血液。可他没有办法再多挪动一点,身体就突然失控地栽跪到了地上。胃里翻涌着刚吃下去的食物,猛一下全吐了出来。雨水洗刷着脸,他也不知道自己哭了没有。只是觉得好冷,这雨水实在太冷了。   葬礼是在三天以后。李契穿着黑色西装呆滞地跪在母亲的遗体旁边。鲜花簇拥下是一张安菲萨二十岁时候的照片,卷发披落,眉目含情,笑得天真又妩媚。而她现在却是干瘦如柴在浓厚的妆容下冰冷地躺着。   来追悼的是从前并无过多交往的街坊邻居和同学,他们没有觉得多难过一切只是因为礼节罢了。李契也没有难过,他只是茫然。十几年和母亲每天相依相伴,无论是以前那个美艳风骚的也好,还是后来疯癫痴狂的也好,那都是李契生活的全部。可现在所有的都没了,在火化场之后只变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埋在了墓碑下。   一切结束后,李契回家把母亲那些堆积如山的化妆品和衣物都清理了出来,他想一把火统统烧掉,反正留着也是无用。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辆汽车停在了他家门口。一个西装笔挺的高个干瘦男人站到了李契面前,并且用日语说:“李契少爷,我是您父亲的管家孙易。您父亲让我来接您回中国。”   李契正灰扑扑地坐在众多箱子之间,一时没有想出该回答的话。母亲死了他的确没有再留在日本的意义,反正也不知道未来的日子该怎么生活,索性就去了吧。   “好,可是这些东西……。”李契说。   “李契少爷,您就带好最重要的东西就行了。其他的回国以后再去置办。”孙易说。   最重要的东西……,李契想了想,却没有想出任何东西来。最后他在柜子里翻翻找找,终于翻出了一方手帕,那手帕是当年常棣给他的,李契一直保存着想什么时候能还给他。   他又在凌乱的妆台上找了找,用手帕包起母亲的项链,项链坠子里是母亲这十四年来的全部牵挂,这下可以一起物归原主了。   然后,李契就这样走出了门去。在管家的陪伴下从东京坐飞机飞向中国的临海市。   临海市的繁华甚至在东京之上,这是一个有着绵长海岸线的港口城市,是国际上重要的贸易枢纽之一。年年数以亿万的财政税收,足以让人忽略掩藏在城市繁华表象下的阴暗血腥。   现在的李契自然不知道这些,他对自己父亲除了有钱以外一无所知,对于自己要去的地方和未来也一无所知。只是在机场外等候着的加长版轿车已经预示着他的生活就此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李契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去学会适应。就像现在他一动不动地挺直背脊端坐在轿车里做出上等人的样子,好符合自己现在的穿着和身份。   轿车驶出机场,没有进入闹市区而是上了高速,直接开往位于市郊的常氏庄园。李契一下车就看到庞大如广场一样的前院,一幢挺拔宽宏的三层楼宛如城堡。铁艺大门和院墙边是大朵大朵的夹竹桃花,红的白的相互簇拥在绿叶之间灿烂若朝霞。这一切简直梦幻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李契曾经与母亲居住的房子对比起来如狗窝一般不值得一提。   “李契少爷,请从这边走。”孙易侧身站着引领。   李契提起一口气,迈开步子走上光可鉴人的大理石阶梯。   “这里是客厅,那边是用餐的地方。您的房间在三楼,李契少爷。”孙易边走边介绍着。   李契稍微地转动目光随着他的指使看过来看过去。许多仆人正在房间和走廊里打扫,但是他们对于李契的到来,大多视而不见。即使是从身边经过也是目不斜视。   “李契少爷。老爷今天不在家。您先洗澡换了衣服休息一下就可以吃饭了。”孙易打开了房间的门。明亮的光线让李契的眼睛几乎刺痛了一下。他走进去,面对豪华而整洁的一切不知所措地站着。   “浴室在这边,需要叫人为您洗澡么,李契少爷。”孙易推开房间里的一扇门说。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谢谢你。”李契第一次感觉自己连日语也不会说了。好像在这么一个环境里语音语调都要变得不同些才对。   等浴缸放满了水,浴室门也关上了他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在飘满水汽的室内,浑浑噩噩的把自己扒了个精光,用他看不懂文字的芬香沐浴液上上下下搓揉起泡沫冲干净后,才沉入温暖的水中算是藏匿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城堡里的王子   洗了澡出来的李契简直像换了一个人。衣服是雪白的衬衫加格子的薄西装外套,太合身了根本是定做的,把他的手臂和腿都包裹得修长。他满身芳香地走出门,行走在敞亮的走廊里。   找不到管家孙易,其他人又对他漠然不理,李契只好独自在大房子里兜兜转转。虽然刚才孙易已经简单介绍过了,但是在那么短时间内他还是记不住应该往哪里走才对。只是两边挂着的油画和摆放的雕塑不断地吸引他往前再往前。   也不知道走到了何处,他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间特别的玻璃房间,那房间的外墙都是用玻璃做的,不过已经挂上了窗帘遮挡住了里面,只有一扇门还是透明的。李契站在那门边,目光往房间内投看了过去。   房间里有两个人,头上都戴着黑色蒙面头盔完全看不见面目,只有从包裹着银白色击剑服的身材可以看出那是两个身姿矫健、腿长手长的男人。此刻他们完全没有主意到李契的存在,而是手持花剑正在激烈地相互较量之中。步伐进进退退,花剑夹着劲风和银光,李契虽然不懂也看得眼花缭乱。   忽然一人的花剑一挑在一个假动作以后直刺了过去,提示器鸣出了响声。被刺中的一人夸张地“啊!”了一声随即倒地,之后敏捷地一跃而起摘下了头盔,露出一张汗淋淋的笑脸说:“我输了,不来了不来了,饿着肚子更不是你的对手了。欸……那是谁?”   李契发现那人已经注意到自己,而且还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出于礼貌他没办法现在跑开只能站定在原地。玻璃门被打开的时候,他赶紧鞠了一躬:“你好,我是李契。”   对方看到他的举动哈哈哈大笑起来,转过身看向另外一人说:“棣哥,你家里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这么有意思的小子?”然后他摘下手套伸出一只手,学着李契毕恭毕敬而又生硬的语气说:“你好,我是方浩。”   李契抬起了些头缓慢犹豫着伸出手。这时另外一个人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还没有摘掉头罩,只是高高屹立着并用花剑一指隔开了李契和方浩的手。   “别理他,我们再去来一局。”那人说。   “拜托棣哥,我已经认输了都!”方浩说,他又转低下头问:“你叫李契?哪个契?”   “就是契约的契。”李契听到“棣哥”两个字耳朵和心都动了动,特地往上瞟了一眼。   这时旁边的那人正抬手摘下头盔,李契看到那人湿漉漉的额发随动作滚下了一滴汗珠子落到下颌,然后整张脸出现在他眼前。对于这个哥哥小时候的印象只是漂亮,而五官具体长什么样子,他已经不记得了。时隔七年,曾经漂亮的轮廓完完全全长成了一个英俊的男人。古铜肤色,轮廓英挺,浓黑的眉毛斜飞入鬓,再加上那身装束和手里的花剑根本就是生活在这城堡里的王子。只有那对着自己冷淡目光,李契是熟悉的,和曾经没有什么变化。   “契约的契啊,好名字。”方浩没有注意到常棣和李契之间的诡异气氛,笑问说:“棣哥,这小帅哥是谁家的娃儿?”   “鬼知道他从哪来的。”常棣撂下这一句话,转背就到里面专门用来挂击剑装备的架子边脱衣服去了。   “诶,不会吧。长得跟常叔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方浩跟上还在说。   李契往常棣结实的光裸后背看了一眼,默默地退后了一步,转身快速逃离。不知道怎么的,边走边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激烈地像是要跃出来。   揣着一颗活蹦乱跳的心李契在大房子里迷了路,所以中饭也迟到了。他到餐厅的时候,常棣和方浩已经坐在长桌前吃了起来。   “李契少爷,这边请。”孙易戴着白手套拉开常棣下手的一张椅子对李契说。   李契小心翼翼地走到那灯光下,坐到了常棣身边,目光往旁边偷看了一眼。他本来是要偷学如何用刀叉,可视线却完全被那双骨骼分明的手给吸引了过去。   “李契,晚上哥哥带你出去玩啊。”方浩坐在对面笑道。他听到孙易叫李契为少爷,又看到常棣的态度,其中情况也大概猜出了几分。   李契回过神,笑了一下。刚想说话,却听常棣说:“晚上还有事,你忘了么?”   “事?啊,对对,那下次哥哥再带你玩啊。”方浩非常识趣地继续吃他的牛排。   李契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答,然后拿起刀叉,极其小声地用日语说:“我开动了。”他清楚的知道常棣不喜欢自己,甚至清楚的记得那次在屋檐下他对自己说的“妈妈和我都不欢迎你。”这句话。妈妈?整个庄园里并没有看到常夫人的影子,她是不在家么?李契默默地想。   用餐一时陷入了沉默。   忽然常棣冷而平淡地问:“爸爸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从外国□□那里领了个杂种回来就扔家里算怎么回事。”   李契一梗脖子,将一大块卡在喉咙里的牛肉使劲吞咽了下去。   “老爷交代了说他这两天实在忙,大概三天以后才能回来。”孙易的声音响起来,和颜悦色。   “我要和他通电话。”常棣霍然站起了身,沉重的座椅推拉声之后,人影带着风从李契身边穿过,跟在后面的是亦步亦趋的管家。   在他们都走了以后,方浩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笑对李契小声说:“怕你常棣哥哥了吧?”   李契摇摇头:“他只是不喜欢我吧。”从出生到现在,不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李契从来不在乎这些,不过对于常棣似乎又有不同。虽然明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可能让他喜欢,但是从心底里还是有那么几分细小的奢望。也许是因为初见时那个漂亮男孩子曾经对自己真诚的微笑过。   方浩笑点了点头:“没事,有我喜欢你。再说,你常棣哥哥人不坏。”   “嗯。”李契笑点了头。一只手捂住了有些绞痛的胃,这都是不经嚼碎连吃几块肉的后果。他本来是忍着的,可是忍了一会刚才那些直接吞下去的油腻东西都要在此刻一齐涌出来。李契突然一把捂住嘴,在偌大的餐厅里慌不择路。   “你怎么啦?”   李契听到方浩问自己,可是他的嘴被胃里的东西塞满了完全没有再开口说话的余地。下一秒胃里又是一阵痉挛,他的嘴巴终于装不住,全部吐到了地毯上。   “杂种!你怎么回事!”斥骂声与此同时在背后响起。李契吐得晕晕乎乎一下就被人拽了起来,并且一下搡开到老远的地上。他跌坐下去,视野里一片泪水晕开的模糊,看见刚刚那个起码还能维持着良好风度的哥哥,在此刻突然气急败坏,甚至亲自弯身去擦拭那些污秽。   “人呢!赶紧拿去洗!弄不回原样你们就都不要干了!”   李契用手背抹掉了眼眶里呕吐激出的眼泪,莫名其妙又带着几分心慌和好笑看着常棣为了一块地毯大发雷霆,一群仆人跑过来,手忙脚乱。在一片混乱中那个高大身影走了过来,随后就是挟带着风声的狠狠一脚,李契几乎是本能的侧身躲开了要害,屁股上火辣辣的中了一下,一瞬间麻木得浑身颤栗。   “滚出去!”   李契没去管常棣为什么愤怒得面目扭曲,也没敢再多看一眼抱住了常棣的方浩,他只是又匆匆忙忙又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找了个比较安全的方向迅速逃跑。   下午。李契一个人灰溜溜、悄无声息地一个人坐到了后院的白色吊椅上。原来这庄园是靠海而建,出了后院的花圃就是辽阔的大海。李契一只脚轻点着地面,在一阵一阵的海浪声里摇动着椅子。大海总是让他想起自己的家乡,那里有一望无际的白沙丘,不过除此之外好像没有任何可以怀念的。   方才管家来找过他,说要给他看看有没有踢坏了那里,李契坚决说没事。他对常棣发脾气的原因兴趣不大,也懒得记恨。孙易却像任何一个大户人家的忠仆一样,对他絮絮说了半天,原来常夫人已经过世了,那块地毯是她生前的爱物,亲自从国外带回来的。大少爷深爱母亲,请李契少爷理解一下对亡母的追思云云。   李契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在口袋中将手帕连同项坠紧紧握了握。虽然被踢的是自己,但也觉得情有可原。也许就他的身份来说,别说是弄脏了常夫人的遗物,就算是在常家吃口饭喝口水,呼吸一下空气,都是玷污吧。   如此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觉得浑身一凛,像是小动物的第六感觉出了莫名的危险,下意识扭头,常家大宅的二楼,窗户后面站着一个身影,已经不知道盯了他多久。李契仰头,正与常棣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隔着一层玻璃和遥不可及的距离,李契心里兀然一慌,背后犹如针刺。他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急匆匆隐蔽到廊道的柱子后面去了。而等他露出脑袋再看过去,那玻璃后已经没有人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百姓疼幺儿?   晚上,李契蜷在宽大的松软羽绒被子里,对于一个从小生活在只有榻榻米的房子里的他来说,还是第一次睡在这么舒服的床上。   忽然门咔哒一响他就醒了。心脏怦然跳动的声音和走进人的步伐声一样大。没有开灯,也分不清进来的人是谁。   夜晚极为安静,特别是等脚步声到了床边,李契就只听见自己心跳还有远处浪潮的声音,空气静谧地凝固了,然后床头的灯被打了开。李契没有睁开眼,却感觉一只大手轻抚上了自己的额头,然后又扶正了自己的下巴,就像摆弄一个玩偶要将手手脚脚都看个仔细。   李契一直忍着,有时候被摸到痒的地方他这才忍不住眯开一线眼睛偷看。灯光昏暗,视线模糊,但是凭借直觉很快便推断出这就是他的父亲。瞬间的紧张,让他把眼睛闭牢,毕竟他还没想清楚如何面对这人生中横空出现的父亲。   常靳很快便将他放了下来,重新严整地盖好被子。不久以后,房间重新落入黑暗。   入睡以后李契反反复复地梦到妈妈,时而是她涂抹了红唇描画了眼眶后的笑容时而又是她冰冷惨白躺在血泊中的模样。那是持续十五年的梦魇不断地纠缠。早上他几乎是满身冷汗地惊醒过来,后背发凉,满脸泪水。   “做噩梦了?”男人的声音响起在身边。   李契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父亲常靳已经站在了床边。他下意识地想起了妈妈的项链坠子,似乎这么多年,这个男人的模样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改变,一样的威严,一样的严肃。可妈妈已经化作尘埃。   “嗯。”李契轻吭了一声,迅速抹去了脸上的眼泪,掀开被子下床。   “到了新地方住不习惯也是正常的,过几天就好了。”常靳微一打量自己这个小儿子说。酷似的样貌和瘦小的身材让他心底里忽然起了一丝歉疚,大儿子在这个年纪的时候都是个大个子了。不过从现在开始好好吃饭,也应该能长得壮实些。   李契注意到他这样的目光,所以动作也更加快速地提好裤子,扣好衣服的纽扣。   晨光温暖而沉默。两人就在这阳光中一前一后一同出了房门,在下楼梯的时候,常靳忽然牵住了他的手。男人的手心有些粗糙却也是坚实的。这就是爸爸,李契想。三次不同情境的见面,也让他对爸爸这个词有了多一份的理解。   到了餐厅,常棣已经坐在餐桌前享用早餐了。显然他没有意料到父亲竟然连夜赶回来,还和那小杂种一起出现。他站起身,目光扫了一眼李契然后落到父亲身上,说:“爸爸,你怎么回来了?   “事情办完了,正好回来看看他。”常靳松开手拍了拍李契肩头示意他去坐下。   李契镇定自若走到常棣身边,可坐下以后总觉得有些如坐针毡。他偷看了一眼常棣脸色,果然那张好看的脸都绷紧了起来。   “你们昨天见过面了?他是你的弟弟,以后你们兄弟俩要好好相处。”常靳说。   “爸。”常棣的手攥紧了些,爆出分明的筋脉,不过语气上还是克制得平缓地说:“待会我想和您谈谈。”   “好。先把早餐吃完。”常靳张开了餐巾,又说:“孙易,给李契请老师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站在一边的孙易此刻笑了回答:“都安排妥当了。”   常靳转而向李契说:“爸爸给你请了家庭教师,我们这种家庭的孩子不需要去学校上课。”   李契心想这就是土豪的生活么?他点点头,然后问:“我可以学画画么?”   “当然可以,让孙易去给你找最好的老师。”常靳说。   常棣已经将盘子里的食物很快的吃完,用餐巾擦了嘴,起身说:“爸,我吃完了,去书房等您。”   “好,你去吧。”常靳没有在乎常棣现在表现出的情绪。两个儿子暂时的不合在他看来是正常的。这种事情现在不能接受,将来也要接受,毕竟血脉相连是分不开的。   吃完早饭,正准备回房间的李契就听到一扇门后传来响亮的争吵声。   一个声音是常棣的,他在说:“你这样做对得起妈妈么?她尸骨未寒,你就把你和□□生的小杂种带到家里来!”   “有些事情你以后会明白。但现在他是你弟弟,这是不容改变的事实。”常靳说。   “我不会承认他是我弟弟。”常棣说。   紧接着传来的是脚步声,李契连连往回退,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与正在气头上的常棣碰面。可是廊道冗长,避无可避。而那扇门的金属门锁已经传来了响动。情急之下,李契打开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扇房门就钻了进去。一人的脚步声从门口而过,他靠在门后听着那脚步声音远去。   这时候他才有心去注意到这间房子里的陈设。那并不是一间卧室,而是琴房。在淡紫色的窗帘前面放置的是一架原木色的三角钢琴。再往旁边看,一整面墙上挂了一副巨大的油画,一个盘着黑发的优雅女人正嫣然微笑。李契在看到的第一眼几乎就猜到这一定就是常夫人,常棣的母亲。   漂亮,优雅,光从画就能知道她有多么温柔。这种气质自然是艳俗的母亲所不能比的。可人的生活境遇又不能自己去选择,母亲不想成为卖皮肉为生的女人,他也不想是□□的儿子。可哪能个个都是贵族夫人、小姐、少爷的啊。李契不能去改变过去,不过如果可以,他倒是愿意能和常棣好好相处,至少让他不讨厌自己。   下午,李契觉得常棣也许应该气消了,就翻出了那块手帕,惴惴不安的去找人。在绿茵茵的花园里,李契见到了他,连方浩也在。   “对不起,昨天弄脏了地毯。”李契认真道歉,又拿出手帕双手递过去:“这个,以前,谢谢你。”   常棣不理他,将目光转向另外一边。方浩却笑着一把接过了手帕,在鼻子边嗅了嗅:“还挺香的,我替棣哥收了。”   常棣一把就从方浩手里夺了走,顺手放进了自己口袋里。手帕这事按理来说过了这么多年自己应该忘记了,可当这个弟弟一递过来,那些记忆便全涌现了出来。   “你还不走?”他动了动嘴唇,吐出几个寡淡的字。   “哎,你瞧你,别总板着脸了。李契这不是来和你道歉……。”方浩笑着说,可话还没说完,下巴就被常棣一把拧过,唇堵了上去。   李契睁大眼睛几乎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自己哥哥正在和方浩接吻……,不但如此很快那方浩似乎就被吻动了情,呼吸紊乱地完全依抱过去,就连舌头也自主探出交缠在一起。   心脏在李契的胸腔内猛跳了一下,他反应过来连忙拔腿就跑。也不知道是草地太软还是他的腿发软了,总之逃跑得很不利索。其实他觉得自己不该大惊小怪,这种事从小到大见到麻木,可现在偏偏平静不下来。   李契跌跌撞撞,又管不住自己眼睛时不时的还回头看一下,走到廊道里的时候“咚”地一声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人就像一堵墙立得纹丝不动,李契却跌坐下去摔到了地上。他抬起头发现眼前的穿着黑西装的男人真是高得如同篮球运动员。   “没事吧,小子?”高大男人伸出一只大手给他。   李契借着那只手的力气站起来,又拍了拍屁股说:“我没事。”   “哈哈哈。你就是老大刚带回来的小儿子吧?”男人大大咧咧地笑道,他是张国字脸,脸大,嘴巴更大。   常靳从他身后的门里走出了来,嘴里叼着烟斗说:“就是他。找个吉利日子,请兄弟们喝个酒也让这孩子认认叔叔们。李契,这是你段海叔叔,叫海叔吧。”   “海叔好。”李契鞠了一躬叫人。   “你好啊小鬼。不过怎么姓李?不应该改姓常了么?”段海低头看着李契说。   “就快了。”常靳悠然答道。   “这小子怎么脸都红了,也太害臊了吧。哈哈。”段海又大笑说。   “别逗他了,他还只是个小孩子。”常靳吐着烟圈说。   “常棣在他这么大的时候都跟着我们一起干活了吧。”段海说。   常靳笑了两声:“我不想让他碰这些事。”   李契竖着耳朵,可还是没太听明白他们之间所说的意思。父亲说的“事”又是指的什么。   “百姓疼幺儿啊。”段海到了常靳身边道。   常靳看了看李契,拍了把段海的肩膀,两人转身走开:“他不是这块料。”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常棣和方浩亲吻的画面在李契的脑海里就是挥之不散。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会想到,在睡觉时闭上眼睛他也会想到。还好不久后他便开始了每天满满的课程,没有时间再去胡思乱想。   上课是在一间立着高大书架放满了书的房间里,也许那房间也是常棣读书时候用过的,所以里面到处都有常棣曾经使用的痕迹。有时候翻开一本沾了灰的书,里面还有用红笔画出的标记。   李契就追寻着这些痕迹,在这房间里度过一整天的时光。阳光从窗户照进房间,细微的尘埃在光线里浮动,粉笔游走在黑板发出细小的滑擦声,时光似乎可以重叠。   他对中文和数学都没有兴趣,专对绘画情有独钟。有时候老师明明上的是中文课,他却用铅笔在速写本上画了起来。以前在日本上学也是,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画画中神游天外,也只有在绘画社团活动时候才能还魂回来。   有时候远处会传来若有若无的钢琴声,李契就在琴声中微微晃动手腕带动着铅笔一勾一画,只是几笔就勾勒出一张脸来,再去描画鼻子眼睛,纸上的人怎么看怎么都像常棣,可是画完了他又会很快地用橡皮全部擦掉,绝不留下任何痕迹。   这天是端午,早上听孙易说爸爸会回来过节,所以老师也在那天下午给李契放了假。他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到日头西沉才突然醒过来,也不知是不是过了饭点,惴惴不安的出了房门,却听到楼下有异样的响动。下了一层楼趴在走廊栏杆边往下一看,看见黑压压一片穿着黑西装的人站满了大半个客厅。   人群中央站立的正是段海,他穿着黑皮鞋的脚正在碾压一个伤痕斑斑的脑袋,断断续续的求饶声已经含糊不清。而段海也许是听烦了,摘下嘴边咬的烟,俯身把那截赤红的烟蒂塞进了那人嘴里。厅堂之内立刻响起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这一声叫得李契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老常,老板等你信儿,这货怎么收拾?”一个男人端坐常靳对面,意态悠闲地吹了吹手里的茶盏。   常靳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眼皮也没抬一下,淡淡吩咐左右。“切了他两只手,把灰狼给牵过来。”   匍匐扭曲的那人放声惨叫,已经发不出完整的字,不顾自己被段海牢牢踩住,拼命想去够常靳的脚。   众人熟视无睹,一人已经用力摁住了他的右手在地上,另外一男人挥起了雪亮的武士刀就砍了过去。   李契抖了一下,慌忙闭上眼睛转过身。父亲是做什么的他一直不太清楚,曾经听到说他是一家大型日用化工公司的老板,可李契一直记得那个春日,他随随便便就向母亲的一个嫖客开了一枪。李契的身体抖个不停,隐隐约约大概了解了些什么,毕竟在日本的黑帮也有切人手指的这种惩罚。楼下惨叫声音还源源不断地传来,其中更间有狼狗的吠叫声。   “你在害怕吗?”   就在李契脸色惨白浑身发颤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他睁开眼抬起头,发现是常棣站在自己身前,并且低着头以玩味的表情看着自己。   李契回看过去,却没有能说出话。   “你不是想进我常家门么?怎么能看到这些就像个女人一样的发抖?”常棣轻松随意般笑说,随后他没有再理睬李契,而是独自沿着弯曲的楼梯下了楼去。   李契的目光一直追随,看他镇定自如地走进那如充满血腥味如刑场一般的地方去。忽然就明白了爸爸说的话,他不想让自己碰这些,可常棣却是从小在这里面摸爬滚打长大的。   “少爷。”那些男人们看到常棣下楼都站直了齐声道。那气派很大的男人看见常棣,也笑了一下放下茶盏。   常棣没理会其他人,只是冲那人点了点头,声音很客气。“安叔叔,一起来过节?”   那姓安的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乐呵呵的拍了把常棣的肩膀然后看向常靳。“不打搅了,老板等我回去。我走了啊。”说完就径直走了出去。   常靳弹了弹烟灰,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爸,怎么回事?”常棣走到常靳身边,低头看着那头狼狗还在舔舐地上断臂,大片血泊,腥臭不堪。   “老板送来的,说是老鹰那边的奸细。”常靳嘬了一口烟。   “怎么会?证据呢。”常棣皱眉看着几个男人把那具已经昏迷的身体拖了出去。   “上头说了他是,他就是,不需要证据。”常靳把烟头按掉,语声里听不出起伏喜怒,之后很快换了话题。“今天不是过节么,孙易,麻利收拾掉。李契呢?”   常棣往楼上看去,常靳也随之抬起头,看到小儿子正趴在栏杆边呢。   常靳冲李契招了招手,让他下楼。   李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站直了走下楼梯,满口鲜血的狼狗看到李契就狂吠了起来。   李契贴着墙站在楼梯口。   “灰狼,闭嘴。”常靳一呵,那狗果然就呜呜了两声夹起了尾巴。常棣走过去抓住狗的项圈,提着它走向李契。   李契下意识绷直了腿,垂着眼看着那畜生。还好常棣并没有放狗来咬他,而是笑勾着一边唇直看着他:“很怕?”   李契抬起眼迎对上那挑衅和嘲讽的目光,然后朝着那露出尖牙和长舌头的狼狗伸出手去。他的动作缓慢却也不退缩,当碰触上时就顺势在那狗竖起来的两个尖耳朵之间摸了摸。那狗看着他,却像是驯服舔刷了一下李契手心。   “哈哈哈。”常靳大笑起来:“这狗果然是认识主人的。”他走过去一把牵过李契把他带到中央。   “李契,给叔叔们问好。”   “各位叔叔好。”李契看着那些黑衣男人然后弯下腰来。   众人先看了眼常靳,一时不知如何称呼李契。常靳搂着李契的肩膀也犹豫了一下,含糊的说了句,“你们先直接叫他名字吧。”   众人躬身回礼道:“李契少爷好。”   “好了好了。今天过节,大家一起都来喝一杯。”常靳带着李契踏过一地血污,领着众人往餐厅走去。   李契仿佛心有所动,不由自主扭头看了一眼常棣。   常棣仍站在原处,下颌微微扬起,水晶灯光芒笼罩,在他的眼睫鼻梁都投下一道道深浅阴影,看去神色莫辩,只有嘴角,挂着一丝清晰的冷笑。   这夜李契一直坐在常靳身侧的位置。而坐在对面的常棣一直注视着他,一杯接一杯的未停。逐渐的,酒气浮上了那张脸,目光也更加锐利,仿佛扒光了他的衣服,看穿到骨头里去。   “欸,你别喝了。”常靳伸手挡下了酒杯。   “少爷喝多了,我送他回房间去吧。”一边的孙易说。   “不用。”常靳目光转向一眼旁边的小儿子:“李契,扶你哥哥上楼回房间去。”   “啊?”李契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茫然没有听懂爸爸的意思。   “带你哥哥上楼。”常靳又说了一遍,笑拍了拍李契后背。两个儿子总要有机会增进一下感情。   “嗯。”李契走到了常棣身边。他以为常棣一定会拒绝,没想到那人却醉眼醺醺地站了起来。   李契试探性地去拉他的手,把那手臂环到自己肩膀上,再伸手扶住腰。巨大而温暖的力量带着酒气就势倾压了过来。李契一步一步地往楼上挪,常棣炙热的鼻息就洒在颈侧。他偷偷用余光看了一眼,只见闭合双眼而展露出来的浓黑睫毛近在咫尺,清晰可数。   三楼距离不算长,常棣没有压上全部的力量,可到房间时李契还是已经满身大汗热得不行。好不容易把人安置到了床上,他却没有离开,只是喘着气借着灯光仔细观察自己这位哥哥。打量高挺的鼻梁,又去看薄削的嘴唇。   不像,研究了一会以后李契得出结论:这位哥哥和自己还有爸爸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倒是更像画里的常夫人一些。   呼吸稍微平复了一些,他跑到床头给常棣拔下鞋子,又抽出被子严整地盖到肩膀,当他要把被角别进那人身下去时。本来安静躺着不动的常棣忽然一把攥住了他的手,李契猝不及防,视野天旋地转,一瞬间已经被压制在了床上。   “你是谁?”酒气如醺,常棣一边问一边慢慢地俯了下来。   李契吓怔住了,他看着那张不断逼近的脸忽然想起了常棣与方浩接吻的那一幕,于是一个颤抖后他死命闭上了眼睛。   他做好了准备等着哥哥吻下来。没想到过了很久,都没有等来。李契偷偷睁开一线眼睛,却发现常棣一双眼睛清明如照,嘴角一丝笑容里满满都是嘲讽之意。   “我知道你是谁,你最好也别忘了。滚出去。”常棣道。   李契的脸立刻就臊红了,他一把推开常棣身体翻身就溜下了床,几乎逃一样地快步跑了出去。      ☆、上个床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当天晚上李契失眠了,没有一个夜晚有如此漫长和难熬。放在床头的闹钟滴滴答答一直走到了凌晨四点他才昏昏迷迷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可随后一场纷乱的梦又钻进了他的脑子。那是和一个男人肌肤相触,他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但是却明确知道是自己不断渴求而喜欢的。那人的力量压制得他难以呼吸,动作也是粗暴而非温柔,期间还夹着辱骂。可他偏偏在低贱中找到了突破口。   猛然间一睁开眼,看到空荡荡的床,还有从窗帘透露进来的阳光,他才兀然反应过来这只不过是一场梦罢了。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心底里无比的空洞失落。而胯间穿的短裤却是冰凉凉地贴在身上。   李契猛然一颤,掀开被子可又马上盖了上,只用手偷偷地往床单上摸了一下,发现也是冰凉湿黏的。他呆住了坐在床上不敢下床。   “李契少爷,您的老师已经到了。”孙易惊讶地发现平日里按时早起的李契少爷还在赖床,便敲了敲门提醒。   “我知道了。”李契扬起声回答,可是面对床上的这一切他还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才好。待会会有人来打扫房间,那一定会发现的。   他连忙翻身起来,光着腿站在床下然后脱掉短裤,急匆匆地冲进浴室里给扔在洗手池里给洗了。床上的没法清洗,就只有铺好被子给遮住了。   等他担心地上了一上午课后回到房间,发现以为掩饰起来的床单也给换了新的。李契心里头不好意思,可其他人并没有对这件事有更多反应,一切如常一样。   和常棣一起共用午餐的时候,李契飞速地吃饭,余光都不往他那边扫一眼。吃完了,放下餐具就走了。常棣看着那匆匆的背影,只当这人是被自己给震慑住了。   天气晴朗,蔚蓝色的天空中连一丝云彩都没有,站在院子里就能感受到从海上吹来的风。李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从前对这些事厌恶、鄙夷、麻木可现在却无端地悸动起来,而对象竟然是那个对自己全无好感的哥哥!太贱了,他在心里想。太贱了,就像妈妈会去用一生喜欢那个叫常靳的男人一样。   “李契……!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方浩这时候从通向大门的柏油路走了过来。   “我在外面透透气。”李契说。   “欸。”方浩走到了他跟前,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漂亮盒子,打开来给李契看:“这块手表好不好看?送给你常棣哥哥的生日礼物。”   李契扫了一眼那表,他不懂,就觉得手表光灿灿的,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好看。”他说。   方浩盖上盒子塞进自己口袋,却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他不会喜欢,不过我实在不知道送什么,因为这人根本什么都不缺嘛。”   “礼物就是心意。你送什么他都会喜欢的吧。”李契把方浩当做了常棣的恋人,所以如此说。   “是么?其实我还没看到他收到什么礼物特别高兴过。”方浩乐了:“不过,这礼物你先别告诉他。等生日那天我再送。”   李契看他走进了屋,自己的脚步却情不自禁地开始往反方向挪动,一直走到花园里去。方浩和常棣两个人在房子里,他不想现在进去。   常棣的生日宴果然在第二天就开始筹备开了。大大小小的花木盆栽装点了花园,前院还挂上了彩灯。孙易从国外请来了厨师,食材是一车一车地往家里拉。   李契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准备个礼物。可是他没有钱,就算有钱也不知道买什么。就像方浩说的,常棣什么都有了,哪里还能看得上什么?他垂下眼看了画架上空白的素描纸,然后落下了画笔。既然他有的是钱,那就送他一个用钱买不到的吧,李契如此想。   出乎李契意料之外的是,常棣的生日派对根本就是一场盛大的舞会,不认识的男男女女来了一大屋子。其中也有李契认识的,那些电视和报纸上的歌星影星,他叫不出名字但是也觉得脸熟。璀璨的灯光下,高跟鞋,超短裙纷纷簇拥着常棣,放眼看去都是大长腿。   李契被隔绝在所有的圈子之外,他握着用丝带绑着的画纸遥遥地望着。孙易推来了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层的蛋糕,最顶层的燃烧着一圈蜡烛。所有人围绕在常棣身边为他唱着生日歌。   等歌唱完,乐队奏起了舞曲,李契一个人悄然退回了空荡荡的大宅子里。现在其他人都在前坪上跳舞呢,没有人注意到他。李契就这么上了二楼,推开常棣的房门。他把手里的画放在了桌子上,这也算尽了心意了。   可当他走到门边,刚要推门出去的时候。门却被一下撞了开,李契站在门后吓得一动不敢动。   进来的是缠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也没有开灯,直接就往床上栽。男人女人的呼吸声夹杂在一起涌入李契耳朵,借着月光,他看到身材曼妙的女人压坐在男人身上,自主地脱解着衣服。而男人的一双手就在女人身上肆意游走着。   李契浑身颤抖着没有办法再在原地待下去。他要离开,必须离开。女人的叫声喋喋响起,李契就在这响动中悄悄地挪动身体,可是他脚边光线太暗,一抬腿就踢到了门板上。这一声让李契和床上的人都惊了一下。   灯啪地就亮了开。李契鬼鬼祟祟地暴露在了光线之下。床上女人的皮肉露出来太多,他没好意思抬头看,慌忙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来送礼物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常棣呵斥了一句“滚!”   李契像得到大赦一样的要溜,但还没有走出两步他又被叫住了。常棣翻身从床上下了来,冲那个脱得差不多了的女人挥了挥手。   李契看着自己脚趾,听到女人哼地一声从自己身前走了过去。   “这就是你的礼物?抬起头来。”常棣的身体俯压了上来,一条筋肉分明的胳膊撑在了李契耳边的墙上。   李契看着他的腿慢慢往上走,常棣上半身完全光着,只剩了裤子还裹着腿,皮带松垮垮的挂在胯上,鼓胀清晰的部分勃发欲出,李契看到那一处又浑身抖了个惊颤。他口中已经积攒了太多津液,可是常棣就在眼前,他实在没办法吞咽下去。而眼睛却不由自主,盯着那处没办法离开。   常棣也注意到他这种眼神,好笑地咧开了嘴:“赏你摸摸?”   他这句本是讽刺的话,可没想李契却像是着了魔一般,真的伸出一只手去。常棣一下就失去了控制,激动来得突如其来,重重一巴掌甩到了李契脸上。   “贱货!”   李契被这响亮的巴掌打醒了,他一下睁大眼睛没办法再面对常棣,整张脸都在一瞬间烧了起来,拉开门飞快地逃跑。   他跑过走廊又踉踉跄跄冲下楼,跑得太快了,以至于看到方浩正在上楼都刹不住车,而是一头撞了上去。   “你怎么了?见鬼了跑这么快?”方浩一把扶正了李契好笑地问。   李契满脸通红怔看着方浩:“没……没有……。”   “那你这么急,脸还红了!”方浩伸手就往李契脸上掐了一把,忽然笑看了一下楼上:“撞上你哥的好事了?”   “你,你知道?”李契惊异地看他,常棣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为什么这人都不生气?   方浩满不在意说:“怎么不知道?那小明星还是我介绍她给棣哥认识的呢。”   “你为什么这样?”李契更加诧异,抬起了脸。   方浩乐道:“上个床又算不了什么。”   李契皱起了眉头,不知道他这“算不了什么”是指那个女人还是方浩他自己。不过有点明白的是,哥哥的情人不止方浩一个。   当他还在沉默的时候,方浩却已经上了楼,常棣的房间门半掩着,他推门就走了进去,“怎么搞的?”   常棣面朝落地窗站着,背影像座沉默的山。方浩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一只手落下去往前头轻轻一探,笑道:“火气不小。”臂弯环住的身体突然转了过来,粗暴又热烈的勒紧了方浩,几下推拒就迅速地将之摁倒在了还凌乱着的床上。忽然丛生的欲望似乎来得没有来由,也无法去寻根问底,只能靠寻找到一个发泄口去忽略掉它。   方浩熟悉常棣的一切,虽说一直以来作为保镖陪在常棣身边,但是与其说是保镖还不如说床伴来得合适些。这人在床上向来没有什么温存软语,现在又在气头上所以动作来得更加直接粗暴,一切就图个发泄和爽快。方浩所喜欢的也就是这点,没一会就掉到了一个熔炉里。常棣腰下发力撞得他疼,更还用牙齿撕咬皮肉,每一下都是实实在在一口一个牙印的咬。方浩有些招架不住了,可也没叫停,因为他知道这时候叫停也没啥用。   大半个晚上过去了,方浩才终于得以汗津津地趴在床头喘上一口气。   “肖梦挺对你胃口?”忽然他看着自己这一身红红白白的痕迹问。   “你说谁?”常棣靠在床头抽着烟。   “刚才那个小明星咯,勾得你这么大火。”方浩眼尖地看到床头柜上多出来的纸卷,顺手一拿展了开。   常棣冷笑了两声,在他脑子里连那个女人的模样都忘记了。   “诶,还挺像你的,板着个脸。”方浩看到纸上的画乐说:“这谁给你画的。”   常棣眼睛一斜,伸手就把那画给夺了过来,并且快速地揉成了个纸团扔到了一边地上。   方浩看他这样子马上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翻身坐起来说:“李契给你的?想不到他画画得还挺不错。”   常棣把烟用力揿灭,一翻身覆压住了方浩,垂着眼帘道:“你他妈的离那个杂种远点。”说完又重重地吻了下去。   ☆、毁了他   李契早上走出房间的时候,发现女佣从常棣房间清扫出一堆垃圾,而那副画揉成了废纸团就躺在那堆垃圾里。按理在意料之中可事实上却又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不然心情不会那么抑郁和失落。   “李契,你在做什么?”常靳发现了站在垃圾旁边的小儿子,走过问道。   李契惊了一下,连忙回头掩饰了表情说:“没什么。爸爸,早。”   常靳没去追问他,而带着李契下楼,一边说:“你哥哥的生日忙完了,接下来就该办你的事了。”   “我……什么事。”李契犹疑着道。   “过几天爸爸请客,把你的叔叔伯伯们都请来,再给你正式改个名字。”常靳说。   “这…。”李契想起常棣那么反感抗拒自己的态度就有些惧怕,嗫嚅着想要拒绝。   常靳全然没有在意小儿子这种不自然的神情,而是兴致勃勃的还在说:“按照常棣的排行,该给你取个木字旁的名字,子孙昌茂、繁荫盛盛啊……。”   李契心里却在想要是常棣知道了,又不知道要发多大脾气。果然当天下午他就听见爸爸和常棣在客厅里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我绝对不会答应让那杂种进常家门的。想养他就放外面养去,这是最后的底线。”常棣说。   “‘杂种’‘杂种’,有你这么说你弟弟的么?他是杂种,你是什么?”常靳指着常棣道。   “你能拿妈妈和一个做鸡的相提并论?”常棣气的面色赤红,额上粗筋毕现:“为什么那种货色你也要?要找别的女人就不能找个像样的?”   常靳挥手干脆地就给了常棣一个耳光,怒声呵斥道:“你这是在说谁?!反了你,这家里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常棣冷哼了一声,怒焰似乎被那一巴掌打到冷静,阴沉了脸后开口道:“我永远不会让那个杂种冠上常家姓氏,你最好相信这一点。”他说完转身就走.   李契站在柜子后面,看着那人大迈步的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把所有的话都听了在耳里。不知道怎么的,他并不恨常棣,毕竟是自己的出现给他造成了困扰。爸爸既然已经结婚了有儿子了,干嘛还要去招惹自己妈妈?连带着这世界上还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自己。   不过这些话他不敢在直接和常棣说,在几经犹豫之下他找到了方浩。方浩这时正在院子里逗弄一只雪白的波斯猫。下午的争吵他也听到了,知道常棣现在就是一锅烧滚了的油,谁要过去那准得皮开肉烂。   李契站在离他有两米的距离,说:“方浩哥哥。”   “嗯?李契,有事?”方浩顺了顺柔软的猫毛抬起脸问。   “我想让你向哥哥他转达一声对不起。我不想他因为我烦恼下去,其实我并不在乎名字。”   方浩将猫放了开,叹了一口气,这事轮不到他插嘴。 本来还想多安慰李契几句,不过又想起昨晚上常棣给自己的警告他只好道:“对不起什么不应该你说,你说也没用。其实棣哥他以前也不是这样,你别记恨他才对。”   方浩说完话就走了,独留下李契对着繁花盛开的花园发呆。   这天晚上餐桌的气氛冰冷,父子三个都不说话。李契偷偷观察对面的常棣,发现他若无其事,脸上也没再有什么怒色,好像下午的事没有发生过。沉默的吃到一半,常靳忽然接了一个电话匆匆忙忙就走了。   李契独自面对着常棣飞快地吃完饭,然后悄无声息的上了楼。这一整晚都太平静了,大房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他的心一直在忐忑不定。洗了澡躺到床上,还有些恍惚。   时间很快进入了深夜,李契在朦胧中即将入睡,忽然门一下就被拧开了,走廊的光线投射进房间,也照进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李契瞬间惊醒,下意识地就往床里头挪了挪。他虽然没有看清楚男人的脸,但是心底里也十分清楚明白来的人就是常棣。   常棣走进房间,滴答一声摁上门锁。他轻声却阴森森地说:“我不在乎做一个畜生,你也别介意。”   李契没有听懂他着话中的深意,只是人很快就被常棣扑倒在了床上。沉重的力量跨坐在他的身上,压制得没有办法逃离,他只能用手慌乱地去推打。可无论怎么使劲都像是打在了一堵结实的墙上,而双手很快就被人给捉了住,并且扣压在了头顶。   “你做什么?”李契瞬间就吓出了一身冷汗,光裸瘦弱的上身在不停地上下起伏,一双惊恐的眼睛盯着常棣。   “小杂种。”常棣俯低视线,嘴里狠吐出三个字,一只手缓慢却不迟疑地掰解着皮带扣。   李契在那三个字眼里浑身颤抖,想要逃脱的腰扭成了一条蛇。可紧接着他得到的只有狠狠的一记抽打。   常棣已经放开李契的手腕,他将皮带弯折在手中罩着那白嫩的皮肉狠狠地抽了下去,一下就是一条鲜红的血印。李契就在那皮带织成的雨里扭转翻折,火辣痛楚包围着他形成一张如炼狱一般的网。   “住手,救命……。”他大叫着,那皮带就抽到了他的嘴边,铁腥味溢满了口腔。“唔……。”   常棣鞭笞着他,也鞭笞着这许多年来深埋的愤怒。一切出于理智,可汹汹火舌却在这一鞭接一鞭里烫烧着他每根神经。他记得妈妈知道父亲有个私生子时的黯然神伤,温柔的女人即使在那个时候也未曾失态地表达过不满。可妈妈才过世几年,这个贱种就要登堂入室了?想着他甩开皮带,双手掐住了李契的喉咙,拇指深陷下去要一下拧断那脖子。   李契的脸色在窒息里通红,双腿抽搐踢蹬,十根手指都在常棣的手背上抠抓。濒临死亡的痛苦激发了全身的力量,几乎一下就抠掉一块肉去。忽然常棣手一松,他也就此有了喘息的机会,连连咳嗽还不忘了往外挣爬。谁知一个巴掌很快扇下来,头发连带头皮地都被人揪在了掌心。   李契的脖子生生被拉出了一道弧度,眼睛被迫与常棣对视着。   “贱货。”   他感觉常棣的一只手正在脱自己的裤子,那双手游走在大腿屁股,每碰触一下都带来最深的战栗。   “不要……,哥……哥……。”他央求颤抖地发出微弱的气息。   常棣没有回答,只是冷笑将他的身体翻着了过来,用最热硬的凶器抵住关口:“这可不是哥哥和弟弟该做的事。”   李契绝望地闭上眼睛,下一刻这世界就要完全毁灭了。就在时候门外传来了骚动,有人在噼里啪啦地使劲敲门。   “少爷……,少爷……!”   “救命,救命啊!”李契嘶着嗓子呼救,他感觉有东西就要生生把他撕裂成两半。常棣直盯着李契,一意孤行所有力量都用在了刃上。   “砰”地一声,门锁在枪击下震坏,孙易一下就冲了进来。他原以为少爷是想杀了李契,可眼前的一幕他也呆了。迅速扑上去,大力抱住常棣使劲拉开:“少爷,少爷……不值得啊,不值得这样!”   常棣红着眼睛丝毫听不见也看不见,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毁了这个杂种,不惜一切代价。 李契拖着受伤的身体惊慌翻下床,往他觉得安全的角落里躲。方浩冲了进来,一言不发,捡起满地散落的衣服紧紧包裹住常棣,狠狠往外拽。   常棣走后,房间里的气氛才骤然缓和下来,孙易快速的翻找出药箱来给李契上药,一边低声说,“我替少爷给您道歉,他不是成心的。”李契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连目光都呆滞了只盯着空无的一处,身体不停在颤抖,可清洗和涂抹药膏时连哼都没哼一声。孙易给他处理完毕,见状也只得退了出去。   不敢睡,虽然他知道常棣应该不会再来,但是刚才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能思考和接受的范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以后还会怎么做?甚至如果孙易没有及时闯进来又会怎么样?这些问题纷至沓来。   李契想不明白,只是在浓重的黑夜里孤寂的坐着。身体逐渐放松以后他开始觉得口干舌燥,可是现在他怕见人,忍耐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喉咙里像是被火炙烤。他终于悄悄地光着脚,抱紧肩膀,小心翼翼走了出去。   整栋大宅陷在一片寂静里,木地板冰凉,而李契浑身一阵冷一阵热的颤抖着。他像是走进了一个可怕的梦魇,每一步踏下去都不知是不是一张要把他吞噬掉的口。   走到二楼,□□的脚刚刚落地,突然几声剧烈的琴键抨击声砸上地面。李契惊了一跳,惶然扭头往琴房的方向看去。他还没反应过来,疾风暴雨一样的琴音就将他整个人席卷了进去。他不懂音乐,也从来没有去学习过。但在这深夜寂静又黑暗的大宅里,那处琴房犹如悲怆而深邃的漩涡,吸引着他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像是着了魔,眼底一片空洞,连身体的颤抖都止住了,一步步走到了琴房门口。门是虚掩,里头只亮着一盏落地灯,琴凳上坐的是常棣,旁边站着方浩,低头安静注视。   这是李契第一次看到常棣弹琴。背影裹在白衬衣里,却仿佛能够看到皮下肌肉的每一丝绷紧和放松,肩背倾颓,琴声混乱不堪,偶尔一个间隙看见那双非常漂亮的手快速滑过黑白的键,伤痕斑斑。   在狂风大浪一般的琴音中李契几乎忘记了呼吸,泪水不由自主爬满了脸。眼前所见不是昏暗琴房,却仿佛身处一场冰冷暴雨,樱花陷落在血水里汇集在他的脚边,自己的眼泪和雨点一起砸进那滩积水。风冷得刺骨,他浑身冰凉。   终于,他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满身鞭痕的哥哥   李契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重,头天晚上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梦醒了睁开眼睛,却看见常靳站在自己床头,一脸阴沉之色,看上去不知道已经看了自己多久。他慌忙坐起来,稍一动作立即轻呼出声,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疼,他的脸一下白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常靳沉着脸开口:“没事吧?”   李契惊慌地点了点头,呆呆的看了常靳一会儿,父子俩对视着。常靳面无表情,李契心里越来越恐慌,终于鼓足勇气问:“哥哥呢?”   常靳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略一思考,然后说:“你想去看看他吗?”   李契睁大了些眼,然后道:“嗯。”   常靳拿了件衣服让李契穿上,然后牵着他的手下楼。李契跟着他一步步走下去,转过大厅还在往下,他这才知道常家还有一座地下室。两壁亮着白晃晃的灯光,虽然是白天,却仿佛一直被黑暗引领着往前走,他甚至在光洁一片的走道里闻到了血腥气,又觉得这也许是幻觉。   直到他看见了常棣,才知道这并不是幻觉。   一处并不狭窄的厅堂里,四壁是灰白色水泥,一侧墙上挂着各种各样李契认得和不认得的铁器棍棒,孙易和方浩站在一边,中间跪着常棣。上半身没穿衣服,背后交织着网状血痕,皮开肉烂。   那个脊背让李契怔了一下,浑身上下都开始发抖,似乎是自己身上的伤又开始作疼。   “你是怕他,还是恨他?”常靳问。   李契茫然的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常靳看了他一眼,松开了手,独自走了过去。   他绕着常棣走了一圈,最后站在了大儿子面前。   “你是怎么想的?告诉我。”声音低低的想起来。   常棣低着头,声音也同样低沉:“我说过的话,你现在信了么?”   常靳的额角跳了一下,忍下了气道:“他是你亲生的弟弟。”   “假如你一意孤行,那你就不得不拥有一对乱!伦的好儿子了。”常棣的脸慢慢抬了起来,目光里燃着一簇疯狂的火,直直看了过去。   常靳一脚踹了过去,正中肩头。拿过鞭子劈头盖脸抽了下去,生牛皮的鞭子在空中带起风声,连血溅出来的迸散声都异常清晰。就在这渗人的响动里常靳愤怒地大吼,“你他妈的敢威胁上我了是吧!你当我不敢要你的命是吧!”   常棣在笑,毫不抵挡,一边喘息着一边笑。   “你杀了我吧。反正妈妈已经被你和你的新儿子气死了。”   常靳像是已经疯了,鞭子呼呼地一下接一下咬在常棣身上,那笑声渐渐低了下去。李契惊慌地看了看孙易和方浩,可那两人只是站得笔直,即使面上肌肉不住抽搐,却一点阻止的意图也没有。李契开始害怕了,比昨晚常棣将他扒光时更加害怕。   他终于颤颤巍巍往前走了两步,小声地开口。   “爸爸……”   常靳最后一鞭子甩到常棣肩头,眼底血红,额头青筋暴跳。手上一松,鞭子悄无声息落地。   他的怒火和力气似乎已经全部用光了,仰着头不住喘气,十分疲惫地冲孙易那方向摆了摆手,“把人抬走,别死我跟前。”   孙易和方浩立即冲了上去,把已经毫无声息的常棣背起来,往外匆匆忙忙地走过李契身边。   李契怔怔地看着爸爸,常靳喘息许久,才慢慢踏过一地半凝固的血污,走到了他身前。一只大手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伸过来重重揉了把李契的脑袋,长叹一声。   从那以后常棣就从李契的视线里消失了,大宅子变得安宁而空寂。常靳时常不在家一出门就是好多天,每天的餐桌边只剩下李契一个人。有时候他会往常棣房间的方向看一眼,那扇门长关着,里面没有任何声响。他怎么样了?时间越长这个疑问在他心中也越大,想问问孙易,可终究没有能够开口。爸爸没有再提过改名字的事,那场风波的结局十分显然。   八月底常家花园里繁花盛开,浓郁的香味浸透了每个角落。李契将画架挪到了花园,拿着画笔涂绘着那片郁郁葱葱。常靳走到了他身后,欣赏了一眼儿子的画作,说:“看来我儿子以后会是个艺术家。”   李契笑了一下,回过头,艺术家什么的好像太遥远了,他可从来没有想过。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常靳说:“对了,你哥哥可以下床了。”   李契的心微微一悸,下意识就往二楼常棣房间的窗户看了过去。窗户玻璃是打开的,常棣就在那窗边。阳光温柔落在他的脸上,冷酷与激愤也都消失了,剩下来的唯独只有平静。   李契怯怯地回收了一些目光,心跳也许是因为害怕而在不断加速。常靳拍了拍他的肩膀也看了一眼常棣然后说:“爸爸送你去学校怎么样?平常读书的时候就住在那,放假想回家也行。”   “嗯……。”李契不经思考就答应了,他的人生向来是随遇而安。答应以后他才开始思考,也许这样以后就不会再和常棣发生冲突,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   临海市的九月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阳光灿烂如金,和风丽日。位于市郊的青园男子高中占据了上千亩地盘,这是华南地区最好的私立学校,甚至圈进了两座山头作为校产,此时漫山遍野盛开着金银桂花,李契刚刚下车,一抬头就看到了这般恢弘气象。   常靳亲自送他上学,随车的司机保姆大包小包提着东西,李契原本觉得这么大阵仗非常夸张,但是当他看到对门舍友甚至专门多要了一间寝室来作为衣帽间,他才知道在这所学校里,怎么炫富都是小意思。   常靳专门给小儿子留了两个保镖,校方对此并无异议,事实上,在这所全封闭的贵族男校里,每一个学生都是凤凰,数人即标配一个专职管家照料生活,学习课程完全是量身定制,不发学历,但是青园的学生从来不需要一张纸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和价值,他们生来就是天之骄子。   李契从最初的茫然很快陷入了欣喜,他对中文还不够熟稔,但是完全可以选择全日文授课。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上中文课程,至少,他已经是一个中国人的儿子了。   除此之外,他选填了许许多多的绘画课,从素描水粉到更高阶的油画版画。他像是个贪多嚼不烂的饕餮之徒,满怀狂喜的扑进了一个与出身血统高贵低贱都没有关系的世界。   绘画老师夸他有天分,李契很羞涩的笑了笑。他的轮廓里还是继承了一点白俄罗斯母亲的深邃,当真心欢喜的时候,眼睛里会像是有繁星坠落。   画室里的时间总是走得很快,这一天李契放下油彩笔,才注意到日光已西沉,他突然就童心大作,悄无声息踩着一寸寸移动的灿烂金晖,从走廊最东端的画室一直低着头往西走。   忽然一个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那嗓音听着极为熟悉,让李契轻快的步子陡然一滞,惶惶然循声望去。   “没有受过伤的才会讥笑别人身上的创痕。轻声!那边窗子里亮起来的是什么光?那就是东方,你就是太阳!起来吧,美丽的太阳!”   夕阳的金色穿过大幅玻璃窗,这层楼的最西端是一个巨大的剧场排练室,舞台上搭着欧式的景,一个男扮女装的华服少女从上方的窗台出现,下首是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深红色金丝绒搭配黑色滚边的戏服,那衣服太合身,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腰身和腿。此刻他正仰着头深情注视上方,一张侧脸如雕如琢,李契一刹那屏住了呼吸。   他以为自己是看见了常棣。   舞台上仍在声情并茂地念着台词,配戏的女演员夸张长叹,一个导演样的人抬手喊了句,“卡!”随着这一声,李契禁不住浑身一凛。   台上那人应声转过了身,下头立即就有人冲上去递湿巾和水。那人笑着说谢谢,接了水仰头喝。李契盯着那人的脸和身材看了又看,松了口气,认错人了。   他的目光太专注,让隔着玻璃的男主角也察觉到了异样,余光瞥见,就朝这方向看了过来,看见一张生面孔明显是让对方有些疑惑。李契仿佛是个窥伺的小偷被撞破了,脸上一热,匆匆忙忙跑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初恋?   一日下午结束了绘画课程,李契坐在飘满桂花香味的走廊里抱着速写本随手勾描,笔下一个模糊的轮廓正在成型,阳光落在他的脸侧,长而上翘的眼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落下浅浅阴影。   他画得认真也没有意识到有几个人从他身后路过,看了眼他面前大大的速写本就停了下来。   旁边是李契同一个画室的同学,伸了个脑袋过来看他笔下的内容,忽然笑了起来:“嘿李契,你画的是秦悦啊。”   李契茫然抬头:“啊?秦悦是谁?”   身后有个声音响起来,带着微微的笑意。“秦悦是我。”   李契一扭头,顿时被身后这四五个人吓了一跳。说话这人面带笑意,俨然是那群人中的焦点。那张脸跟常棣有那么两三分相似,但那双眼睛看过来十分和善,让人如沐春风。   这不就是上次那个罗密欧么?李契顿时窘迫上了,“不,不,我画的不是你。”   几个人就笑起来,有人起哄道,“得了吧别否认了,暗恋秦大帅哥的多得是,多你一个也不嫌挤。”   李契脸红了,微恼道:“说了不是就不是!”   秦悦却只是笑,伸手去拿李契的速写本。“我也觉得不是,我哪有这么帅。小学弟,你画的真好,送给我吧,我贴床头,照着这样儿长。”   李契不假思索的一伸手,直接从他手中将本子夺了过来:“这个不能给你。”   秦悦手里一空,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下,旁边这一堆都安静了,看了看李契又看看秦悦。秦悦很快缓和了表情,似笑非笑的挑起一边眉毛。“哦……”   李契这才觉出了自己的生硬,赶紧道歉:“不好意思,这个,画的不好。你要是喜欢,我可以专门给你画一张。”   秦悦笑了笑:“再说吧,回见。”说完就走了,那几人瞧了瞧李契,目光中也不知是惊讶还是别的什么,一个个都跟了上去。   画室同学撞了下李契的肩膀:“喂,你可够厉害的,居然不给校草面子。”   李契抱着速写本咕哝了句:“……也没觉得特别帅啊。”   世外桃源一样的生活总是过得很快,周末是回家的日子,李契对那座开满夹竹桃花的大宅子没什么感情,但是他有点想念爸爸。他特意收拾了几张自己也很满意的写生,想带回去给常靳看。   他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青园学院的校门要修得如此宽阔,因为各种各样的豪车已经把大门口堵得水泄不通。保镖通过一轮电话以后很恭敬地对他说,“李契少爷,我们可能要多等一会儿。”   李契点点头,把那几张卷好了足有一米多长的画纸抱好。先前保镖说过要替他拿,他拒绝了,其实他并不习惯这么被人伺候。   一辆辆车陆续走空了,李契抱着画稿又开始神游天外,他最近常常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优渥的生活环境终于让他恢复了一点十五六岁少年该有的模样和心态。   一辆看着颇为低调的黑色商务车缓缓驶过,经过他四五米以后停了下来。李契无意中扫过,他不认识车牌子,但是那辆车有个很打眼的车牌号,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车里司机钻出来,打开副驾驶的门,躬身请人进去。   那人居然是秦悦。   李契忙收回目光,但是秦悦却朝他这边看了过来,然后扬声叫他。   “嗨,那位……画画的小学弟。”   李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好像是冲着自己,疑惑地用手指了指脸,“我?”   秦悦总是笑着的,大概众星捧月的人对这世界更容易心怀善意,哪怕是他语气里带着纡尊降贵般的矜傲。“有人来接你吗?需不需要送你一程。”   李契这才注意到校门口几乎没什么人了,他摇摇头。   “不用,谢谢你。”   秦悦被拒绝了第二次,良好教养让他没流露出一丝不满,只是冲李契点了下头,弯身钻进车。   然后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一辆加长悍马,李契身后不远处的两个黑西装男上前拉开车门,恭恭敬敬请李契上车。他不由自主愣了一下,那张面目清秀的脸看起来容易害羞又随和,没想到似乎还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车辆起步,从秦悦这个角度看过去,悍马的防弹防爆玻璃遮挡得密密实实,里头什么也看不见。而车里的李契却朝秦悦那方向看了一眼,心里默默地想,这人,其实真的跟常棣一点也不像。   金灿灿的夕阳铺成道路,两辆车并排驶出一段之后,在十字路口分别转向,分道扬镳。   夜幕落下时李契回到了家。常家大宅灯火通明,灌木修剪成方形夹裹着柏油马路绕过喷水池一直通向大门口。   “李契少爷到家了。”孙易站在门边从李契背上接下书包。   重新回到这里,和第一次来时感觉完全不同了。那时候,自己就像是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对于面对的一切无限迷茫。而现在呢,所有的面孔已经熟悉,而且至少还多了一个可以牵挂的人。   他走上大理石的台阶,冲孙易微微一笑:“孙管家,我爸爸在家么?”   “老爷在家等李契少爷回来一起共进晚餐呢。”孙易说。   李契点点头,抱紧了画就往客厅走,他有些惴惴不安,大概是不知道待会见到常棣要如何应对。   客厅里常靳正坐在沙发上抽着雪茄翻看着一张报纸。   “爸爸。”李契叫道。每次叫这个字眼心里总是有些感触。   常靳合上报纸朝他一看:“李契,你回来了啊。”   “嗯。爸爸这是我画的画,给你看看。”李契捧着画走了过去。   常靳夹着雪茄一边看画一边点头:“画得很有进步啊,看来在学校挺开心的?”   “嗯。”李契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容。   这时楼梯传来了脚步声,李契抬头一看就见到常棣正从楼梯上走下来,而目光正向他投射过来。   李契全身不自觉地就紧张起来,叫他也不是不叫也不是。还好常靳拍了拍他肩膀说:“上楼去换身衣服就可以吃饭了。”   “好。”李契点点头,匆匆地就在常棣身边走了过去。   晚餐很丰盛,像是因为李契回家还特地准备了生鱼片。虽然也许这只是他的错觉,但是还是挺高兴的。他没有去看常棣,常棣也似乎不太在意他,用餐一直相安无事。   常靳忽然道:“你认识秦康的儿子?”   李契一愣:“谁?”   “就是在校门口跟你说话的那个。”常靳说。   “说过一次话而已。爸爸不喜欢这个人吗?”李契有点不安。   常靳笑了:“也不是,只不过他们家是从政的。我们这种家庭的孩子,不适合跟他深入交往。”   “嗯。我知道了。”李契点了点头。   “爸爸没有让人监视你,只是关心一下你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常靳看着儿子说。   “我明白。”李契说。本来他和秦悦也没什么来往,既然爸爸提醒了,他就打算以后稍微注意一点。   周末在家其实也只有短暂的周六一天。常棣也没再找麻烦,李契想也许是因为爸爸不再让自己正式改为常姓所以他也没那么生气了。到了周日下午,李契又匆匆地回了学校。他觉得这样倒好,自己学校的时间长家里的时间短,不至于惹出什么风波。   星期一他刚进了画室,就见同学都围着教素描的赵老师不知道在议论什么。李契只是看了看就回到了自己位子坐下。这时老师却从学生的簇拥中走了出来到了李契面前。   “李契,你出来一下。”赵老师拍了拍他肩膀说。   李契站起身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着赵老师就出了门。同时跟在老师身边的还有另外一个学生。   赵老师边走边说:“话剧社的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就要上演了,他们那边来人跟我商量了一下,这次阵容不错,想专门给几个主演画海报。”   李契这时才发现原来老师是带着他往话剧社的排练厅去,他一下子就想到了秦悦,这下岂不是又要碰面了?果然赵老师一进去就拍了拍手,冲着舞台上喊了一声:“秦悦,你们几个主角都过来一下。”   舞台上的秦悦没有穿戏服,只是在和几个同学在排练走位。听到这边叫,他答应了一声,手里一把道具剑交到旁边人手里,带着面容清秀的“朱丽叶”一起走了过来。   “赵老师。”秦悦颔首一笑,目光很快越过老师肩头,饶有兴趣地看向后头站着的李契。   李契故意没往秦悦看,垂下眼皮走神似的盯着地面。   “秦悦,这两位同学是我选来为你们画海报的。主演几个可以自由挑选一个给自己画。”赵老师说。“你们也可以看了他们俩的作品风格再决定。”   “不用,我就选他了。”秦悦一指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全落在了还低着头的李契身上。顿时周围同学都笑了起来。   李契一抬眼就正迎上了秦悦的目光,秦悦冲他挑了下眉。旁边笑声就更响了,连吹口哨的声音都出来了。秦悦回头看了眼,那几个起哄的立刻就夹起了尾巴只敢低头憋笑。   “李契的素描是不错的,眼光挺好啊。”青园学院的老师也都很Nice,跟着学生一起开起了李契的玩笑。   李契努力控制住不要脸红,但为什么还是觉得有点热热的。他还在犹豫着要怎么推辞掉,那边秦悦已经走过来搭住了他肩膀,低下头冲他耳边轻轻说了句,“这可是你答应过的。”   李契为难了,想起常靳说过的话,这样到底行不行呢。 作者有话要说:     ☆、带你去看流星雨      “需要我坐着不动让你画么?”   老师一走,话剧社几人就散了,朱丽叶挑走了另外一个,只剩下秦悦,低头带笑看着明显窘迫的李契。这小学弟实在是很有意思,十几岁的男孩子哪有这么害羞的,尤其是那天在校门口的匆匆一瞥,跟随他身边的两个黑西装男明显不是善类,这倒更激起了秦悦的好奇心。   “不,你去排练吧,我坐在底下看着就成。”李契往后退了一步,避开这距离太近带来的压迫感。   “这样。那你随意一点。”秦悦点点头说。他没有再继续逗弄李契,而是转身回到了舞台。   李契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秦悦挺拔的背影没入人群,仍然是最显眼那个。   那天下午以后,李契一直拿着速写本坐在话剧社的观众席上。他没有动笔,而只是看,可经常看着看着就走了神。中世纪有着蓬松袖子和层层叠叠领口的衬衫将秦悦面孔的轮廓衬托得更加立体,而丝光面料的修身裤子则把本来就很长的腿更加拔长了几分。   有个瞬间李契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常棣时的雪亮剑光,好在这画面一闪而过。他不自觉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低头拿起铅笔,快速勾勒起来。   他没注意到秦悦在舞台上遥遥投来的一眼。李契很少笑,惟其如此才惊鸿一现,秦悦心神一恍,念错了一句台词。   接下来的几天,李契一直都坐在观众席中间的那个位置,通常是低头描画,偶尔往舞台上很专注的盯上几分钟。有时候他会屈起一根指节咬住,苦恼思索笔下与舞台上那个人物的细微差别。陷入专注的人总是看起来格外有魅力些,李契陷入沉思,没注意秦悦拿了罐可乐走到他身边,啪一声拽开拉环,递到他面前。   “辛苦了小学弟。喝这个吧,手指不甜。”   李契吃了一惊,抬起头呐呐应了声。然后立即想起常靳说过的话,赶紧拒绝掉。“我不渴,谢谢。”没忘了把手指□□,啃手指这动作实在有点丢人。   “你不喜欢甜的?”秦悦竟然坐了下来,自顾自喝了一口,然后伸脑袋过来看速写本上的画。   李契觉得如坐针毡,但又没法立即站起来走开,胡乱嗯了一句。“这东西不是不健康么?”   “可是好喝呀。”秦悦笑着冲李契眨了下眼,一大男人故意卖萌,可是看起来却可爱得很。李契就算不想和这人亲近,也不得不承认,秦悦实在是有让人众星捧月的本钱。   他不想看着这张脸,又不能走开,就只好盯着手里的画。一根手指伸了过来,指甲圆润整洁,顺着他一笔笔勾勒出的线条虚画。   “这里好像不是很像我。”   秦悦指是眉眼位置,李契被之前画过千百次的那张脸束缚住了,一想到常棣那双充满了讥诮和刻毒的眼睛,他就不自由主的把线条往冷峻了走。而他其实并不好意思盯着秦悦的眼睛看,李契觉得心慌。   但是现在被正主儿指出来了,他只好老老实实的承认了。   “嗯,这里我没画好。”   那根微凉的手指突然抬高勾住了李契的下巴,力道温柔而坚决,把李契的脸扭了过来,他猝不及防,正对上了秦悦笑意满满的目光。   “?”   “我长得不好看吗?”秦悦一本正经而又带着明显的玩笑口吻。   李契微微张开了嘴,似乎口干舌燥,好半天才组织起语言,气息微弱地开口。“……每个人都觉得你帅吧。”   秦悦撑不住了,终于放手哈哈大笑,一边忍住强烈笑意,一边看回李契。   “那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看着我,你不看我的眼睛,怎么能画得好?”   李契觉得窘迫,更觉得自己的心慌毫无道理,他几乎有点气恼地回敬了一句,“太帅了会闪瞎人眼的,我视力本来就不好!”   “所以我坐到你跟前来让你看呀。这下你看清了吗?”秦悦不笑了,敛起笑意的他突然生出了让李契陌生的严肃,眼若寒潭,中有星光闪耀。   李契一瞬间愣了下,这眼神让他觉得既陌生又熟悉。但是他不愿意去多想了,他直了直腰,没再说话,拿起笔和本子刷刷修改。时而抬眼往秦悦脸上专注一眼,再低下头认真勾描。   舞台上远远的有人声动静,但是秦悦只听见了炭笔擦过纸面的沙沙声。他在一根根数李契的长睫毛。   浓密修长,落下去时在眼睑下透了一片深深的影子。   这一周过得非常快,周末回到家里,李契心怀忐忑,告诉了常靳自己在给话剧社画海报的事。   常靳对小儿子的乖巧感到了欣慰。“爸爸那天只是提醒一下你。你做事有分寸,爸爸放心。”   李契这才放了心说:“爸爸,老师说可能会把我的海报放在剧场正门。假如那样的话,上演那天您能过来看么?”   常靳想了一下,随口说:“如果有时间就去吧。”   李契笑着点了点头,得到常靳的首肯之后他画得也更加自如,在家里也能研究如何把海报设计得更有新意。周六他把速写本忘在了花园的桌子上,等回来时发现方浩正在那一边翻看一边笑:“哇哦,你画的这个人很像棣哥啊。”   李契尴尬说:“哪里像了。”   方浩皱起眉头仔细一端详,点了点头:“一点点 ,就一点点像。”   “根本不像。”李契认真而肯定地说。   秋天临海市时不时有暴风雨过境。雨点密集而硕大,说来就来,噼里啪啦全砸向地面,天空暗云涌动,电闪雷鸣。李契的工作已经进入到了上色环节,不再需要每天去话剧社报道。但是作为话剧社社长的秦悦反而时常会来画室,美其名曰监工,但只不过是一直在欣赏李契专注修饰海报上那个帅气的罗密欧罢了。   天色黑了,李契干得太投入,描完最后一笔以后揉了揉酸疼的脖子,一转身才发现画室里安安静静的,只剩下秦悦坐在最后头,见他画完,冲他一笑。“辛苦了啊小契。”   秦悦是什么时候改的称呼李契已经不记得了,反正这人时常在身边晃已经习惯,大概是天天对着笔下和身边的这张脸,李契对直面他的眼睛也已经免疫了,这时就只是皱眉看了眼外头狂风暴雨的天空。   “居然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走。”   “我怕你一个人演一出教学楼惊魂啊。”秦悦站起来往这边走,李契这才发现似乎整栋楼都黑了灯,他关心另一个重点。“你带伞了吗?”   “没有。”秦悦干干脆脆的回答。“你不是有俩跟班?”   李契看了秦悦一眼,知道他说的是那俩保镖。他画画时不喜欢人打搅,而且其实青园的安保措施是做得不错的,所以在很久之前他就给那两人说过,他在画室时放他们假,不要跟着。   这会儿他也不想找他们,反正临海的天气他已经熟悉了,这雨应该是下不久的。   他就一边收拾画具一边扯开了话题,“你干嘛待到这么晚?”   “我本来是想等到天黑去看流星雨的。”   李契一愣,回头看秦悦。“流星雨?”   “是啊,狮子座流星雨,今天晚上。结果……”秦悦看着被挑起兴趣的李契,故意慢吞吞说话。   “哦,我还没看过流星雨。”李契有点失望,听着外头这哗哗的水声,雨是有了,流星好像欠奉。   “每年十一月都会有的,不过今年是平均三十四年以来的高峰期,一小时能有上千颗。到了午夜前后,一抬头就能看到东北方向的夜空,天花坠落,钻石缤纷。”秦悦仿佛没看到李契的失落,反而描绘得添油加醋。   李契闷闷的合上了工具箱,瞪他一眼。“我走了。”说完就自顾自地往外走去。   秦悦上前两步,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李契惊愕扭头,秦悦的力气其实不小,直接把他往回拽了个踉跄。   他还没来得及恼火,就听见秦悦格外低柔地说了句。   “你听,雨快停了。”   李契一愣,不由自主去分辨窗外的淅沥雨声,竟然真的越来越稀疏。他莫名低落的心情一下子跳跃起来,然后就被秦悦拽出了门,两个人在灯光朦胧的走廊里一路狂奔下楼。   地面还带着积水,空气里漂浮湿润,两个大男孩儿踩过一地水花,李契的裤脚湿了,但是他异乎寻常的期待和高兴。秦悦攥着他手腕的手往下滑,最后扣住了他的五指,拉着他直奔青园学院的后山,一座圆顶的白色建筑矗立在其上,李契仰头看去,清澈到仿佛无限遥远的丝绒天幕正在他眼前磅礴展开。   直到秦悦带他进了天文台,他都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秦悦含笑看了他一眼,操纵机械展开半球状屋顶,一扇天光落入,李契被牵引着踏上观测台。   “这个……”李契对眼前精密又庞大的天文望远镜心存敬畏,他刚想问这个怎么用,秦悦一根微凉的手指按到了他唇上。   “嘘,别吵醒了星星们。”   李契有点惶恐地把脑袋凑近观测镜,之后就在深邃无垠的视野里忘记了紧张和不安。他第一次看见这么美的夜空。那些星星或明或亮,就连微弱光芒的也收入眼底,每一颗都闪着动人心魄的光。   李契屏住了呼吸,一点光束忽然从夜空里滑过,紧接着许许多多的星星都拖着长长发光的尾巴飞落下来。   他慢慢张开了嘴巴,惊叹之意徘徊在喉咙里,始终没有发出一句完整的声音。直到这场盛大的表演结束,他才渐渐回过神来。   “真美……”他喃喃开口。   “是啊,真美。与它们相比,地球上的你我,只是一粒尘埃。”秦悦的声音温柔地响起来,李契看过去一眼,心下轻轻地一动。   “谢谢你带我看这么漂亮的流星雨。”他舔了舔嘴唇,觉得说谢谢很见外,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开心。   果然,秦悦假装不快地捏了把他肩膀,“你跟你的每一个朋友都这么客气吗?”   李契一愣,忽然苦笑了一下。秦悦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过朋友吧。   他扭头正想说点别的什么,却没想到秦悦也正凑过来,他只觉得脸颊上一暖,随后唇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一擦而过,虽然只是极轻柔的一下触碰,却好像被火烧过一样轰然热烫。   是秦悦的唇触到了他的脸。   李契猛然后退了一步,手肘打到了什么东西,哗啦啦一阵响,他的脸一下子白了。   秦悦也惊吓住了,他没想到李契的反应这么大,让这个素来游刃有余的男孩子也慌了,他伸手要来抓住李契的手腕让他镇定点,被李契一下子挣脱了。   “对不起我该回宿舍了!”李契抛下这句话就往外跑。   “喂……”秦悦愕然看着李契闪电般消失的背影,追了两步又停下,他抿了下唇,刚才碰到的仿佛极度柔软,又带着体温的暖。   他喉结滚动了下,垂落的指尖抬起来,抚了抚唇。 作者有话要说:     ☆、你想泡他?   夜里在宿舍,李契几乎是僵挺笔直地躺在宿舍的床上,眼睛睁看着什么也没有的空白天花板。   方才要说悸动不是没有,可更多的为什么却是紧张和惧怕?当时发烫的唇只是一瞬,可剩下的却是挥之不散的凉意,直到现在还顺着脊柱不断往上爬。大概是因为秦悦太过完美,那种高高在上的光芒是他不敢也不能接近的,在那光芒之下自己的一切卑微丑陋都会无所遁形。所有在不平等的基础上产生的感情都是谬误,妈妈就是很好的证明。这样感情就是那天肮脏的雨水,花瓣陷入泥沼,全部都不值得一提。   而且每次看到秦悦,他总是摆脱不了常棣的影子。虽然他清楚的辨别,并且也告诉自己,不像不像,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但是不得不承认,在某个瞬间他总是能在秦悦身上看到常棣。   李契不打算再想,反正像秦悦那样的大少爷很快就会将这样的事忘记。他用力擦了擦唇,掀起被子盖住头,翻身睡起觉来。   第二天,那画上的颜料已经完全干透了。李契将画给了画朱丽叶的同学让他送到话剧社去。   “你不去拿给秦悦看看么?万一要修改什么,或者他有话对你说呢?”那个同学带着暧昧地笑说,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我今天还有别的事。”李契冷着脸说,并且转身很快地离开了画室,他怕秦悦再过来找自己。   一连几天,李契都没有怎么去画室里画画,上完课总是很快地回到寝室。青园学校里的每个学生都是住的独间,李契喜欢这样安静的环境,至少不会因为自己异常的表现而被人追问。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再画画,速写本都压在了书架的最底下。   一天晚上忽然门铃却意外的响了,平常是绝对没有人在晚上来找他的。李契纳闷地打开门,谁知道没看到人而是一只手从一旁先伸了出来,那手里还拿着一枝玫瑰。   “当,当,当~话剧社秦悦发来贺电,恭喜李契同学海报被选为本次的主打海报。”   正宗的广播员式标准发音,秦悦也随之侧身出现在李契面前,脸带笑容,手持玫瑰,   李契呆了一瞬,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没想到这么久他居然还来找自己。   秦悦握着玫瑰的手晃了晃:“还不收下?”   李契在呆滞里伸手接过花,可下一秒他又垂了眼皮,下了狠心,冷冷说:“谢谢。没有别的事了吧?”   秦悦看他依旧一副冷淡,心里顿时有些着急,这小子为了那件事也记恨太久了吧。这几天李契刻意避开自己,他当然明显感觉得出来。去了几次画室人都不在,也只好到寝室来找人了。   他没有对谁说过道歉的话,但是他也不想失去李契,所以按压下性子说:“你是不是因为那个事情讨厌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才好。但是我真不是成心的。”   李契恍惚地笑了一下,眼睛里竟然浸出了湿润。自己当然不可能因为那件事对他生气,自己也没那个资格。就像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温柔,却觉得无法承受一样。   “你怎么哭了?”秦悦很意外,心也跟着一疼,赶紧将手放在了李契头顶来回轻轻抚摸。柔顺、温暖的感觉滑过指缝,那温度可以从皮肤一直传递进心里。他叹息了一声,不禁将人揽过来,低头吻啄了额头。   李契僵硬地被他抱着,在那一瞬,浑身发颤。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即使是秋天的阳光也有着它的热度和力量。李契刚进教室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旁边一群男生就故意很大声音地议论起来。   “昨天晚上你们猜我看到什么了?”一个男生神秘兮兮地说。   “你能看到什么啊?”另外一个不买账道。   “嘿,我看到秦悦到李契宿舍去找他了!”那男生大声地几乎是得意地说。   “然后呢然后呢?”众人都追问起来。   “然后啊……嘿嘿。”男生飞了个眼色将身边的另外一个一抱:“就这样了呗。”   “哈哈哈。”所有人都笑起来。   李契尴尬至极,但是又不好发怒,只能装作充耳不闻。可偏偏这时说曹操曹操就到了。秦悦站在了他们班的门口叫了一声:“李契,你出来一下。”   “哦!!李契你还不快去!”那群男人起哄得更热烈了。   李契没好气地瞥了他们一样,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秦悦笑看了一眼那些男生,眼里隐隐有愉悦的光,故意问:“他们怎么了?”   “没事。”李契无语,不想回答。   “他们欺负你?”秦悦说。额头那一吻犹如蜻蜓点水,留下的涟漪却久久不散。他看向李契的目光中带了些露骨的意味,这让李契心生不安,却又隐隐欢喜。   “没有的事。”李契一口否认,不想在身后那些炽烈又八卦的视线里多作纠缠。转移话题,“你怎么过来了?”   秦悦伸手递出几张票来说:“给你送票来的,前排正中最好的位置。”   李契接过来,他欣喜地看到票上印刷的是自己画的海报。他用手反复在光滑的纸面摸了又摸。要是爸爸看到,会不会高兴呢?   可惜李契周末回家的时候常靳并不在家,他等了一整天,最后只好将票交给了孙易,托付他转交。公演在周四的晚上,在学校的大剧院里,上下两层观众席围绕舞台,可以容纳整个学校的人。   下午观众就陆陆续续入场了,李契在剧院门口悬挂的大幅海报前驻足许久。水粉画的质感比照片更有古典的气韵,画中秦悦看着朱丽叶深情地微笑着,真的就像是中世纪的贵族,他的确值得让人心动。只是李契现在的心态很复杂,他毕竟不可能全然不顾地爱上他。   “就是这小子?”李契在抬头看画时,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十分熟悉,却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他回过头,看到常棣几乎哆嗦了几下。   “对,就是他。觉不觉得你们真的有点像?”接话的是方浩,他西装笔挺头发梳得光亮显然为了观看这次公演还特地打扮了一下。   常棣只是看着却没有说话。   “你们怎么来了……?”李契小声地问,眼神偷偷往后寻找爸爸的身影。   “哦,常叔本来要来的,但是临时出了点事,就派你常棣哥哥来咯。”方浩看着李契笑说。   开始的兴奋劲忽然就没了,李契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他偷看了一眼常棣,而常棣正好垂下眼皮也将目光看向他。不过这个瞬间很短暂,常棣很快对方浩地说:“进去吧。”   方浩向李契笑挥了挥手,随着转身就走的常棣入了场。   李契等他们走了许久才进去。这是剧院里已经坐满了人,深红色的天鹅绒幕布遮盖着舞台。李契很快就看到了常棣,在正中前排的位置,而左边的座位是空的。他没有办法只有硬着头皮过去,僵硬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好在舞台上传来了鸣锣声,很快观众席就一片漆黑,相互也再看不到表情。   秦悦他们的表演得很精彩,观众席上时常爆发出掌声。可是李契完全看不进去,就因为常棣坐在他身边,让他完全分了神。常棣倒像是看得认真,舞台上的光映亮他一张侧脸,李契的余光总是时不时地会瞟到。   时间漫长得有些难熬,终于终于等到全体演员谢幕,秦悦的手放在胸前优雅地行礼,那些同学都把花扔向他。李契松了一口气,他想能快点离开,但是观众人流拥挤想出去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在他暗暗焦急时,秦悦抱着一大束花就冲他过了来:“李契。”   他叫了一声,李契没有回头,常棣倒是先回过头去。看过来的人穿着戏服还带着戏妆,眉毛画得修长如剑,脸白唇红,不就是刚才舞台上的那个罗密欧么?再看李契,低着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直视那人。忽然他就明白了一些什么。   “李契,刚才的演出怎么样?”秦悦走近了问。。   “挺好的。”李契回答得有点敷衍。   秦悦笑了:“在这等一会,我去卸妆。”   李契急着想走,这时也不知道该回答声音。   倒是冷眼旁观许久的常棣说话了:“你想泡他?”   秦悦这才注意到常棣,对于这么直白的表达略微尴尬说:“我和他是朋友。”   “想上他不妨直接点,太温柔的他消受不起。”常棣的薄唇讥诮地勾起一道弧度,看了李契一眼就走了。   李契浑身肌肉紧绷颤抖,气得脸色越发白得如纸。秦悦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盯着背影半天才忽然想起些什么,向李契问道:“这个人是谁?你是不是以前画过他。”   “没。”李契沉着脸蛋立刻否认。   “那他是谁呢?和你什么关系?”秦悦问。   李契听他总是追问,本来就烦乱的心现在更加火大了,气道:“我巴不得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纲OK拉=。= 咱继续更~~      ☆、我们没可能   这个周末李契找了一个借口没有回家,他不想见到常棣,再也不想。   周末的学校几乎空无一人,寂静到可怕,宿舍楼里除了安保也就只有他一个了。秋雨萧瑟,打落了在枯黄的叶片上。李契躺在床闭着眼,听着这声音。从被子伸出的赤脚被风吹得冰凉,而这凉意让他的一根神经保持着清醒,没有睡着。   忽然门敲动了三下。李契以为自己幻听,眼睛睁开了一瞬又闭上。然后却又是三下。   “谁啊。”他迟缓地起身,可在床边只找到一只拖鞋。只好单脚穿上,蹦蹦跳跳地到了门边,拉开门一看却是秦悦。   “你怎么在这?没回家?”李契身上穿着单薄的睡衣,头发在床上蹭得很乱,还翘起了几根,这个时候见秦悦实在不妥,但是李契并没有在意。   “回了又来了。倒是你,不回去,宁愿在这睡大觉?”秦悦的目光在李契身上巡阅了一周,笑说。   李契单脚地又蹦了回去,一脚踩上另外一只脚背,蹲下身在床底下找鞋子:“反正在哪都是睡。”   “这呢。”秦悦已经关上门走了进来,从桌脚拎出了一只蓝色拖鞋。   “扔过来。”李契手撑着床沿要站起来,却一下重心不稳跌坐了下去。   “你别动。”秦悦说,他脸上带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拿着鞋子走到李契身边,忽然单膝跪出了一个漂亮的姿势。   “你做什么?”李契惊慌道。   “练习。”秦悦抬眼看着李契说:“下次的剧目《灰姑娘》。王子要为仙蒂瑞拉穿上水晶鞋。”说着他将鞋子展出来,并且做出一个手势。   李契把脚往另外一条腿后头藏了一下:“别这样。”   “仙蒂瑞拉这么害羞?”秦悦的眼睛眨了眨,深深的双眼皮,睫毛也像是忽闪了一下。   “谁害羞了。”李契无奈道,只好把脚伸出来。   秦悦的手好像碰到了他的脚踝,像触电一样,李契立刻把脚穿进了鞋里。   “真合适。原来你就是本王子的公主啊。”秦悦笑说。   “少胡说八道。”李契想笑又觉得不该笑,便向秦悦瞪过去一眼。   “怎么是胡说八道,不如下一次女主你来演,你要装扮起来肯定比他们漂亮。”秦悦站起身说。   “我不会!”李契加重语气强调说。   “不会可以学啊,我教你。”秦悦说。   “学也学不会。”李契扭开头。   “你站起来,我现在就教你。”秦悦看着李契脸说。   “学什么?”李契有些不耐烦地起身。   “从最后一幕学起。”秦悦说着就揽上了李契的腰,并且捏住了下巴吻上了那两片记忆中柔软的唇瓣。   “做什么……。”李契下意识地就要将人推开,可这次秦悦没有像上次一样就此放弃,反而更加地紧吮了住,手上也加了力气不让他挣脱。   李契被吻得有些发慌,闭上眼都是昏天黑地里常棣压上来的情景还有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他的手胡乱地推拒着,脚步也在往后退。他忘了后面是床,一下就倒了一下去。而秦悦年轻蓬勃的身体就覆在了身上。   混乱中李契忽然就合上了牙关,秦悦吃痛了一下立即分离了开。   两人就这此姿势对视了一眼,李契发现秦悦的唇边都被咬破了一条口子,流出血来。   秦悦眼里更多的是惊讶,他皱上了眉头,翻身坐了起来。   李契看他的背影似乎是有些生气了。他悄声溜下床,用玻璃杯倒了一杯凉水递给床上的秦悦。   秦悦没有接水却一把握住了李契的手腕。   “你不喜欢我碰你?”   李契的手颤抖了一下,嘴上却说:“也不是。”   “那是为什么?”秦悦抬起眼,语气也加重了。   李契喉咙动了动没能回答出话,眼神悄然地偏了开。   秦悦紧皱了眉头盯着那张不敢直视自己的脸,觉得他这是心虚了!他脑子一转马上就想到了那个人,在李契的速写本里,在剧院里见到的那个。   他几乎带着一丝讽刺意味地笑了一下:“难道是因为他?”   “你说什么啊。”李契没听明白。   “就是要我直接上了你的那个。”秦悦此时醋意翻搅,所以说话语气也变得有了些刻毒。   李契甩开他的手:“不是。”   “那他是你什么人?为什么要他要这么说?他上过你?”秦悦抓着他的手就是不松开,而且越勒越紧。   “说了没关系,没关系!”李契的火气也一下冒了上来,可当他说完那火又立马降了,只摆出一副冷淡的表情。   “没关系的人会这么说?李契,你别想骗我。”秦悦一字一句地说。   李契看了一眼他:“有些事我的确没办法告诉你。那你还想继续呆在这?”   秦悦眼睛一瞪,走了,只留下毫不客气的摔门声。   李契有些颓唐,往后一倒躺在了床上。他怔看了天花板一会,然后抬手一把揉乱了自己的额发。有些混乱,自己因为常棣和秦悦争吵是不是太不应该了。若是现在出去叫住秦悦也许还来得及,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自己无法告诉他自己是一个得不到承认的私生子,还有一个企图强!暴自己的哥哥。   而且就算说了又如何?爸爸说不能和他过多来往,两个人的家庭完全是南辕北辙,也许以后还会有更大的麻烦。   李契想清楚了,现在狠不下心失去秦悦,以后也要失去,在事情没有闹大以前还是就此了结的好。   后来几天上课李契都有些魂不守舍。秦悦几次来找他,都被他拒之不见。听多了,说多了,怕自己会心软,干脆不见得好。   又过了几天,秦悦没有再出现,李契以为他也打算把自己忘记了。谁知道一天上素描课,老师叫来的模特竟然是秦悦。   秦悦一进教室就将视线落在李契身上,并且在中间的位置上坐下以后目光依旧不偏不倚。他本来就眉目如画,不笑眼睛都像是含了情,更何况此刻故意摆出俊朗的笑意,灼热的目光像是一千五百伏高压电持续放射。   其他同学都了然地暗暗偷笑起来,有的甚至红了脸。只有李契面无表情,抽出一支铅笔,就开始画他的画仿佛进来的人不是秦悦一样。   绘画的时间有一个小时,隔在秦悦和李契之间的好像只剩下了铅笔摩擦素描纸留下的沙沙声。秦悦一直看他看他,即使这人全神贯注地只在画上。不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拒绝得了秦悦的追求,他自己也相信这一点。   然而终于等到下课铃打响,李契放下东西立刻就往教室外走。秦悦连忙就追了上去:“李契。”   李契不回头,只是快步地走。秦悦大步几下就拦到了他的身前:“李契,你听我说。”   “什么事?”李契不得不站了住。其实这一切对他来说也是如同煎熬一样。不过才十五岁,他也会为漂亮而多情的人动心,如果可以他也想和正常人一样的恋爱。但是在他心理上总有一道坎过不去,更何况和秦悦的身份悬殊让这道坎越来越高。   秦悦觉得自己没有大错,但是说的话的确有点过火。所以此刻也耐下性子让李契发脾气。   “我是来道歉的。那天的话是我过分了,对不起。原谅我行不行?”   李契皱上了眉头,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说出:“我们就算了吧,以后别来往了。”他摆出决绝般的态度说,给秦悦说也是给自己说。   “为什么?”秦悦不由得大了声,拉住李契胳膊让他看着自己。“你就因为我一时气头上的话真打算和我绝交?”   “不是。”李契微微垂低眼皮。自己什么也不能告诉他,也给不出理由。   “那是因为什么?”秦悦问。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分手,而且自己还对这人已经是低三下四地道歉了。   李契抬起眼:“我不喜欢你。可以么?”   “你撒谎。”秦悦盯进李契眼里。   李契微微有些发慌,毕竟说出这些话他自己也心虚。还好这时上课铃声适时地打响了。李契急匆匆摆脱了他的手,心揪紧着快速走进了教室。   后来几天秦悦还是时不时地来找他,从强硬地想要个答案再到委婉的恳求,可是无论他怎么做李契都是铁了心。“不喜欢”、“离我远点”之类回绝。   周五,李契本来依旧不打算回家,他一直情绪低落,只想一个人呆着。可在放学的时候保镖却对他说:老爷来接他了。李契心一动,毕竟是第一次有亲人来学校接他,再想自己与常棣的那些小恩怨也算不得什么了。   收拾好书包,他几乎是兴奋地快步往校门走。远远地,他就见到了常靳,一群黑西装男人簇拥着,十分打眼。于是快步变成了小跑。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秦悦突然出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干什么?”李契大力地甩手,他不想让爸爸看到自己和这人拉扯。   “小契,你至少要把话说清楚。”秦悦不知道是李契父亲来了,所以拉住他固执地说。   “我和你说得还不清楚?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碰我。”李契就要冲过他走向爸爸。   正在抽着烟等儿子的常靳发现了这一切,侧头和旁边的黑西装男人说了一声。四个男人立刻围站了过去,将李契和秦悦圈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这是谁?”常靳吐着烟过了去,眼睛看着自己许久未见的儿子。   “没事。我不认识他。”李契趁机快步地走到了常靳身后钻进了车里。随着汽车开动,余光视线里的秦悦越来越远,他的眼眶也逐渐有了些湿润。但是常靳在身边,他没能哭出来。   常靳像是没注意到小儿子的失态,回到家,李契也已经恢复了若无其事的表象。但是当天晚上,走廊上他突然遇见了常棣,他对这位哥哥已经做到了视若无睹,没想到常棣却一伸手拦住了他:   “貌似那小帅哥跟你掰了?”   李契冷着一张脸,狠盯了一眼常棣,嘴上却像是轻松随意般说:“他太温柔,我没兴趣。”   常棣一听这话很不客气像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禁咧嘴轻笑了一声。   周六吃晚餐时,常靳忽然说:“姓秦的那小子怎么回事,还遮遮掩掩的来打听我家?找事儿?”   李契心中一惊,偷看了一眼常靳,爸爸脸上连一丝表情都没有,但是他听得出那语气肯定是不满意了。   “这个事我会处理好的,爸爸放心。”李契冷着脊梁说,他没想到秦悦居然这么不依不饶。在他心里,最忌讳的就是自己的家庭,秦悦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一李契主动地就找到了秦悦的教室,二话不说冲进去就对秦悦说:“你出来。”   秦悦还以为李契是终于想明白了了,内心欢喜地等那小子对自己讨好和撒娇。没想到一到露台,李契居然转了背就说:“你为什么要去问我家的事?”   “我是关心你!”秦悦不觉得自己有错,理直气壮说。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不喜欢别人提我家的事?”李契问。   “可我不在乎你家是做什么的。”秦悦说:“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无论你家庭背景怎么样,贫民窟也罢,哪怕你妈是个妓,女,我都照样喜欢你!”   李契怒睁了眼,感觉自己对他说的话这人都没有听懂过。大概是当王子当惯了吧,高高在上无论何时还要表现出他满腹的柔情,其实满脑子都是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李契这次没有犹豫反而是认真的说:“我们没可能。不是你喜不喜欢我,而是我不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只是尘埃   十二月,临海并没有到冬天的意思,天气依旧温暖。秦悦开始了新恋情,舞蹈班一个腿长手长的跳芭蕾男生。他们的恋爱十分高调,好像恨不能让全世界都知道。据说那男生追求秦悦许久,所以一旦得手理所当然疯狂秀恩爱。   李契已经不再关注秦悦,可不知道是不是秦悦故意的,总是带着他的新欢出现在李契的视线里。在学校的林荫道,那男生牵着秦悦的手,撒娇要与他接吻。只是秦悦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自然,目光还总是瞟向偶然经过的李契。李契只能假装没有看见,目不斜视加快脚步地走了。   难过么?好像也不是,只是空空洞洞,好像心里什么都没有了。秦悦想用这种事情刺激他,还真是徒劳。   接近年底,一个月没有回家的李契想回常家看看爸爸。正好周五出去写生的地方就在常家的附近。李契没有打招呼,自个就回了家。   在常家气派的大门口下了车后,他就觉得今天常家的气氛与平时不太一样。脚下踩着的是鲜艳的红地毯,而且这地毯一直延伸,延伸到了大宅门口。而两边每五米的距离就站着一个负手而立的安保西装男。李契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通过,就一直被数十双眼睛盯着,总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当他接近房子,就听到从里面飘出来的小提琴声。客厅里好像正在举行盛大的舞会或者酒会。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么?   李契带着一些疑惑走上了台阶,而两个着装正式带着白手套的侍者立刻为他拉开了原本紧闭着的高大橡木门。方才隐隐约约的琴声这下飞扑了出来,随之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金色的世界。金色的水晶吊灯,金色的地面,金色的酒液和女人们带着金光的礼服。   他的爸爸常靳站在二楼,与周围几个气派不凡的中年人谈笑风生,这场面显然和常棣上次的生日party完全不是一个级别。为首一个举起了杯,全场所有人也随之举起了酒杯。   “cheers”众人一齐道,然后喝下了杯中的酒。   小提琴声变成了《生日快乐歌》,燃烧着蜡烛高大如塔的蛋糕在餐车上被缓缓推了出来。推车的是常棣,高大俊美,笑容满面。两侧分开一条道路,全场目光聚焦到他的身上,二楼的常靳和那几个贵客一并往下走。慈父的目光里含着笑和得意,只看着常棣。   “爸爸生日快乐。”他在众人瞩目下吻了一下常靳面颊。掌声一下就响了起来,微笑与祝福包围了他们。   李契完全明白了,一身的血也像是在同时凉透了。好像一瞬间什么抽走了他的七魂六魄,让他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不说话,不转移目光,只是怔怔的盯着人群簇拥着的父子俩。   那边太欢乐,这边的李契就更加地森寒入骨。怔忡之间,人群里的父亲和哥哥几乎同时发现了呆立在门边的李契。   常靳很快反应过来,侧头给了孙易一个眼色。孙易立刻了然,快步却不引人注意地走到了李契身边,道:“李契少爷,我们先回房间?”   李契怔着眼睛,并不回答他。孙易不再等待,带李契从侧门快速离开。   李契也不拒绝,腿跟着一步一步地迈动,完全成了一个机械人。人潮汹涌,欢声笑语如浪,他目光放了个空,茫茫然接触到了一个视线。   是常棣,安静的,面无表情的,始终注视着他。   一整夜,楼下的酒会进行了整整一夜。而那些欢乐的乐曲似乎能穿透楼层,再从门缝里钻入,一直传进李契的耳朵。他就这么呆呆地坐在黑暗里,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有做。   他以为时间就此凝固,但门锁咔嗒一声冲破宁静。李契这才惊觉整个屋子已经安静得可怕。常靳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到他身前,慢慢蹲了下来,握住了他一只手。   啪一声,李契另一只手去打开了灯。光芒一瞬刺目,他眯起眼,恍然回神。   周围的一切还有眼前的这个人都太陌生了,自己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如此豪华的地方,而这个一身高档西装的男人也不可能是自己的爸爸。他看着常靳的脸,也同时在心里问,自己到底是谁?   常靳感受到了儿子目光里的疏远,但是他没说话,只是握着儿子冰冷的手。   “我还能叫你爸爸么?”李契忽然问。   常靳吸了一口气,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对不起儿子,当然可以。”   “可我不想叫了。”李契低下头,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   常靳额角顿时抽跳了一下,暴起了青筋。他盯住了李契酷似自己的脸,上窜的怒火最终被压抑了下去,牙槽咬磨了一下道:“人不大,脾气倒不小。有你们这哥俩,老子非被活活气死!”说完他站起身,大迈步地就出了房间。   那以后李契完全住在学校不再回家。常靳也由他去,精神上的给予不了至少在物质上还可以补偿。高中生活过得很快,一年后秦悦毕业,李契不知道他是朝着生物学家还天文学家的梦想去努力了呢?而李契自己他从来不去设想未来,没有梦想,甚至没有活着的自觉。手中的画笔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代替欠缺的语言交流的另外一种表达方式罢了。   高中的最后一年,当其他同学都在规划未来生活蓝图的时候,他却依旧过着和从前无异的生活。   毕业典礼的前一天,全班同学在山顶的酒店里开派对庆祝。这酒店是班级里一个同学家的产业。当夜全体同学正装出席,西装笔挺再手携女友,把散伙饭开成了名流舞会。不过在事实上他们毋容置疑都将是未来的名流大亨。   也只有李契除外,他没有女伴也没有朋友,独自拿着高脚杯远远地站着,置身于热闹之外。   两年的时间让他长高了许多,外貌上母亲东欧人的遗传也逐渐凸显,目光更加深邃,轮廓更加英挺。时常忧郁的神情,让他看起来像杂志封面上的冷峻模特。   这时候几个同学围拢了过来,一个勾搭到他肩膀上说:“李契,要毕业了,你都没跟我们讲过你的事,今天我们可不会饶过你。”   “就是,坦白从宽啊。”   “什么事?”李契纳闷问。   “别装蒜,当然说你和秦悦。当初到底怎么回事?秦悦怎么就被跳舞的那个长得和长颈鹿一样的小子勾搭跑了?我们那时候还为你抱不平呢。”那同学八卦地说。   李契瞬间就无语了,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不过想想自己能拿来作为谈资的也只有关于秦悦的那些了。   “没什么事,我和他本来就只是朋友,他和谁在一起都正常。”他说。   “你们满意这个回答么?”搂着李契的那个男生眉毛一挑问。   “不满意,不满意!。”其他人立刻起哄。   “那你们说怎么办?”男生继续道。   “罚酒三杯!”众人说。   “好,我认罚行了吧?”李契无奈要举杯,手中的香槟杯却被抽走了。   “喝这个才行!”有人叫来了侍应生,端来了三杯白酒。   李契没有办法只有连续闷干了三杯白酒。酒味醇香也不辣喉咙,不过一喝完他立马就热了起来,脸上也有了红润。   等那些同学散开,他终于借机溜到了露台。那露台在二楼,又面对着海的方向。远处来的海风吹动头发,微凉地吹击着他发烫的脸颊,说不出的舒服。周围黑色树林环抱,而放眼便可以看满城的灯火,抬头就是闪烁的群星。   “我们只是尘埃。”好像秦悦以前是这么对自己说的,现在李契就是这样的感觉。自己很轻,很有可能就被下一阵风卷进去。   “李契。”黑暗中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一惊。再随着声音往楼下看,竟然是秦悦正站在一盏路灯下。昏黄的灯光照应着那张依旧英俊的脸,朦胧得越发看起来不真实。   李契以为是自己刚才想到秦悦又喝了酒才出现幻觉。   “李契,你还好么?”而声音是清晰的,它传入李契的耳朵告诉他这都是真的。   “你怎么来了?”李契手放在石栏上问。   “我想为你庆祝毕业。”秦悦微笑说。时隔两年,才终于再次相见、对话。很多改变,也很多不曾改变。   “就因为这个?”李契难以置信。   “对。就是因为这个。”秦悦走到露台前,抬头看向李契并且伸出一只手:“我们换个地方,就我们两个,行不行?”   李契有些犹豫,而身后隐约有脚步和说话声靠近。他回了一下头,然后在短时间内做了决定。他从露台边的半弧楼梯快步跑了下去。秦悦站在楼梯口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两个人开始沿着公路往停车场飞奔,最大步,最快速度,就像以前在学校后山一起看流星雨的那夜一样。秦悦摁开了车锁,然后他们一头钻进了跑车。   车子立刻启动,绕着黑暗的盘山公路,一圈一圈。李契感觉刚才跑出来的汗水已经被风吹了干,而心跳却没有平复。他侧头看了看秦悦,那人显得成熟了许多,有可以独当一面的干练。   “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秦悦注意到李契的目光,回看了一眼问。   “不知道。你呢?去非洲研究动物了么?”李契问。   秦悦摇摇头:“没,听我父亲的在学法律。”   “哦。”这答案并没有出乎李契的意料。   “不过,假期我去了一趟非洲。早上一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正在吃树叶的长颈鹿。”秦悦说。   “嗯。”李契很平静的答了句。   “下次带你一起去看好不好。”秦悦又看了李契一眼,却只看到那张脸完全没了当初曾经出现过的期待和雀跃。李契没搭腔,他手握着方向盘一紧,拨出一个大转。跑车开下山,就这么向城区驶去。   毕业狂欢,两人在酒吧都喝得有点多。噪杂的快节奏音乐中,五颜六色绚烂晃动的灯光下,秦悦不断靠近李契,搂他,抱他,额头相抵。   “我爱你。”他说。   半醉的李契晃了晃头笑了一下:“你喝得太多了。”   “没有。我爱你,我爱你。我就是要告诉你。”秦悦放开李契,穿过舞动的人群一下跃上了高台夺过了歌手手中的话筒。   “我希望在场所有人见证,我秦悦这辈子只爱李契一个,李契,我爱你。”秦悦大声地说。音响将他的声音传到酒吧的每个角落。所有人都看向他,而他却只看向李契。   其他的人激动地尖叫起来,人潮骚动,并且有人顺着秦悦的视线开始寻找到李契。可刚才李契还站着的位置现在却找不到他踪影了。秦悦赶紧跳了下来,拨开人群冲出了酒吧大门。可大街上车来车往,霓虹闪烁,依旧没有李契的影子。秦悦灰心又有些愤怒,大脚踹开了地上的一颗石子。   石子滚到马路中间,被一辆白色面包车碾了过去。秦悦不知道,李契就在那辆车里,眼睛看不见,喉咙也叫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死亡   李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秦悦的炙热告白让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所以下意识地就做了逃兵。可刚出了酒吧不远有人就突然用块布捂住了他的嘴巴,于此同时左右两个男人把他架了住然后拖上了一辆车。   身体完全失控地倒在车后座,他几乎连挣扎叫喊的时间都没有。混乱和紧张之间他只听见隐隐约约有人说:“这就是老大要的?”然后汽车发动,就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醒来时,他的手被反绑着半吊在空中,只有脚尖能微微碰触到地面。眼皮沉重、大脑昏胀,周围仿佛一片漆黑,一股阴森寒冷的感觉不断侵蚀包围。意识逐渐恢复,疼痛也越发明显,脸上疼,身上疼,骨头都像是被人拆了一道,喉咙里也是火辣辣的疼,可惜有东西堵着嘴他叫不出来。   突然一个木棒挥来一下打中了他的肋骨,痛楚一下钻了心,胃里翻搅着几乎要吐出来,大滴大滴的冷汗把前额的头发都浸湿了。而这下的痛苦却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终于看清楚了周围的一切。   这是在一个废弃的工场里,特别大也特别阴暗,一道道白光线从高墙的窗户照进来,才让视线里不至于一片漆黑。而四个手里拿着棍棒的高大男人围绕着他,时不时的就在他身上来那么一下,当然周围还不止这些人。   被绑票了,李契意识到。今天保镖本来随他到了山顶参加聚会,但是和秦悦下山却甩开了他们,然后就这么中了招。李契想尽量保持醒着的状态,所以在每一下挨揍后他都努力把眼睛再睁开,可是这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姿势实在让他太辛苦了。把脚放开手疼,脚落了地,脚尖又难以支撑。   “你们说常靳会亲自来救这个小子么?”一个男人将带血的棒球棍敲在地面上说。   “谁知道呢?那人心狠手辣,但是不至于连儿子都不要了吧。”另外一个咬着烟说。   “不要我们就宰了他!先、奸、后、杀,哈哈哈。”又一个男人说,并且一脚踹上了李契肚子。   李契的牙根把嘴里布团咬的嘎吱响了,喉咙里都是血的味道。他觉得这些人绑自己来真是太失策了,常靳怎么可能为了自己涉险?   “诶,现在先别踢坏了他。要活的才能钓到那个姓常的。”一个拿着手机的人走了过来。   李契想看清他,可一抬眼却是强烈的闪光灯照在他眼睛上。他什么也看不见,却被咔嚓,咔嚓,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把这些发给常靳,他一定很高兴。”那男的咧出一个笑说。   李契想起爸爸,身上痛像是一下子加剧,他浑身发颤终于是低下了头。要是能现在就这么死了到好,他不想拖累别人。   常靳收到电话时正在公司开会,突然的电话让他面色凝重,只向常棣使了一个眼色就立刻独自大步走去了办公室。常棣见情况有些不对,带着方浩就跟进了办公室。   “怎么了,爸爸?”常棣问。   “你自己看。”常靳将手机扔到桌子上。   常棣触亮手机屏,瞳孔也瞬间收缩了一下。照片上李契衣衫凌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浑身到处都是伤口。   “谁做的?他们要多少钱?”常棣说。   “一千万。我猜到可能是谁,但还不确定。”常靳拉开抽屉将里面的手/枪上满子弹说:“你留在这里继续和他们开会,我带着人去。”   “爸爸,这太危险了。”常棣担心道。   “不去难道看着你弟弟去死?”常靳已经装好手/枪,准备离开。   “常叔,我也去。”一边的方浩说:“棣哥,你别担心,我保护常叔。”   常棣皱着眉头,没有做声,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这一切。   常靳带着十多个人上了四辆黑色的轿车,用最高速度,一路开到了临海市北郊的荒凉的旧工业区。常靳刚下车,手机就响了。   “将钱放下,你们可以走了。”电话那边的人说。   “我怎么知道李契是活是死?”常靳说。   “你可以进来看啊。”那人笑说。   常靳没有妄动,只是观察了一圈四周。前方是一栋旧厂房,年代久远,玻璃破碎,锈迹班班的机床横斜在枯木里。大门敞开,但是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楚状况,谁知道里面会设下多少埋伏?他向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边立刻举着枪悄然散开到了厂房四周,隐藏在窗下。   常靳站在正门,黑色的西服溶于黑夜,死寂不断包围,空气里只剩下风扫落叶的声音。理智告诉他应该放弃,但是在感情上对这个许久不见的儿子还是不舍得。当他迈开一步,却被方浩拦住了。   方浩压低着声音,说:“常叔,让我先进去。”   常靳盯着他,面颊肌肉绷紧,没有说话。   方浩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拿出枪上了膛,一步步走进黑暗。两声枪声也就在这个时候炸响,子弹直接击碎了他的膝盖。方浩一下跪倒在地,但是下一刻却强忍着疼一个翻身隐蔽在了废弃的机床之下。匍匐着往仓库里面一步步挪爬。   在工厂之外的常靳一挥手,指挥着人从大门从窗户冲进去。工厂里没有灯,绑匪隐藏于黑暗之中,子弹会从任何一个方向射过来。常靳的人一进去完全暴露在枪眼之下。枪声,子弹打在钢板上的火花里,不断有人倒下去。   李契被悬挂在仓库正中,听到枪声就拼命挣扎起来,可他叫不出声,也挣脱不开绳索,而鼻子边的血腥味和火药味却越来越浓烈,枪声震得他耳膜都在发疼。是爸爸来了么?他抬起双目却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楚,反而是几乎能感觉到子弹擦身而过的劲风。   突然吊住他的绳索被打断了,李契一下坠到了地上。他惊喜了一下,慌忙要坐起来。却见一个人正握着枪,爬在不远处。李契睁大眼睛借着一点微弱光线,终于看清楚了那人的脸,竟然是方浩。   李契激动地在地上半滚半爬要过去,却有一人站在高高处举枪瞄准了他。李契也看见了,可身体挪动不便也无处躲藏。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方浩却在这时抢先扣动了扳机,那人应声倒了下来。   李契又感激又难过终于是到了方浩身边,背对着将反绑的双手送过去。   方浩明白他的意思,单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匕首割断捆绑双手双脚的绳索:“你快走…。刚才我看到这周围有炸药。”   李契重新获得自由,飞快从嘴里掏出堵住那个布团,可他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发现了方浩腿上的枪伤,抚过去的手已经被染满了鲜血。他愣了一会,随即反应过来道:“我背你出去!”   说着就将方浩往自己背上放,可这一晚的折磨已经让他力气完全透支,腿使足了力气却没能站起来。   “你背不动,快走!”方浩歪着自己已经无法掌控的身体,几乎是喊道。   “不!”李契气息都开始颤抖。他深知自己的能力有限,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方浩留下独自逃命。最后他只能将方浩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半抱半拖地面前往前移动。   “别管我……你快走。”方浩的身躯完全架在李契身上,他的双脚已经废了,在地上拖行留下了两道长长血迹。   李契腿在发软,走得一歪一颤,他都恨死自己了,一听这话立马流出了泪来:“……不行,要走我们两个人走……。”   “小心!”   这是突然从机床后面出现的男人已经瞄准了李契。李契还没反应过来,方浩就已经朝他扑了过来。他被重重压在了地上,大量的血浆一下飞溅到了李契的脸。   热的,浓稠的,他完全僵硬了身体,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几秒以后才敢缓缓落下视线,发现方浩的太阳穴边已经被子弹开出了一个洞。压在自己身上的躯体还有体温,却已经失去了心跳和呼吸,不会再动。   泪水顿时如泉涌,他收拢双臂紧紧抱住了方浩,几乎是痛哭地喊出了声音。   “少爷,快走!”一个男人在喊。李契没有时间再犹豫下去,他放下方浩。然后被几个男人团团围着,在他们的保护下,飞奔出仓库。而他们走了不远,身后的仓库就发生了大爆炸。爆炸出的火焰一下映亮了整个天空,李契被气流一下冲得飞了出去,然后重重砸落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凌迟   李契坐在床上,周围的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磨砂玻璃,所有的都变了形看不清楚,而周围人说的话也是朦胧胧无法听懂。他觉得也许是自己身体里器官全都坏了又或者已经死了,现在是灵魂出窍。   直到一个黑影过来,朝他的脸上重砸了一拳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李契才终于从仿佛幻境一般的世界清醒了过来,周边的世界又逐渐清晰,呈现它原本的样貌。眼泪也就此溢出了他的眼眶,噩梦重临,血如倾盆,冲刷在他的脸上、手上。   “你胡说八道什么?!”是常靳在呵斥,并且让人将常棣拦了下来,拖出房间。   李契呆呆怔怔地看着常棣,那人很激动,在两个人挟持下依旧似乎要冲过来扑过来,他眼角发红,脸颊上还有泪痕,这都是因为自己害死了他的好兄弟。刚才脸上得到的那一拳根本不疼,李契倒希望能被揍一顿,也许才不会这么难受。   他在床上躺了一个月,身上的伤不算重,十八、九岁又是身体恢复最快的时候。只是在精神上却永远好不起来。   从前的一切都像在脑袋里放电影,从第一次进常家看到方浩玩花剑时矫健的身影,微笑地像自己伸出手。常棣生日前他问自己手表好不好看,还在来看舞台剧时打扮得一身帅气。方浩是在常家爸爸以外对自己最好的人。可最后的方浩满脸的血,脑袋上有黑洞洞枪洞直挺挺倒在自己身上。   睁开眼李契就会想起这些,而闭上眼就是一整夜一整夜的噩梦,流着眼泪、冒着冷汗直到早上。   常靳在三楼设了重重安保,不让常棣接近李契,又请了最好的心理医生给他医治心病,可也是无用。似乎李契就是固执地要通过不断回忆,一直把自己困在回忆里,用自虐的方式来赎罪。   夏天,知了叫得烦人,从琴房里传来的琴声也是狂躁着的,有什么埋藏在这座大宅子里,躁动又压抑,暗涌不断。   忽然琴房的门被推开,琴声也戛然而止。常棣坐在琴凳上,将目光转了过去。竟然是李契瘦伶伶地站在门口。   他神色憔悴,脸上已经看不见伤痕,只是肤色越发寡白如纸。身上的白衬衫和灰色棉布裤子都穿出了宽松的感觉。他像机械人走进屋,然后不知道痛一般“噗咚”跪下,将手里的一把长而尖的水果刀放在琴凳一端。   “一命抵一命,你杀了我吧。”李契抬头直视着常棣,目光前所未有的平静。这几天他把自己折腾得一团糟,现在只求能死了为方浩偿命。   常棣垂着眼也看向他,眼眸里逐渐凝成一团暗焰,就是这个人的出现让自己永远失去了母亲还有方浩,现在他却想一死了之了?   常棣的手从琴键上垂落下来缓慢握紧了刀柄。手腕一转,刀刃便贴紧了李契的脸颊。李契眼睫一颤,闭上了眼睛。死亡有时候就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可是他要等的并没有等来。那把锋利的刀并没有直接割断他的咽喉,而是在他的身上一刀一刀割划。   布料割划的声音十分清晰,尖锐的刀锋划过皮肤,有时候力道没了准头就留下一道血痕。李契强忍着让自己不逃不避,只是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发颤。而常棣下刀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很快就把他身上的那件衬衫割成了碎布条,露出里面细瘦的身体。   白皙的皮肤上流血鲜红伤口几乎能刺痛人的眼球。上身剥光了,又转向剩下的那条裤子,直到让李契不着一缕地跪在地板上。   常棣居高临下垂眸盯着他,薄唇里吐出话来:“想活的人都死了。你么,就生不如死吧。”   琴房本是死寂一片,窗户紧闭,垂落的纱料窗帘纹丝不动,连风都不吹进来。而骤然间却传来琴键的抨击声,没有章法,是李契的头脸砸在了琴键上,被深深摁陷进去。他双腿站立着,上身却匍匐向下,身后正进行一场凌迟。   没有任何前奏,常棣的家伙如刀刃钻透他的身体,一切只为了泄愤和折磨,鲜血很快就流了出来,顺着李契腿根往下流。   李契全身肌肉在痛楚中绷紧,沾满汗水的手抓抠在黑白键上,钢琴也清脆一响。不过很快他就放弃了,手臂完全垂了下来,大颗大颗的汗却还不断冒出额头浸湿头发。痛楚好像是可以习惯的,而且不断蔓延的痛钻进骨头钻进心里,暂时取代了负罪感的位置,让他变得好过一些。而那些麻痹的神经逐渐开始苏醒,在几个瞬间他几乎叫出了声,口中呼出的白雾一层层染上琴键。   常棣的手揪着他的头发,视线是另外一种侵犯。盯着他,盯着他,看他痛苦,看他在痛苦中竟然还露出销\\魂的神情,果然就是个贱种。而持续捣入的动作,失去了掌控,恨里面更生出生理上的快意,不断,不断。汗水一层层淌过他的肌肉僵硬背脊,释放与扼杀并存。   琴室里的气味越来越浑浊。当他抽身,松开手时,那具身体从钢琴直接垂滑到了地板上。李契气息奄奄,常棣望着他也有一秒钟的失神,好像有什么已经在刚才死了。   他整理衣衫,踩着一地废布出门了房间。在二楼的廊道里他把孙易叫了上来。   “给那个杂种清理一下。”常棣站在门口说。   孙易皱起眉,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而当他看到倒在地上一身狼藉的李契时还是大惊失色:“少爷!”他看向常棣瞠目结舌。   “你去告诉爸爸吧。”常棣无所谓般的说。   孙易却一时六神无主,无法拿定主意。还在地上的李契忽然动了一下手,发出一丝声说:“别……别告诉爸爸……。”   “哎。”孙易长叹了一声,当年他一枪崩坏了门锁才终于制止了一场悲剧,可过了这么久要发生的终究还是发生了。他拿了浴袍裹在李契身上,抱起回三楼房间。   “你不要告诉爸爸,好不好?”上楼梯时李契还在说,这算是赎罪了?他不想再生出别的事,一点也不想。   孙易眉心成了个川字,他在纠结中点了点头:“好,不告诉。”   李契放了心终于在昏沉中稍稍闭了会眼睛。   没办法请医生,李契也不让孙易插手,在浴室里他自己把自己清洗了一遍,找着方法把屁股里余留的东西弄出来。他对自己的身体无所谓了,反正疼痛和羞辱都伤不到他的心。弄干净以后他钻进被子并且很快睡着。   这一觉倒是无梦,却也睡得无比的累。因为到了晚上他发起了高烧,浑身烫得不行。头疼欲裂时李契睁开眼,发现常靳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而常靳身后还站着常棣。   “醒了?”常靳说。   “嗯。”李契不知道该以怎样的面目来面对父亲,只是下意识动了一下,但一股火辣辣的疼立刻在身体里漫开,他蹙眉哼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痛苦。   常靳伸手过来探他的额头,目光很担忧,手掌很温柔。“烧得还这么厉害。医生呢?配个药配到美国去了吗!”他扭头叫人,语气非常不善。   “不要紧的……我没事。”李契的语声气若游丝,那父子俩高大如山般倾轧下来的阴影让他觉得自己的每一寸都碎了。头疼欲裂。   “怎么会没事,你脸都白了。”常靳的手还在摩挲李契的额头,李契越发觉得心里无比腻烦,他攒足了力气扭过头颈,让常靳充满父爱的手掌落了个空。   常靳脸色一僵,李契对他的排斥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没想到遭了大难以后还这么倔强,当着大儿子的面,他有点下不来台,语声一转换了个话题。   “是你哥哥给我电话,说你病了。爸爸立刻就飞回来了。”   李契在被底的身体完全僵硬了,他被遮盖住的胳膊大腿下腹,每一处痕迹都开始热辣作痛。他半闭着眼睛,睫毛不住颤抖,连呼吸都急促了。尽管如此,他却神奇的能感觉到常棣的目光,锐利的,恶毒的,刺穿了他脆弱的皮肤。   常靳把手收回去了,他看不到身后常棣那奇特的目光,也只觉得李契潮红的脸色是因为发烧。他继续说着话。“事情都过去了,说到底,我们才是一家人,你们俩是亲兄弟,以后不要闹了。”   李契几乎快要控制不住全身的颤抖,这时有人进来送上了水和药。   常靳犹豫了一下没去接,反而是身后的常棣跨了一步上前,一手递水,一手展开了手心的药片。   他弯下身,巨大的阴影覆盖了李契的整个头脸,声音轻柔低沉。   “张嘴,弟弟。”   李契在无比的恐惧和愤怒中反而镇定了下来,他顺从张嘴,就着水吞下了药丸。然后清晰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们出去,我想睡会儿。”   “你睡吧。最近爸爸太忙,忙完了好好陪你。”常靳站起身,不管怎么样,在他看来,这哥俩之间似乎算是讲和了?   房间重新恢复黑暗,李契钻进被子里,脑袋沉甸甸,身体轻飘飘,他知道这一切还不算完。 作者有话要说:     ☆、快活死了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窗外一切天光,外面夏日炎炎,而屋里却是阴冷昏暗的。李契几乎在一瞬间睁眼,他浑身的汗,一颗心还在惊魂未定中噗通噗通,而目光却凝聚床边一侧无法在挪动。   常棣就坐在那里的一张椅子上,双手放在座椅扶手,一条长腿搭在另外一条的膝盖上。半明半暗里只看得清他的面部轮廓,但是李契可以感觉得到这人与自己对视的视线。有什么开始不断沿着脊柱往上窜,让他一阵冷一阵热。   “你醒了,弟弟?”常棣的嘴角似乎还带着笑容,他一步一步地走进直到床边,并且向李契伸出了一只手:“该起床吃药了对不对?”   李契看清了那双眼里的光,却不摸不清那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从被子里把手拿出来,试探地伸过去。在指尖几乎碰触到的一刻,常棣一下抓住了他的手,弯下身吻上了指尖、手背。李契如触到了电门,颤抖着就要把手收回来,昨天常棣也没有吻过自己,这是他第一次碰到那唇的触感。可当他把手抽离开,常棣的唇却落到了他的手臂,并且顺着一直滑走,盘桓在了脖颈耳根。   李契认命似的把眼睛闭紧了,身体僵硬到疼的地步。那舌头湿润软滑,又带有舌苔的粗糙。让他的皮肤一下就泛起了绯红,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昨天的记忆明明是一场粗暴的行刑,可身体一受到挑拨就无法控制起来。   热烘烘的世界包围着他,滋味难以形容,煎熬却又舒服。突然常棣温情般的的动作戛然而止,手却隔着被子重重抓住了他的要害。还贴在耳边的嘴吐出几个鄙夷的字眼:“小杂种,就这么喜欢被男人艹?”   如当头棒喝,所有的梦都醒了,血液也迅速凉透。李契有些恼怒地转头瞪过眼去,常棣却已经扔下他转身走人了。门怦地就被关上了。   八月的阳光烘烤着临海市的大地。离开李契的常棣已经出现在了浩然集团公司的楼下。阳光把大厦的玻璃照得流光熠熠,观景电梯直升上29层。   大厦接近海岸,办公室的环绕落地窗就是一副最美的海景画,室内阳光无限。   “杀方浩的背后主使找到没有?”常棣坐到常靳办公桌对面的皮椅上直截了当发问。   常靳低头扫着文件,只是抬了抬眼皮看了儿子道:“除了老鹰还能有谁?但是现在没有证据。”   常棣沉下脸:“一命抵一命,这还需要什么证据?”   常靳清楚儿子脾气,立马警告说:“不许胡来,老鹰不是你能动得了的。”说完他垂下眼,目光又落回文件上,自言自语般的道:“老板这么多年的一块心病,盘根错节,多少人命和钱都填进去了。都是为了当年争浩然集团一把手的位子,闹到现在都殃及池鱼了……”   常棣冷哼了一声,道:“这恐怕已经不是他们兄弟俩争家产争地位争个是非曲直的私怨了,他现在没冲着老板下手,反而是安叔叔的金融地产、我们这的医药化工、孙哥的进出口这几块不断吃亏,明的暗的什么花样都来,现在连绑票杀人都干上了,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常靳没有立刻回答,似思索了稍许才开口道:“这事我来解决,你不要插手了。你心里难过爸爸也都明白,以后给你挑个更好的。   常棣笑了,笑得意味不明。他带着那笑,站起身出了办公室。   29层往下的6层楼都是常氏医药的地盘,这一领域是常家的专属,29楼他刚刚走出来的那间办公室将来也一定是常棣的,在这之前,他的能力范围都在28楼的神经药物实验室。   在无菌室换了衣服,一身白衣的常棣进入工作状态以后敛去了一身戾气,弹钢琴的手夹持试管烧瓶也同样水平稳妥,他让助手都出去,自己一个人在里间有条不紊忙碌。恒温恒湿的室内仿佛时间放慢,一直到天色近晚,常棣从麦角菌中提纯出了一小撮淡黄色的粉末晶体。   他屈指轻弹了一下透明晶莹的玻璃管,目中无喜无怒。   残阳烧遍了整个海岸线,常棣的黑色巡洋舰乘着这道绚丽的红色一直驶进常氏庄园的大门。他下车上楼中间不做停留,径直推开李契的房门。   房间里空调开得很低,凉意迎面,空气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房间所有人独有的气息。李契就躺在床上,肤色雪白、纹丝不动、轮廓瘦而精致看起来不像真人。   常棣在床头柜上放下银色的工具箱,拿出橡皮管绑住李契手臂,白皙的手臂立刻露出淡淡青色血管。   常棣的动作连贯如流水,给针管上针头,将银色针尖插|进玻璃瓶里吸取了两毫升几乎被稀释得淡无颜色的药水。然后抵住那青细的血管将液体注射入那人体内。   李契起初没有反应,药物注射了一半才陡然睁开眼睛。看到在自己身上的发生的这一切,他惊恐地道:“你做什么?”   常棣盯着那逐渐消逝的药水,抬起眼笑说:“你猜。”   李契皱紧了眉头,脸上悲愤而又绝望。不过这样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顺着他血液流动的药物很快就起了反应。他的身体在被子里痉挛似的抽蹬了一下,脖子扭动了起来。而他自己觉得自己越来越轻,好像完全飘了起来,周围有奇怪的幻象,如同一个个的巨大气泡包围涌动着。李契伸手想抓住一点什么,好让自己不断上升的身体不至于突然坠入万丈深渊里去。可他费了半天气力,实际上只是把盖在身上的被子蹬开了。   常棣站在床边紧紧盯着李契的一切动作和表情。这药有致幻作用,但对每个人产生的效果都不相同,如此小剂量却产生这么大反应的极少极少。李契此时露在衣服之外的皮肤已经逐渐变成了粉色,不知道是难受还是愉悦地在淡紫色的床单上自我扭曲、挣扎。一声声喘息,因为没有忍耐所以比昨天琴房内的要更加尽情。   常棣深色的双眸锁定着,手却开始慢条斯理地解开衣服的纽扣,从西装到外套,露出宽肩窄腰那一身线条流畅的肌肉。忽然李契的脚蹬了过来,软绵绵的没有力道,只是在他大腿的皮肤上轻蹭了一道。   那一只脚如人一般精巧,脚趾蜷曲着是因为主人正在承受极致的感觉。常棣顺手就握住了那只脚踝,将它抵压在已经开始硬痛的位置。李契扭摆的动作也在突然间加了剧,涣散了的湿漉漉眼眸从长而浓密的睫毛下看向他。   “你真的……比我……想象的……还要敏感。”常棣的嗓音低哑着说。而他刚说完那具暖而软的身体就缠了过来,搂着他依赖在他身上。完全本能、无意地蹭扭,然后一下将他一起拉坠入蓬松的大床里。   李契感觉自己在不断地往下掉,周围风声鼓鼓,五光十色的泡泡在不断生成又炸开。可是他不怕,因为手上已经抓住了可以依靠的,他要做的就是不断抓紧,然后再和抱住的那个一起掉下去。可最后并没不是粉身碎骨,而是被一股力量承接了住,然后强有力的热力一直不断地灌入他身体里,充满了全身所有的细胞。   和刚才的感觉完全不同,仿佛有了实在感。他,快活死了。   一阵阵叫喘穿透常棣的耳蜗,怀里那具高温的身体像一条蛇,也像一个玩偶。会叫、会扭摆,甚至会扬起下巴来追逐自己的唇,要与自己接吻。浑身已经软成了烂肉,偏生只有一处又紧又活。像是一股力量牵引着自己,也暂时抛开一切意念,投入一个热得煎熬的无底洞里。   肌肉爆发出了惊人力量,每一下都极具穿透。到最深,摧毁他。   残阳已经消退,天完全暗下来,房间里阴暗一片。两具身体叠加在一起,保持着凝固状态。汗水在干燥的环境里逐渐蒸发,皮肤重新变得干燥,可两人相连的地方还是润的。   常棣停留了一会起身,站在地上按部就班地穿着衣物。大脑里还有一部分是空白,太愉快反而让他觉得烦厌。扭过头瞪看了一眼,一片凌乱间横陈的身体。这是他第一次注视李契的全身。细长条,腰塌陷下去仿佛只有一捻,唯独屁股那是有肉的,上面满是污秽。昨天的伤口没有好,今天又撕裂了。   空气被浓烈的味道占据了。他有点想作呕,在呕出来之前,常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李契整张脸埋在枕头里,从常棣开始穿衣服他就已经完全清醒了,或许,还要更早些。药物致幻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到了后来他完全全凭本能了。那种极度的刺激,他自己最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吧   李契许久没有下楼,甚至没有走出房间。他每天没日没夜地生活在致幻剂所产生的迷幻世界里。常棣会看着他的眼睛,观测着发作时间给他注射不同剂量的药物,通过这些药物完全了解并且操控了他的身体。有时候会进入他,但是更多时候是看着他在幻觉中翻覆煎熬。   不断的压榨,使李契精神恍惚,身体漂浮,对周围的一切麻木不仁。唯一能让他有反应的是常棣,声音、手指、体温,甚至是一个遥遥投来的眼神。他就开始腹内绞痛。   夏天就这样过得差不多了。有几天常棣一直没有回来,李契才试探性地出了房门。许久没有接触外面的世界、外面的空气,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脚步虚浮,从三楼慢慢的往下走,然后听到一楼廊道的尽头传来响动,之后几个仆人从一间玻璃房子里搬了许多东西出来。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哥哥,以及方浩的地方。   药剂用了太多,脑筋有些不好使,李契恍恍惚惚地站着,看着人们忙忙碌碌,把那间剑室都搬空了。孙易不动声色的站在了他身后,伸出条手臂虚虚扶着他后腰。因为李契看起来实在是单薄得像个纸人儿。   “那是……干什么。”过了好久李契才问出来。   “老爷说,那间屋子以后都不再用了。”孙易回答说。   “哦……”李契应了一声,然后想了想,“为什么?”   孙易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下开口,“老爷说,一个不在了的人,没必要总留着痕迹,让你和少爷之间不痛快。”   “哦……”李契又应了一声,然后像个孤魂野鬼似的走开了。   这段时间,他几乎很少再想起方浩,因为他根本没时间去想任何问题。孙易刚这么一说,却唤起了他不少回忆。李契觉得好像有些事,是他应该去做的。   这天晚上,常靳回来了。李契罕见地出现在了客厅里。为了这次下楼他还特地梳洗了一下,换了一身整齐干净的衣服,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常靳本坐在沙发,一看到小儿子简直惊喜了一下,不禁站起来走了过去,伸手握了握儿子的肩头,结果触到了衣服下细瘦的线条,他心里一沉,觉得李契瘦得简直有些离谱,蹙起眉问,“怎么瘦了这么多?”   “最近胃口不太好。”李契认真地控制脸部肌肉露出一个笑来:“不要紧。”   常靳不悦的回头看了眼孙易,后者有点心虚的低了头,李契赶在他开口之前拦住了话头。“今天突然很饿。”   常靳这才转移了注意力,吩咐孙易去加菜,然后关切的攥了攥李契的肩膀。   “快点好起来儿子。”常靳说。   李契点点头,心里有话放着让他想问又不敢问。最后才终于鼓起勇气了问:“那个……方浩葬在哪里?我想去看他。”   常靳的眉头登时就皱了起来:“人都已经不在了,不要总想着了。权当你没见过这个人。”   常靳语气不重,可是李契已经听出了他话里隐藏的怒意。他沉默着偏过头,却看到了常棣,他驻足在玄关处看向这边,眼角肌肉不住地抽搐,然后一言不发的走开了。   夏末,一场暴风雨光顾了临海市,狂风掀倒树木,暴雨肆虐大地,雷声滚滚。李契躺在被子里,双眸紧闭,身体却翻来覆去。他好像要挣脱什么而不得,手脚如痉挛一般踢打,汗水泪水流满了一阵张冷白的脸。等他醒来,便再也不敢在床上继续呆下去。   他赤脚站上冰凉的地面,窗外一道闪电正好从未拉严的窗户劈进一片白光,在一瞬间照亮房间。李契在天旋地转中闭上眼,被噩梦摧残神经开始逃出他的控制。明明不想,明明不该,可身体有它自己的意志。   李契像鬼一般出了房间,下了楼,手缓慢地转了常棣房间的门锁。   金属的咔哒声,让正在睡眠中的常棣瞬间翻坐了起来,手已经摸到了枕下的枪。等他看清门口站着的是李契,浑身警觉的肌肉才微微松懈下来,嫌恶地说:“你来做什么?”   “我梦见他了……。”李契小声而颤抖地说。这时窗外一个接连一个的惊雷更让他的一颗心怯怯。   常棣顿时沉皱了眉头。“他”。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已经统统把“他”遗忘了吧。 闪电的光芒让他的脸色显得阴沉骇人:“滚出去!”   李契在他的呵斥声中抖得更加厉害,赤脚抠紧地面,却没有滚走的意思。反而是一步一步地走近常棣,一边说:“你……杀了我吧。”   常棣的瞳孔缩紧了一瞬,面上神色复杂,直直盯着他。李契身上就穿了棉质白T恤,宽松而长,一直遮到了大腿根,下面是两条笔直的长腿,窗外的光线一闪一闪不断映亮他的脸。这段时间常棣已经对李契了如指掌,知道那条腿缠上来时是怎样的姿态,清楚那张脸动情时是怎么样的神情。彻彻底底就是个下贱货色。   “你说的原来是这个?”常棣露出讽刺般的笑意,面部肌肉却有一丝僵硬。   “嗯……给我吧……”李契这时已经完全不知羞耻,任何话都可以说,任何事都可以做,只要能让他从噩梦中解脱出来,一切都无所谓。   他的手摸到床边,手尖隔着一层薄被顺着常棣的腿往上摸。就要接近大腿时,常棣一把把他给揪了过来,眼睛对眼睛地近距离对视着,两个人暗色的眼眸中同时都映着一道闪电的光。   “贱、货。”常棣一字一顿地说。   李契的眼睛恍惚了一下,干涸的嘴唇微微张分只是吐出一丝气流。他的大脑是清醒的,可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相反羞辱的词句,还能让他凝固冰凉的血流活跃起来。   常棣的手掌压住他的头顶,他顺势就弯了腰上了床,以跪着匍匐的姿势开始沿着常棣腹部的肌肉往下亲吻。那人肌体的温度和味道就像药剂一样,激起他身体的颤抖。他的手没有章法,胡乱扯抽开被子。一道湿痕,从肌肉的块状之间一直蔓延到内裤边缘,李契嘴唇几乎带着渴求隔着布料吻含住了。   常棣抖了一个激灵,一把薅住李契的头发慢慢收拢五指,让头皮都绷起来。可那人并没有停止动作,反而更加的卖力,丰润的唾液将布料都染了湿,一次一次吮出声响。   “你真是……太贱了……”常棣盯着他的表情,声带里压抑着浓重的怒和低喘,事实上,他起了反应。   下一刻他揪住头发的手突然发力将李契掀下了床。   李契的骨头几乎没有什么阻隔地直接砸到了地板上,他也不呼疼,只是呆了一般仰躺在地板,眼睛看着灰蓝色的天花板。而很快这点视线也被遮住了,是常棣覆了过来。李契的腿缠了上去,两人的身体像长在了一起,无论如何激烈的碰撞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昏暗的房间里,除了从窗外漫进来的雨声,就只剩下喘息和皮肉声响。雨下得急,那声音也越来越急。李契感觉自己被推入了大风大浪里,像一艘船一下被扬起到浪尖,又突然被下一阵浪给打落下来。在这个时候他会叫出声,这叫声仿佛有一种召唤力,会有更强更大的一个巨浪将他顶上更高峰。   下半夜的时候,常棣抱着李契将他夹在了自己与墙的夹缝之中。李契完全虚脱,全身倚挂在常棣的身上,只剩下睁开眼睛的力量。忽然停顿的瞬间,两人的视线相对,额头相抵,头发上的汗珠一滴一滴落下,混入两人汗津津紧紧相贴的前胸。常棣急急喘了几口气,刚才失去理智的大脑这时才恢复了一丝清明。眼前的这张脸虚弱苍白、不堪一击,可好像又并不是这样,至少在刚才自己竟然被这人牵去了神智。   眼里的狂焰火冷却了,常棣托抱着那具肉体将他重新扔回床上,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一些东西。先是沾了酒精的棉花棒在那人身上擦拭了一下。双手一捻,一枚锋利的白金针刺穿了微肿的皮肉。   半昏迷状态的李契,只是浑身颤抖地哼了一声。方才没有发泄出来的,现在倒是流了出来。   天明时,暴雨也终于停歇。阳光出来,照射在昨夜被打落的残花残叶之上。李契在自己床上醒来,像是做了一个极为疲惫的梦,力气被抽干,手脚沉重大脑昏沉。可他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因为他发现在自己的身上已经多了一个银色的乳…环。他下意识的伸手轻触了一下左胸,让他沉醉又熟悉的痛和酥麻一瞬间像电流似的穿过了全身。他只是多看了一眼,就没有再去想这个东西存在的意义,缓缓转过头去看窗外透露的一大片天光。   天蓝得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一章,李契就要离开哥哥飞向广阔世界去了。回来他就是女王拉~   明天除夕,希望大家春节快乐~~   新的一年不要忘了支持咱,多多留言哈~~~三克油。      ☆、番外·安菲萨的十九岁(上)   安菲萨这一年十九岁,白种女孩子最漂亮的年纪。   所以她在大冬天,日本鸟取县下着绵绵密密雪花的夜晚,里头一件真丝的礼服裙子,外头裹着银灰色的长貂皮,婷婷袅袅走进风俗居酒屋的时候,有十几双眼睛都直了。   “こん……ばんは。”她的日文发音一直很不标准,笑了一下才把一句晚上好给说完。尾音带点勾,就咬着这股子软糯糯的腔调偎进边厅一个平头男人的怀里。   平头对异国货色显然很感兴趣,左手一杯接一杯的喝,右手从上头往下头摸。安菲萨的腰肢柔软得像条蛇,在那男人的手下不住扭动,偶尔被弄疼了,就娇嗔着用拳头捶那男人一下,但是渐渐的,她的娇呼里掩去了甜腻意味。平头喝得太多了,手探到裙底已经直接在剥她的底裤。   她开始有点惊慌,但是越闪躲越是会激起男人掩藏的兽性,嘶拉一声,她的裙摆被撕开了,一条白生生的缝隙直裂到了大腿根。   平头狞笑着把她按到了杯盘凌乱的矮桌上,大声用日文嚷嚷。   “听说洋女人下面都很宽阔!”   然后在一群男人的起哄中,平头从桌子上抓了个矮胖胖的玻璃胡椒瓶。安菲萨不顾一切地蹬踹尖叫起来。男人们粗野地笑声轰然炸开,同来的小姐妹有一个想上前,被平头的同伴一把搡开了。   安菲萨的大腿被生生扯开了,平头捏着胡椒瓶盯住了一个地方要塞进去。   在女人惊恐的尖叫和男人狰狞的笑声中,忽然一缕尖锐的风声笔直穿透了平头的耳侧,笃一声沉闷震动,平头愕然一惊,下意识扭头,看见一把银晃晃的餐刀钉在脑后的软包木板上。   餐刀很钝,被这一掷之力甩进软木板里一大半。   平头怒了,咣一声摔了胡椒瓶子,松开已经快吓死过去的白种女人。一群男人骂骂咧咧的跳下榻榻米,往那个耍帅扔刀的单身男人那围过去。   扔刀这位看着有三十岁,短发寸头,坐在一张吧椅上悬着一条长腿,足尖点在地面。看着这群醉汉围上来,反而挑了挑眉毛,看来对自己刚才做的事毫不在意。   平头满嘴酒气,边走边抓起吧台边上一个空酒瓶,咣的砸碎了瓶颈,面目狰狞地指着扔刀的好汉。   “你是什么东西,替个卖的出什么头!”   那男人在卷衣袖,衬衣看着不便宜,一层一层,慢条斯理。然后抬起眼皮,黑漆漆的瞳仁里头寒光一闪。   “卖的也是人,不过老子倒是不介意揍群狗。”   他的日文咬字很生硬,平头的同伴七嘴八舌嚷,“揍死他”、“上”。平头眼前一花,那人冲过来的势子竟然又快又猛,一拳捣上了他的胃袋。他胡乱挥舞着手里半截断茬的酒瓶,那外国男人毫不闪避,一拳接一拳照着他肋下腰眼狠揍。平头的同伴先是惊了,随后一哄而上,密集的拳脚照着那人全身后背招呼,又在下一刻被甩脱出去好几个。   这男人真是非一般的高壮和凶狠。安菲萨吓呆了一样的缩在墙角,看着那边打成一团,她咬住了拳头也没止住一声惊呼,因为她看到平头颤巍巍的举起了断茬酒瓶插||进了那男人肩膀。   鲜血喷溅,那男人怒吼一声,抡起了歪倒的吧椅就照着平头砸了下去。   远处穿来警笛的声音,那群男人东倒西歪躺下了一大片,酒店里其他人统统吓得躲了起来。安菲萨这时腿也不抖了,抓起貂皮就往侧门跑。她是从白俄罗斯来的,没有正式身份,如果惹上警察麻烦就大了。   她跑了两步就被脚下的高跟鞋崴了一下,干脆直接踢掉了,然后她就看见那个为她打架的外国男人踹开了不知死活的平头也在往这个方向跑。   安菲萨犹豫了一下,空着的一只手抓了半瓶翻倒的伏特加,然后对那人叫了一声。   “come on!”   那外国男人的这一架打得实在是有点狠,头脸到衬衣上鲜血斑斑,尤其是肩膀上豁开了好几条皮开肉绽的伤口。但是他跟着安菲萨一边跑一边在笑。   安菲萨跌跌撞撞地跑进了风俗店后头的小巷子里,她赤着脚踩在雪地里,裹紧了貂皮还在不住发抖。然后那男人一头撞在她身上,借着微弱灯光,安菲萨看见他也是疼得龇牙咧嘴。   “You………あの……ты&*%¥#&*¥!”安菲萨根本不会说几句英文,日语也是迫于生计的半吊子,到最后急上了,开始噼里啪啦说俄语,一边说一边比划,说完了才气馁地发现这人完全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干脆直接踮起脚,撕开了那人肩头已经染满了血的衣料。   然后,半瓶伏特加倒了上去。   警笛呜呜的声音不远不近,那人的闷吼都压在喉咙里,一个捏紧的拳头咚地擂到了墙上。安菲萨只觉得身后的墙都震了一下,这一个打十个的猛男,被一个小女子奇特的消毒方法给击倒了,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他咬牙切齿的低着头,额角一大串汗珠砸上飘着薄雪的地面。用的是中文,嗓音低沉地说了一句话。   “你个傻娘们……”   这个傻娘们当然听不懂负伤猛男在说什么,她倒完了酒,瓶子一甩扔掉。然后给那男人鞠了个躬,转身就打算走。忽然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扛上了肩膀。她惊呼一声,听到猛男问她,“お前の家はどこ?”   安菲萨本来是不想说的,做这行的女人,不带客人回家是常识。但是扛着自己的这个男人今晚流了那么多血,最主要的是,他把自己扛上肩头以后,一只热乎乎的手掌还握住了她冰冷的赤脚。   于是,她晕乎乎的说出了自己那处狭小住处的方位。那男人进了屋子就开始脱衣服,她反而成了个客人,尴尬得不知该做什么,直到猛男从她的妆台上找了把她修眉毛的钳子,燎过火了以后开始歪斜脑袋去挑伤口里几点晶莹的碎玻璃渣。   安菲萨终于回过神来,她不是个晕血的姑娘,接过钳子开始在那些涌着血和散发着酒香的伤口里翻找。后来猛男才知道,安菲萨小的时候家里是开屠宰场的。   这一晚猛男睡在了巴掌大的厅里,不过安菲萨多给了他一床被子,自己没什么盖的了,只好蜷在裘皮下过了一夜。她打算等天亮了就让这人走,但是凌晨就听到了模糊的呻||吟声,一摸额头,滚烫。   安菲萨很郁闷的把猛男拖进了她的卧室,冬天真是太冷了,而发着高烧的人是最好的取暖物,早上睁眼时她整个人都蜷在猛男怀里,一抬头,对方烧得嘴唇都白了,眼睛却还很清明。说,“给你添麻烦了。”   俄罗斯文的传说里也有英雄救美的故事,但是哪个故事里到了后来是要美人这么保护英雄呢。她不好意思把这个吃得多又高壮的男人扔出去,但是她好几天都没有出去做生意了。不止是要照顾病人,还因为她很害怕,她总觉得那次打架的事情没那么善了。   结果这一天,她的一个小姐妹真的慌慌张张来找她了,俩妹子在一扇门外小声吱吱喳喳说了半天,安菲萨一声接一声的倒吸冷气。那个平头被打成了高位截瘫,风俗店被查封,警察在四处抓人。   呼啦一声,纸门被拉开了,猛男的烧其实已经退了,但是几处伤口都还裹着纱布。小姐妹看着一脸煞气的这张尊容,吓了一跳。   猛男说,“别怕,我保护你。”   安菲萨半张着嘴,然后直接翻了个白眼。用俄罗斯语说了一句,“现在是老娘藏着你吧大爷。”   猛男说,“借我个电话,要能拨国际长途的。”   安菲萨的手机没有开通国际业务,她在白俄罗斯的家乡早就没有亲人了,小姐妹也没有。猛男郁闷了一下,对安菲萨说,“你去邮电所申请一下开通,我会给你钱的。”   安菲萨又翻了个白眼。猛男身上根本一毛钱都没有,他就只有身上穿的那一身衣服,已经全部剥下来给他换洗过了,干干净净。   最主要的是,她也没有积蓄。   于是她就对猛男实话实说了,“我晚上去找找生意吧,有钱了就给你打电话。”   猛男愣了一下,然后无奈的说,“算了。”他做不来让女人卖皮肉替他弄钱的事。   所以这天晚上安菲萨准备化妆的时候被猛男制止了,他高大的身影像座山,堵在逼仄的室内,严严实实。   安菲萨放下手里的胭脂,冲猛男叹了口气。“你这是干什么呢,我就是做这个的。”   猛男沉默的盯了她一会儿。然后说,“你个傻娘们……”   这次用的是日文。   安菲萨的睫毛垂落下去,像受惊的蝴蝶不住扑闪。她只有十九岁,背井离乡,貌美却飘零。做的是皮肉生意,身体上向来豪迈,但是这是第一次,她突然心跳得很快。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放一个酸酸甜甜的番外,待会还有二更~   和春节联欢晚会抢下流量~   新年快乐~给大家拜年   ☆、番外·安菲萨的十九岁(下)   猛男没有让安菲萨出去做生意,第二天,他从无名指上捋下了一枚看着很普通的白金指环,说,“你拿去换钱,然后去邮电所。”   安菲萨不接,她看着那枚指环咬了下嘴唇,说,“这是……结婚戒指吧。”   猛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点了下头。   安菲萨苦笑了下,说,“你好好收着吧。”   然后她去翻箱倒柜,从最深处掏出了一条细细的金链子,带着个很古典的项坠,她打开了可以开合的坠子,小心的把里头嵌着的一张照片取了出来。   猛男看着她的动作,皱起眉头,不说话。   安菲萨吻了一下那个项坠,然后开始换衣服,她并不羞涩,只是稍微一侧身就当着男人的面脱了个光,然后套上层层叠叠的衬裙和毛衣,这次她穿得很端庄。最后她把项链塞进了兜里,面若严霜,对杵在门口的猛男说,“让开。”   猛男没动。   安菲萨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仰头恶狠狠盯着猛男,“我需要吃饭,怎么处理自己的东西是我的自由。”   猛男的额角剧烈颤动了几下,终于侧身让开了。   安菲萨抬头挺胸,像个就义的女战士一样走了出去。   猛男在她走了以后,粗糙的手指掂起了妆台上那张小小的照片。一个相貌很普通的女人,怀里搂着个粉妆玉琢的婴儿。   半天以后安菲萨回来了,带回了酒、肉食,以及已经申请了国际通话业务的手机。   “不过,要下周才可以打。”她的蓝眼睛里通常水光潋滟,而现在成了一片深邃的海。她找了一下妆台上的照片,发现猛男特意用纸巾包了一下,收得很稳妥。   她反而笑了,把照片托在手心,胡乱一吹。轻飘飘的纸片飞了起来,透过半开的窗子就飞了出去。   她说,“这是我养母,她捡到我,养到十五岁,然后让人介绍我来了日本。”   她又说,“她赚了很大一笔钱呢。”   安菲萨耸了耸肩,开了酒,把肉食拆封,跪坐在榻榻米上,招呼猛男吃。她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真是不好意思啊,一直也没让你吃点好的。”   猛男拿着酒,若有所思喝了一口,然后伸出手去,轻轻摸了下安菲萨柔顺浓密的金发。   昏暗的灯光下,那头如金丝般顺滑的头发闪着光。这个小女子实在是个美人,要不然没法解释他会在风俗店突然冲动。他并不是毛头小子,这趟来日本也是有正事要干,但现在的结果是,他的身份证件统统丢在了风俗店里,现在甚至可能是在警察那里,他给自己惹了大|麻烦。   但是,当手指梳进安菲萨柔软的发间时,他忽然很想把这个胆小又勇敢、脆弱又坚强的女人搂进怀。   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酒泼溅了一地,皮肤沾染了浓郁的醇香气,安菲萨完全没有反抗,她甚至主动伸出一条手臂勾住了男人的脖子。   她与他额头相抵,唇间吐出的都不是各自母语,女声轻柔而低婉,说,“今天……是周五。”   然后一个炙热的唇堵了上来,天翻地覆。   安菲萨这一年十九岁,白种女孩子最漂亮的年纪。她恋爱了,为时三天。   第二天是个特别好的天气,安菲萨起了个大早,然后在小院子里挖土。   猛男松垮垮的拢着衣襟,伸脑袋出来看,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出声。“你要杀了我埋进去吗。”   安菲萨满手都是土,仰起脸灿烂一笑。叽叽咕咕用俄罗斯语说了一大堆,最后调皮的一挑眉梢。   猛男直接掀开了窗户,抬腿迈了出来,一把扔开铁锹,扣住安菲萨的腰身吻下去,一边亲吻一边挠她的痒痒,唇间吐出带笑字句。“照你这个速度,能盛下我得到明年。”   安菲萨本来在竭力挣扎着笑闹,听到明年那里,腰身却僵了一下。猛男立刻意识到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安菲萨已经重又笑开,换了磕磕巴巴的日语说话。   “我睡醒了才想起来,家里藏了两瓶特别好的酒,之前我怕被人偷了,又怕自己忍不住要喝,就挖个坑给埋了。”   猛男愣了一下,安菲萨笑着一伸手,在他鼻尖上勾了个泥土点子,然后抓起铁锹塞到他手里。   “你来,给你多喝半瓶!”   后来从樱花树下头挖出了两瓶沾满泥土的etalon,猛男是个懂行的,拿水冲干净了瓶子就忍不住亲了一口,安菲萨在旁边不高兴的噘嘴,猛男马上大笑着搂住她狠狠亲了半天。   这天晚上两个人都喝醉了。   安菲萨一头金发都散在了猛男的膝上,她迷迷瞪瞪的一会儿日语一会儿俄罗斯语的自言自语。猛男的脑筋有点涣散,分辨了半天才勉强听出几句嘟囔。   安菲萨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唔……你肯定是Lee,Jack Lee,Bruce Lee!大英雄……我的大英雄……”   猛男的手指因为酒精的作用在颤抖,最后他只是把醉晕了的小女人拖进怀里,反复的反复的亲吻触摸脸蛋。   第三天,猛男醒来时发现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他顶着一个宿醉欲裂的脑袋勉强睁开眼睛,看见面色苍白的安菲萨跪坐在自己身侧,见他醒了,就把一个冰冰凉的毛巾卷按到了他的额头。   “哦操……”猛男痛苦的呻||吟了一声,这刺激太舒爽了,他一瞬间连脚趾都蜷紧了。   他伸手去按住毛巾卷,安菲萨的手立刻松开了,他想握没握住。   他略微不解,安菲萨已经起身走了出去,过了会儿端来了温热的汤水。她第一次像日本女孩子那样伺候爱人,不过——她微微苦涩的笑了下,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也许。   但很快她活泼的天性就把那点忧伤掩盖了过去,她一勺子一勺子往猛男嘴里塞,完全不给对方以逃避和退却的机会,把一碗汤灌完了才眼睛闪闪的问,“怎么样?”   猛男的喉结顿挫了下,不忍直说,胡乱点着头。   安菲萨笑开,“我第一次做!”   猛男的胃顿时抽搐了下。   然后这一天下午他们什么事都没有做,只是在说话。大多数是安菲萨在讲,白桦林,大雪山,最烈的酒,最高壮的男人和最多情的女人。有些时候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猛男渐渐明白了,安菲萨说出来的,很多部分都只是她的想象吧。   安菲萨完全没有问猛男的个人情况,只是在讲自己故事的间隙,偶尔会问,中国是这样的吗。   渐渐的,猛男开始说话,他给安菲萨讲冰川湖泊,长江黄河,烟波浩渺的湖,壮阔高远的山。安菲萨听得入了神,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我真开心。”   她伏在猛男的膝上,一双手腕莹白如玉,发丝铺散,神态迷惘。   猛男低头看了她很久,最后温柔俯下去,缠绵的吻她。   周一。安菲萨不安的翻身,这一夜她只模糊的睡了很短一点时间。睁眼,对上一双生满了红血丝的眼睛,她知道这人几乎是一夜没睡,那双臂膀一直拥着她。   安菲萨笑了一下,从枕头边摸出手机,递给他。   “可以打电话了。”   后来猛男走了,几辆车过来接走了他,安菲萨只是站在门口,看到那个宽厚的背影弯下去没入车门,没有犹豫,没有回头。   这样很好,否则她觉得自己一定会忍不住要扑上去。   她笑了笑,衣袂垂落,院子里挖得乱糟糟的,这男人,挖完了也不填上。   风俗店打架那件事莫名其妙的平息了下去,小姐妹又来叫她一起去做生意。她买了双新鞋子,不那么高了,穿着很舒服。冬天已经快过去了,临着海的鸟取县还很冷,一天晚上她裹紧了裘皮慢悠悠走回自己的小屋。   进门之前她打开门口的邮箱,报纸中间突然掉出了一个信封,撕开,一条项链落了出来。   她打开坠子,里头塞了一张小小的照片。   安菲萨突然哭了。   “后来呢。”李契这时很还小,五六岁大概,睡前喜欢听故事。   安菲萨靠着松软的抱枕,在困意上来之前喃喃低语。   “后来我就发现有了你啊……混账……不用套子果然是会给自己惹麻烦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很郁闷:李契童鞋,你确定这是你爹妈的故事吗?   李契也很郁闷:我确定,我妈从我三岁开始,每天给我讲一遍,周末还会加更。   作者很郁闷:那你……现在有没有觉得里头有点不对劲?   李契也很郁闷:废话,我九岁那年就知道我妈是在骗我。那个所谓的爸爸根本就不在乎我和我妈。   作者摸摸头。   作者很郁闷:有没有可能,你认错爸爸了……   李契狠瞪了作者一眼:呸,看我这张脸,全文里头我最像他了!   作者吓一跳:咳,抱歉抱歉。那你推测一下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李契继续郁闷:我妈是个神经病,你忘了么?   作者僵硬笑:呃……那不是后来的事儿吗。   李契继续郁闷:神经病能是一天两天突然得的吗?说白了这丫头就是缺心眼,傻乐呵,救了渣男反被骗,喜当娘,&*&%¥%……   作者赶紧顺顺毛。   作者讨好笑:这么说自己妈不合适。   李契叹气:我……很心疼她。   作者也叹了口气:是的,无论安菲萨讲的故事是真是假,里头有多少幻想演绎的成分,已经都不重要了。愿她苍白的记忆里有那么一抹亮色,二十岁的时候活泼美貌,天真又妩媚。   祝大家新年快乐,有爱长久,甜甜蜜蜜   ☆、东窗事发   朝阳明艳,时间进入深秋,临海进入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   李契站在常家大宅三楼的画室里,面前架好了画板夹上了油画布,几十种颜料也都准备好了,但是他看着雪白一片的布面只在发怔。   这间画室是常靳让人专门给他预备来做十九岁生日礼物的,两壁甚至挂上了几幅李契曾经只在书本上见过的真品。可是梦想啊,梦想啊,梦想存在的意义就是,当真的得到时,你发现已经不想要了。   这半年以来他瘦削了许多,白衬衣里头腰身空空落落,甚至连肩胛骨都突了出来。阳光穿窗入户,衣服都成了半透明。李契神情迷惘,在空寂无一人的室内慢慢闭上了眼睛,努力想要从空气里捕捉些什么。   大概,也是这样的一个季节,他在东京街头遇见了父亲和哥哥。然后又在夹竹桃盛开的院落里看见方浩的微笑。最后,青园学院的惊鸿一瞥,他越过玻璃窗瞧见了罗密欧。   后来呢。   没有后来。   阳光落在他薄薄的眼皮上,视野以内是一片炽热的淡红色,明明一无所见,却在令人心悸的安静里听到了一个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啪嗒,啪嗒。咔嚓,拧开了门锁。   李契不知道来的是谁,但是他知道来的人会是谁。   连呼吸都放慢了,衬衣之下的瘦弱胸膛在起伏间摩挲布料,有个敏感的点胀痛难当。   身体忽然一重,脊背落进一个宽厚怀抱,一瞬间的暖几乎让李契有了错觉,低沉醇厚的声音从耳朵边响起来。   “我从来也没有在晚上梦见过他,无论白天有多想念。”   李契的身体开始发抖,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常棣一颗颗解开了李契衬衣的扣子,白皙单薄的上半身渐渐全部袒露在阳光里,明明是暖的,手指触及之处却争先恐后起了一片片细小麻栗。指甲划过左胸上刺目反光的白金环,李契几乎是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   他疼,但是伴随着疼的另一种感受更加恐怖难熬。   “你想知道他葬在哪了?我也想知道。”   李契垂落的指尖在不住发抖,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在渐渐涣散的神智中任由一只手向后摸了过去,啪嗒按在常棣的腿上。   常棣无动于衷,声音徐徐,有条不紊,不紧不慢。他伸手蘸了颜料板上朱红的颜色,两根湿润的手指在李契的胸膛到下腹慢慢描画。   “他没有墓地,因为尸体都没找到。”   李契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在刺目的阳光中他瞳孔失焦,眼前一片炽热的红,分不清是鲜血还是冲天的火焰。   神智如烈火烘烤,他开始觉得热,血管里一丝丝游离的毒在聚集,几乎是下意识的摆了摆腰,松脱的裤子悄无声息落地,一凉然后是更热,他整个身体都压到了常棣的怀里去。   常棣满手鲜红,缓缓抬上来扣住了他的下颌骨,浓烈的颜料气味充斥了他的口鼻。   “他那么爱漂亮的一个人,最后烧成了一具焦炭……”   余音袅袅,末了陷入在李契突然发出的一声哽咽断音里,他不是哭了,他是疼,疼完就是被猛然间充盈的热辣快意。他叫了出来。   常棣的动作凶狠而迅速,李契身前鲜红淋漓,仿佛血流遍体,白衬衣往两翼展开,在不间断的冲撞中像垂死的蝴蝶翅膀,无力的无力的扑闪。玻璃窗外烈日烘烤,李契的眼前仿佛一个又一个太阳在爆炸,他呜咽着仰起脖子,反手去扣常棣的后颈,颤巍巍哼出几个字。   “深……一点……”   得来的反馈是咔哒一声几乎拗断肘关节的逆折,他的手臂以一个奇特的角度卡在了后腰,衬衣滑落到两臂,成了最好的桎梏,只剩下高高挺起的胸骨,被笔直按上了空白一片的油画布。   左胸上钉进皮肉的白金针脚深深嵌进了肉里去,冰凉的金属和滚烫的刃互为帮凶,李契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栗,脑袋里已经空了。   他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油画布上渲染出大片斑驳的红,有颜料,或者也有从他四肢百骸里喷溅出来的血。胸口最敏感处胀痛得要裂开,其实已经裂开了。血腥味盖过了颜料的味道,常棣深深的吸进了一口气。   然后他拔出了凶器,手臂一圈把堪堪就要滑落的李契捞起来,临窗就是一组宽大的三角沙发,他把浑身狼藉一片的李契甩了上去,俯身倾轧,一条膝盖狠狠顶到李契的胸骨。   盯着差点背过气去的那张脸,轮廓深邃,眉眼间□□迷离,朱红颜料也盖不过两颊的绯红欲滴。   他低低说了句。   “杂种,就到这里吧。”   李契的意识已经断了层,身体骤然间的空虚让他哼哼唔唔伸手来攀常棣的大腿,一股灼热的浆液这时淋下来,劈头盖脸喷在他脸上。他迷惑不堪的睁开眼,看见常棣眼中再熟悉不过的讥诮和刻毒。   除此之外,却涌上一层深深的悲哀。   他的脑筋已经坏了,分不清眼前到底是虚幻还是现实,只是如往常一样想往常棣身上缠。他知道这人恨他到了骨子里,也知道自己只要够下贱够不要脸,这人能让自己多快乐一会儿。   李契没听见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常棣听见了。他一边把家伙收回去,扣扣子,一边对着李契露出了一个残忍的微笑。   “儿子,你要的雷诺阿爸爸给你拍回来了……”语声中断,几秒钟之后咚的一声沉闷响动,有什么东西落地了。   然后是仿佛夹带着风雷般扑过来的高大身影,一巴掌抡圆了对着常棣抽过去。   “畜生!”   啪的一声,常棣抬手扣住了父亲剧烈发抖的手腕,那一巴掌停在半空,父子俩身材相若,常棣直视着常靳面目扭曲的脸。   “你看不出来是他自己愿意的吗。”   常靳已经是疯了,他当然看见了横躺在沙发上一身狼藉的李契,浓浊的气味让他作呕,而李契下身正处在兴奋状态的器官更是一览无余。他狠狠的抽回了手,困兽似地转了半圈,回身一脚把跟在身后的孙易踹倒了。   “你他妈就是这么给我当家的!!!”常靳大吼。   孙易倒地,丝毫不敢反抗,却嗫嚅着说,“是……是李契少爷不让说的啊!”   常靳觉得自己的心脏和脑血管都要一起爆掉了,而这时常棣轻声慢语地接了一句。   “这就是你和妓||女生出来的儿子。”   常棣说完,抬起脚来就往外走。常靳正想叫他站住,沙发上的李契慢慢回过神来,他麻木的脑筋觉出有什么不对劲了,目光聚焦到了常靳身上,这人,好像是他爸爸?   他下意识哼出了一声,抬手想去遮挡一片污浊的脸。   常靳回身看到了李契这个动作,但他立即被左胸上那枚锐利的白金环刺伤了眼睛。他眼底通红一片,那带着雷霆般愤怒和力道的一巴掌轰然甩到了李契脸上。   “你他妈果然是婊||子养出来的!”   巴掌下落,他一手揪住了那枚钉进皮肉的环,狠狠一把揪了下来。李契惨叫出声,疼得滚落在地嘶声痛呼。常靳连眉毛都没再动一下,大步走了出去,跨过孙易的身体时撂下句命令。   “把这个杂种给我关起来!不许出房门!不许见任何人!”   李契被软禁了。   整个三楼被封锁,除了一个老实的厨娘每天送三顿饭,没有任何人和李契再有接触。他成日成日的蜷缩在房间里,昏天黑地的睡觉,又或者忘记了饱和饿。有时候在昏昏欲睡中会猛然一个激灵,以为沉沉覆压下来的是某个沉重的身体,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要疯了。   但是,假如一个人能够想到,自己是要疯了。这是脑筋已经逐渐清醒的征兆。   某一天凌晨,他在身体深处难耐的麻痒中呻||吟着醒来。窗外的天空是铅灰色,呼呼的风灌了进来,他冷得不住颤抖,但是躯干是滚烫的,下腹火烧火燎,很想被什么东西狠狠刺穿进去。   他咬住了自己的手背,力气太大了,咬出了血,在满口血腥气的疼痛震颤中忽然一丝一缕的想起些了什么事。   常棣给自己注射的那些药。   自己完全毁弃式的放纵。   父亲甩过来的那狠狠一耳光。   那一场飘坠着樱花的冻雨,一个割腕的疯女人。血混着雨水淌了满院子。   他在亦步亦趋的走母亲那条路。那条他鄙视的路。被不爱的人逼疯的路。   在一片漆黑中,李契吃吃的笑了出来,声音沙哑,喉咙里像吞进了一把沙子,一声声带喘的笑之后他开始剧烈咳嗽,像是要背过气去。但是他最终完全平静了下去。   他赤着脚踩下了地,冰凉一片的地板,身体里有火在煎熬灼烧。那些注射进血管的毒,散进四肢百骸,让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欲坠。   他就这样歪歪斜斜的走进了洗手间,然后打开冷水龙头,把脑袋塞进了哗哗流淌的冷水里。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初二就开始虐真的好么....   不过女王也要就此诞生鸟~   =V=   ☆、那么,再也不见   禁闭的生活,从一开始痛苦煎熬到后来逐渐走向无知无觉。时间磨掉了李契的所有气力,也磨掉了那些被药物操控的欲望。幻象消失了,痛楚消失了,喜怒哀乐也消失了。他成了一潭沉静的水。   唯一不同的是他开始好好吃饭了,瘦得脱了形的肩膀和腰肢逐渐恢复了十九岁男孩子应有的骨架。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一段时间,直到某一天孙易忽然进了房间。   “李契少爷,老爷要见你。”孙易一边说一边为李契准备干净的衣服。   李契没什么震动,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这位父亲,在愤怒平息之后总是要给自己一个处置结果的。他还记得那天是常靳说自己果然是婊||子养的。妈妈是个婊||子,而自己是她生养的,所以也是。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孙易给他准备了一身雪白衬衣加细格子小西装的打扮。他忽然笑了一下,这身衣服似曾相识,当然不是他十五岁时的那套了,五年过去了,他已经长大了。   李契下楼,仆人们垂着眼皮从他身侧路过,他目光淡漠的扫视厅堂楼梯,水晶灯、红木架,常家这座恢弘的宅子一直没什么变化,他是长大了,但是一切都和他十五岁忐忑不安的迈进来时一样。这里的一切,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坐。”孙易为李契打开书房门,坐在书桌后头的常靳就抬起了头,如此对李契说。   李契没有说话,只是按照他说的做,坐在椅子上平静地望着常靳。   常靳受不了他这个表情,这让他甚至想了李契的母亲,好像在某个瞬间,她也曾这样面色苍白的看着自己。而这些都是不该再去想起,因为从头到尾都是个错误。他满心疲惫,推了些东西到李契面前。   一本护照、一张卡、一扎崭新的美金现钞。   他微微叹息:“我错了,开始就不应该把你从日本接过来。你不肯再叫我爸爸,我也希望……没有过你这个儿子。过两天,我派人送你走,你想去欧洲,还是美国?或者回日本也行。”   李契没有反应,面目表情到眼神都没有丝毫的变化,浑身血液却仿佛在越流越缓。五年的时光像是小心翼翼用沙堆砌成的城堡,他终于看着它崩塌成一堆废墟。常棣如愿以偿。   李契缓缓低头,手绕到颈后,手指扣动着小锁扣反复几次才把母亲的项链从脖子上取了下来。他将它放在常靳的桌子上,然后将护照、卡、钱叠在一起拿到手里。   “这个还给你。”李契站起了身,情绪起伏微乎其微,只有他自己感受得到说话时嘴角的僵硬:“……那么,再也不见。”   说完他大步地走了,这一走就再没有回头。书房的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常靳刻印进他脊背的目光。李契从一重重门扉前路过,没有一扇能让他的脚步再缓下半分。   深夜,他把那张额度可能非常可观的卡用剪刀剪成了四段留在了床头垃圾桶里,带着一万美金现钞和护照在寒风瑟瑟的夜晚悄然离开了常氏庄园。   常家很大,可以对于世界来说却又是很小很小。夜色茫茫,李契一时不知道何去何从。   五年,他没有一刻得到过身份的认可,生活却如在云端般养尊处优,这样的日子让他几乎丧失了独自生存下来的能力。未来怎么活,他没有概念。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到没有姓常的人的地方去,再不回头。   李契用一点零钱搭车到了临海市区。接近凌晨,繁华的街道上依旧霓虹闪烁,一辆辆汽车飞快行驶在马路上。有装扮艳丽的年轻人,或三五成群,或男女牵手相拥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他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找一个不需要身份证就能够住店的小旅馆睡一觉,然后再决定明天用什么样的方式彻底离开临海。他这样想,脚步就离开了主干道开始往小巷子里走。   在临海呆了五年,可他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要找到一个小旅馆也不容易。他漫无目的,东游西荡,到处乱窜。冷锋过境的夜晚,气温逐降,他这几年被人伺候得太好了,离开常家时只穿了件薄薄的外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但是在这之后竟然没有觉得冷,因为从身体深处突然漾起了一股股热意。他茫然又惊恐的感知到了那种渴望被进入被撕裂被贯穿的感觉……衣服下的那具身体在不自觉地颤抖,而且这一颤就再也停不下来。   暗藏在血脉骨头里的那点毒素开始发作了。有些东西一旦碰触就会化作跗骨之蛆,无法再彻底戒断。   他想他必须赶紧找到一个地方躲起来,哪怕暂时没有干净的床铺,他现在不能见人。   李契把装了现金和护照的背包抱在胸前,脚步歪歪扭扭,身体贴着墙壁才不至于倒下去。小巷子里幽暗又深邃,一小盏孤零零的路灯投射下来的光实在太微弱了。他的眼前都是些光怪陆离的幻觉,仅存的一线清醒在疯狂提醒他,危险!危险!   但是真正的危险是他走进了越来越偏僻的巷子,污水横流,坍塌的半截砖墙,这里是一片废弃的棚户区,三个小混混从黑暗里呵呵笑着走过来。他已经不太看得清那些模糊的影像,直到一只手猛地往他怀里拽住了那个背包。   背包的带子挂在李契的肩膀,这一下扯拽让他跌倒在地。他本能的拼命护住那个包,抢夺中拉链扯开了,淡绿色的纸钞哗啦散落。   “操,真是个肥羊!”一个声音在李契耳边响,他根本分不清到底有几个人在推搡他,好像有无数只手在扯他拽他,他也不是非要护住那个包那些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往上飘,必须拽住点什么,否则那种无凭无依的感觉太恐怖!   他不顾一切的叫起来,然后忽然脑后遭了一下重击。   他的声音陡然掐断了半截,身体痛苦蜷紧,怀里的包终于被一只手彻底拽了出去,拿砖头那个扔了凶器,跟第三个一起手忙脚乱捡地上的钱。   在昏迷和清醒的边界上,李契听到了一句厉声呵斥,“干什么呢!”之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三个混混一抬头,看见巷子那头出现了一个挺拔身影,肩宽腿长,手里提着根极粗长的棍子。   作为求财又行了凶的人,这三个迅速连滚带爬消失。那个见义勇为的好人快步冲过来以后,在昏迷中的受害人身边停顿了一下,巷子深处太黑,而地上这位看起来更需要帮助。   于是他蹲下身,把手里提的那根法棍放下,麻利检验了一下李契的情况。李契的手指无意识的揪紧了他的衣服,最后一点本能。   昏暗的灯光仿佛从遥远的世界尽头延伸过来,他面色苍白如纸,眉头深蹙,睫毛是阴影中的蝴蝶,整张脸像一张受难中的俊美雕像。那人怔了一下,探他的颈动脉,摸到了急促而紊乱的搏动。于是再不犹豫,迅速把他背起来带离了这片脏乱之地。   当李契被一砖拍上后脑陷入昏迷时,城市的另一端,环线连通高速的匝道上,一辆集装箱车轰然撞上了他父亲常靳的那辆美洲虎。   车子是防弹的,但是防不住高体量的巨无霸碾压。集装箱车头凹下去一大半,拖拽着大幅度破裂的黑色豪车狠狠顶上了高速护栏,钢铁撞击和橡胶摩擦的刺耳动静甚至传到了一里地之外,第二辆常棣的陆地巡洋舰因为收费站的缘故落在后头几百米,司机一脚油门踩到底,疯了一样的冲向事发现场。   常棣从来没有这样惊慌失措的从车里连滚带爬跌出来,美洲虎的惨状一眼之下让他几乎崩溃。他从破碎扭曲的后座拖出血流满面的常靳,大吼着叫司机来帮忙。   急救车以最快速度到达了车祸现场,离得最近的一家大型医院正是常家持股的仁爱医疗。   常棣的胸膛衣摆之上沾了大片血迹,在急救车上他和随车专家已经给昏迷不清的常靳做了初步诊断,常靳脑部遭遇撞击,一侧瞳孔散大,自主呼吸断断续续,危在旦夕。   仁爱医疗的各科室主任护士长退休返聘专家在半个小时内全部召集到位,整条走廊围了个水泄不通,常棣护送着急救车快步往CT室里冲,一直到了门口,他被护理科的老太太一把拖住,把慌乱得已经忘记一切的常棣拽去隔壁护理室换消毒衣。   常棣脸色煞白,在几个人手忙脚乱的簇拥下消毒换衣服,片刻之后急诊科主任匆匆跑出来向他汇报情况。   头颅CT显示常靳的脑部存在大块血肿,重型颅脑挫伤,必须立即开颅手术。   他用了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手没有发抖,在手术通知单上签完字。一口气堵在胸口,脑袋嗡嗡乱响,他强迫自己控制住情绪,就这样走进了手术室。常棣在常氏医药最主要的工作是负责神经药物,亲自主持过无数次活体实验,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父亲被打开的颅骨。   他整整站了七个小时,期间被叫出去了一次。他不得在极度狂躁的心跳和担忧中暂时抽离一段时间,因为孙易托人传进来了一件极其要紧的事情。   ——李契不见了。   常棣在手术室外盯着孙易一张一合的嘴唇,他紧绷的神经一时无法完全消化那些塞进耳膜的话语。   孙易喘着气说,“老爷出事的消息一收到,我就立即去李契少爷卧室通知他,但是他不在房间里,也不在家里任何地方。门窗毫无被动的痕迹,但是他的证件和背包不见了,老爷给他的一张卡剪掉了,碎片在垃圾桶里。”   常棣的唇线抿紧了,他的眉头皱成了一座山。最后,他的嗓子里发出了嘶哑的低低几句话。   “派出你手头所有的人手出去找,活要见人……必须找到!”   手术室橘色的灯亮着,说话间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始终一霎不霎的盯紧了那里。说完了,他一转身匆匆又回到了手术室。李契已经彻底在常家出局,他不能允许在这个时候再多生事端,常靳醒来若是知道李契失踪…   至于常靳会不会永远醒不过来,这个可能性,他下意识彻底排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虐哥~~~><   求评求收藏求包养~~~~~~=。= 大肉随机掉落哦。   ☆、什么都记不得了   李契陷进了一片蒙昧不清的混沌中去,他觉得自己在漂浮,只有脑袋是重的,有一个点散发出钝钝的疼痛。其他所有器官都在往上漂,腰肢腿脚,手臂,身体。意识变成了膨胀的泡沫,不断的不断的蔓延着寻找依靠。   直到触上了一个宽厚有力的胸膛。   他几乎是欣喜地贴了上去,手臂紧拥,大腿勾缠。他的身体软成了一条蛇。   事实上,他是躺在了一处单身公寓的床上,浑身上下只剩底裤,□□出来的膝盖和肩膀上有刚才推打所形成的青紫,公寓的主人曾经捡回过猫,捡回过狗,为它们治伤,把它们喂得壮壮的然后找领养。但这次,他捡回了一个漂亮的妖精。   他在检查这妖精的伤势,冷不防被搂住了腰,弯下去的身形没保持住平衡,整个人栽倒在床上。   一个焦渴的唇堵了上来,急切寻找他的嘴唇,他惊愕闪躲,手却触到了大片滑腻的皮肤。微冷而燥热的肌理仿佛带着吸力,他从来都不知道同性的身体摸上去会让自己心跳加速。   在他身下扭动的躯体再也没给他找回理智的机会。   台灯昏黄的光芒里,两个人的身体相贴交缠,一个炽热柔软,卷带着所接触到的一切都陷进迷离情|欲里去。另外一个僵硬着紧张着,结实的手臂推在床面,这肌肉里本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却在亲吻之下变得难以自持,甚至开始隐隐的颤抖。最终那只宽阔手掌一把攥住了那头柔软的短发,柔滑感触让他顺畅直下,发丝到皮肤,肩膀到脊背,在肌肤完全相贴的一刻,他竟舒叹出声。   李契身上仅存的一点遮羞布料在扭蹭中早就拽脱了,他的皮肤白得异样,而另一个肌理贲张。承受的那一个仰起下巴拉长脖子,炙热的唇就追逐过去,沿着喉腔动脉一直往下舔。当晦暗不明中笨拙的吻落到左胸,这身体忽然发出了一个明显的抖颤,耳边响起了急促而含混的焦渴呻||吟。   他一瞬间热血沸腾,张嘴就将肿胀得异常的一整颗含进嘴中,那滋味是甜腻的毒。   李契在强烈的刺激之下扭曲了身体,他开始逐渐清醒,但呼吸越来越急促,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灵魂,空虚的身体一刻也无法忍耐。   两个人身体忽然颠倒了个,忘情吮吻的男人被轻易掀倒,他惊诧抬头,看到片刻之前身下猫咪般柔软挣扎的少年直接跨坐在了自己身上。肌肤如镀了一层绯色红晕的象牙,刚才被自己亲吻过的地方泛着亮晶晶水光,一双眼睛似睁非睁,是美丽的神像。   他看愣了神,瞬间恍惚之后突然被一个湿热奥秘的天堂完全吃了进去。   李契的后腰屈成了妖冶弧线,反手握住个最火热的物件,然后,顺畅滑腻的一坐到底。两个人同时发出了不能自持的声音,李契满足叹息,抻直的颈线间喉骨剧烈颤动。而被蛊惑的那一个是暗哑的低吼了出来,他整个人落进熊熊烈火,身体里发生了大爆炸。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身上跨坐的柔韧躯干每一次摆动都像丝绒感触,却极其坚定有力地攥紧了他的每一根神经,毫无经验的年轻人浑身紧绷颤抖,意志的城墙薄弱成纸,在李契长长的一声喘息之后全线崩溃。腰部肌肉开始顺着摆动节奏顶送入力量,不过仓促几下,一股狂涌的热流骤然喷发,大脑一霎那空白,他的魂魄仿佛在那一刻都抽离了。   等他从云山雾罩的快意里终于找回一丝清明,却发现刚才还坐在自己身上的妖物,此刻竟然跪伏在了腿间。肉粉色的舌头左一下右一下扫尽了浊液,最后张嘴几个吞吐,他立刻丢盔弃甲,浑身上下只余一杆笔直的枪。忍无可忍,直接翻身压了上去。   夜如此之深,床头的台灯在不断震动中落到了危险边缘,忽然咣当一声砸向了地面。这响动丝毫没影响翻云覆雨中的他和他。房间陷进一片黑暗,这让人更加放肆,完全不再作任何保留。少年身体被摆弄弯折成匪夷所思角度,另一个并没有足够的经验知道这样的姿势已经濒临了人体极限,他只听到了因疼痛因快乐因一次次被充盈撑裂之后发出的销||魂呜咽,这让他的充沛体力不顾一切的全部奉献了出去。   太爽了。李契像一块海绵被榨出了所有液体,感官快乐最极致时他不自知的颤栗哭泣,翻覆中两人的汗水和□□染满了整片床单。光线由暗转明,初升的太阳冲破海平面,金芒一丝丝穿透云雾,从窗户玻璃洒入。照亮了散落着衣裤的地面,照亮了凌乱不堪的床铺,照亮了胳膊腿脚都还交缠在一起的身体。   仁爱医疗。   常棣一直守在医院,只不过从手术室里移到了ICU加护病房外,隔着玻璃,常靳浑身插了各种管子维系生命体征,高高低低的仪器闪着蓝色绿色的光。   他面色苍白,没人敢上来劝他吃东西或者休息。浑身散发着煞气的常棣像把锋芒毕露的刀,在极度的紧绷中,他的脑袋其实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运转。   这次深夜出行非常仓促,常家在两百公里外的市郊建了个原药处理中心,整片厂区即将完工,午夜突然传来消息说厂房火警。如果仅仅是烧了些房子还无所谓,但是就在两天前一批价值八位数的原料才刚入库。常靳立即让处理中心的负责人段海不惜一切代价控制住火情,之后怎么都不放心,又叫上了常棣亲自赶过去。   无论常靳是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他对浩然集团和常氏医药的运作,始终都做到了事必躬亲、鞠躬尽瘁。   天已经完全亮了,常棣垂下眼眸,把一口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缓慢吸进去,又缓缓地吐了出来。然后他转过身,离开ICU,征用了这一层尽头的会议室,召集常氏医药的各部门高管陆续报道。   狂欢落幕,理智登场,拥着李契的年轻男人垂眸打量了昏昏欲睡的李契很久,连呼吸都放得很轻,直到那些浓密漆黑的睫毛开始颤动,小兽一样迷惘的眼睛睁开。他才慌忙扯出一个尴尬的笑。   就这样盯了足足一两分钟,他才发现对方的视线十分空洞,并没有在看着他,于是期期艾艾开口:“那个…我叫陆征,你呢?”   李契呼吸已经平静,目光怔怔地看着一道落在床上的光线里起伏的尘埃。他四肢百骸的力气已经消耗殆尽,身体很轻,唯一的实感来自于后脑的一丝丝钝痛。听到身边的人的声音,他才迟缓地抬起眼皮望过去,缓缓吐出一个音节:“……我?”   少年的瞳孔黝黑深邃,像是藏着整个夜空,陆征紧张得声音都抖了:“嗯,你……你的名字是什么?”   李契似楞怔了一瞬,很快摇了摇头垂下眼睛:“……我,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陆征惊诧,手抚摸过李契的头发,心想难道因为昨晚上头部受了伤:“那你多大呢,还记得么?”   “……唔。”李契垂下的眼睛在自己痕迹斑斓的身体上看了一看,犹犹豫豫开口:“大概,十九二十吧……。”   陆征半张着嘴,心中却松了一口气,因为在白天的光线下他才看清少年的身体,太嫩太瘦让人一瞬间怀疑这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那自己的罪过就大了。他收紧手臂搂了搂那白皙的肩头,将下巴脸颊贴在头顶:“那你还记得昨晚上的事么?你的头怎么受伤的?”   李契眼里闪过一丝光,微微颤抖地摇头,他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凉:“……我不记得了……,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征连忙安抚地来回抚摸他的手臂,不忍心再追问下去,安慰说:“没事,没事。记忆可以慢慢恢复,你别怕。”   李契犹疑地点了点头,头歪在陆征胸膛说:“那你呢?你是做什么的?”   “我……。”陆征眼里闪过一丝尴尬,有点不好意思开口,轻轻挠了挠后脑勺说:“我是……警察。”   “哦。”李契对这个职业并没有多少反应,他依旧枕着陆征一动不动。   陆征观察着他,然后小心翼翼地亲碰了一下额头,心里头有些七上八下地忐忑不定。他一边心虚一边胡思乱想,忽然听到怀中人说:“我想洗澡,行不行?”   思路被打断了,陆征毫不犹豫地先翻身下床。他个高腿长,那处还微微颤颤地支着,这样的坦诚相对实在让人不好意思,他犹豫而脸红地弯腰说:“当然可以。我抱你去?”   李契也不客气地伸出手臂就搂住了他的脖子,陆征的脸更红了。   这是一间很小的单身公寓,也就五十平米。卧室是个错层与客厅并没有墙的阻隔。陆征几步就横跨了整间屋子,将李契放在了浴室的玻璃门里。认认真真地说:“沐浴露在这,这是洗发水。毛巾先用我的,还有水……。”   李契不等他说完,手臂一搂就把他给拉了进来,“我记不清,你来帮我。”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和弟弟冰火两重天啊~~   女王的第一只忠犬登场~   ☆、小白   热腾腾的水汽很快就充斥了整个空间,浴室实在狭小,装下两个男人很是勉强,稍微动作就会相互碰触到,温热的水流一起冲刷着他们两的身体。隔着水帘和水雾李契的眼神有一丝迷离,陆征看得入了迷,为他擦肥皂泡的手停在肩膀上,慢慢地就要吻上去。李契垂了眼帘,水淋湿头发在脸上流下水线,他有些欧化的轮廓在水流冲刷下总是让陆征想到了西方宗教里那些受难的雕像。   陆征的吻像蜻蜓点水,他不敢深入,怕控制不住自己。   李契毫无反应,只是在冲够了以后稍稍侧身,腰扭了个弧度,一手往股间探去清理那些身体里头的东西。   陆征开始没明白他在做什么,注目一望,一股清晰可见的浊液沿着李契的大腿内侧淌了下来,那处皮肉红白斑驳,全是他失控留下来的印记。他只觉得鼻子里一热,下意识伸手捂住,却让下头昭然而现。   这个仓促的动作被李契看到了,他余光一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语气却平淡。“我不行了,够了。”   陆征红透了一张脸,慌忙转身想干脆出去算了。   “你家没有套子么?”李契皱着眉头,里面的总是难以出来,手指根本够不到。   “没……我没交过女朋友。”陆征结巴了说。   李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继续清理干净以后关了水。陆征赶紧从架子上摘下自己的干毛巾给他擦拭湿漉漉的头发。李契垂下头,刚好到陆征胸口,他只要稍微抬起手臂即可,一切都刚好合适。安静的浴室里,水汽袅娜着正在慢慢消散,视线里的一切的也逐渐清晰。   陆征手里的毛巾在擦完头发后,又往下移到了肩膀和前胸。太白了,尤其是在浴室的灯光下,这人的身体匀净得像是玉石做出来的,这也让上面的伤痕尤为醒目。颜色鲜艳的是昨夜弄上去的,陆征简直不敢看,因为只要一看脑海里便会浮现昨夜的种种。   他压抑着一身贲张热血飞快地下挪视线,却在李契的左乳||尖上发现了一处旧伤。细小的凸起缺了一道口子,皮肉已经长好,可那道伤口却无法长齐。触目惊心,光看就觉得疼了。   陆征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才问:“这……是怎么弄的?”   李契低头看了一眼,平静地说:“我不记得了啊,你忘了么?”   陆征心头蓦然一疼,这个漂亮少年像是比他捡到的任何一只流浪动物都更可怜,忍不住就手臂一弯搂了进怀,他笨拙的用嘴唇去碰了碰那些依旧潮湿的头发。“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李契一下被挤压在了还带着水珠的肌肉块状之间,耳畔就是强健有力的心跳,温暖而炙热。他有一瞬间的僵硬,然而最终缓缓抬起手臂,拥上那结实的背脊逐渐抱紧。   陆征无法再忍心丢下李契一个人去上班。趁着弄早饭的机会他偷偷在厨房打了个电话,以生病为理由请了一个假。   早餐是昨晚下班路上买的法国长棍加热牛奶。李契穿着陆征的一件宽宽大大的衬衫,盘腿坐在沙发上。衬衫衣摆遮住了他修长漂亮的腿——陆征的裤子他穿不了,腰那里太松,与其直接掉下来还不如就拿长衬衣的下摆来遮一遮。   他拿起切成段的长棍,轻描淡写打量了下,说:“好粗。”   刚放下盘子的陆征直接被口水呛到了,李契却根本没有看他,张嘴咬了一口坚硬的面包外皮,嘎吱嘎吱嚼。陆征逃也似的快步走去厨房拿牛奶,浮想联翩的老实人一眼看见玻璃杯里温热乳白的液体,突然脸就红了。于是之后他给李契递牛奶的手腕就有些微微发抖,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他却紧张得要命。   结果李契这次什么都没说,接过杯子就咕咚咕咚就喝了起来。   喝完了他将空杯子放在茶几上,看向陆征:“我可以睡一会么?”   “当然。”陆征吞咽了一下口水,急急忙忙上了卧室的小错层台阶。床上乱七八糟到处是昨晚上留下的痕迹,简直没法收拾。他羞臊着挪开被子,一把将床单给拽了下来。又从柜子里取出一床干净的铺张开,动作迅速地掖好边边角角。“来这睡吧。”   李契光着两条腿走了过去,一骨碌躺上了平整的床单。淡蓝色的床单,双人床,床上人的背是一道光洁的弧线。陆征一边给他盖被子一边愣神,然后犹犹豫豫、轻手轻脚地侧身躺了过去,试探性地将人搂抱了住。而那人也没有拒绝,还将脑袋往后一歪靠了过来。   在落了半屋子冬日暖阳的房间里,如此清香,如此温暖。   怀中的人呼吸变得沉稳而安定,陆征却失了眠。他将鼻子凑贴过去吻闻脖颈上的短发,享受皮肤相贴的触感,心中隐隐约约像有株摇曳的小苗苗在搔痒痒。   两人相拥着一直到了下午。   西斜的阳光照不进屋,房间里一片阴凉。李契先醒过来,他半眯着眼睛抻动了腰,一回头,侧过去唇几乎贴到了身后人的脸侧。他没有动,只是安静地看着,打量那在睡梦里仿佛还带着一丝笑容的嘴唇眉眼。眼神恍惚了一下,他挪开了视线,轻手将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挪开,起身去卫生间。   床铺细微的震动惊动了浅睡中的陆征,梦在延续,他下意识地收拢手臂要去抱身畔的人,却没想到捞了一个空。这下他彻底醒透了,抖了激灵,猛然坐了起来。恍惚不清地揉了一把自己头发,愣怔地想:难道说,这一切都是梦么?   “喝水么?”李契走到了床边,将玻璃杯搁在了床头柜上。   陆征骤然激动,双手就把人抱了住。   “怎么了?”李契任由他圈抱着,好笑地摸了摸短硬的头发。   陆征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无措地松开了手,尴尬笑了笑:“你醒了?”   “醒了。”李契回到床上,长腿盘坐在陆征身边。   陆征看过去一眼,有些提心吊胆:“那你想起来了?”   李契一愣,摇了摇头:“……没。”   陆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然松了一口气,犹犹豫豫说:“那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李契脸色一白,甩了甩头:“不……,我害怕。”   “怕什么?有我在。”陆征伸出手臂去搂人,没想到李契却已经一头钻进了被子里。   “我害怕,不去。”   他赶紧俯身过去,抱着棉被团团,手足无措,嘴唇舌笨地说:“那就不去。害怕我们就不去,好不好?”   棉被团子没有反应,陆征心里更疼了,他觉得自己简直太不是东西了,昨天晚上还对人做了那种事,今天就要赶人走似的。其实这也不是他的本意,只是,只是……   陆征一脸的歉意,小心拉动着被子:“我说错话了……真的,我是怕你受伤。要不然没想起来之前,你就住这。”   “真的不去?”李契露出一张脸,盯着他。   陆征把头一点:“我捡你回来的嘛。那个……你不记得名字了,那我叫你‘小白’可以么?”   “什么‘小白’?”李契把眉头一皱问。   陆征笑了笑:“我以前捡回来的流浪猫流浪狗都叫它们小白,而且,你真的很白……。”   李契不说二话抄起身边的枕头砸向了他,陆征“啊”了一声,倒在了床上。   李契在吃饱喝足打陆征的时候,常棣却一直忙到了午夜,期间浩然集团的大老板从美国打来电话询问情况,他走到窗边接电话,简洁扼要的把常靳的情况说了一遍。彼端显然非常关切,说有四名脑科专家已经在横越太平洋的飞机上,自己也会提前结束行程早点回来。   隔窗看着逐渐迷蒙起来的苍茫天色,常棣的咬字清晰而稳定。“我爸会好起来的,争取三周后我陪他一起去机场接您。”   电话挂掉,手机里穿来机械的嘟嘟声,常棣转身,看见孙易悄无声息站在几米开外,就抬手让几名正准备汇报工作的高管先出去休息。   孙易匆匆忙忙走过来,然后把一本污迹斑斑的护照拿了出来。   常棣打开护照,一边盯着照片上那张脸,一边听孙易说话。   “方岭区的人送过来的,据说是在垃圾站里发现的,那人我已经带来了,你要不要亲自问问。”   常棣闭了一下眼睛,额角神经在一根根的抽搐,他已经一夜一天没有休息,甚至连水都没有喝过几口。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把护照还给孙易。   “这件事交给你,公司和爸爸现在是第一位的,我暂时没办法面面俱到了。”   孙易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犹疑,开口道。   “要不要……报案?”   常棣抿住了唇,语气冰冷而严厉。   “你想让警察介入到常家和公司吗!”   孙易浑身一凛,立刻下意识站直了,垂首道。   “是我糊涂了!我马上带着人去把方岭给翻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哥想说他也曾是根正苗红的好青年啊..........(=_= 估计没人信你吧)   ☆、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陆征觉得自己有点头晕,身体还轻飘飘的。一直进了楼下熟悉的超市,穿行在货架之间时好像才找回一点实在感。这一夜一天的经历太不可思议了,完全是做梦。   他从小是三好学生,常年被选为升旗手,成绩优异绝不早恋。一路朝着人民警察的目标走得十分顺利。学业事业双丰收的同时,却把感情方面缺了根弦儿,从小到大有女生给自己递纸条,从来都是看也不看。到现在为止的感情经历白得像张纸,难道说,自己其实是个GAY?   陆征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得一哆嗦,没有再细想下去。推着购物车,开始认真地在货架上挑选毛巾、牙刷,内裤,还有简单上衣和裤子。在收银台排队付款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个电话,那边是一个清清亮亮的女声:“师兄,你生病啦?”   陆征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才含糊答道:“……啊,嗯。”   来电话的是局里新分来实习的小师妹,身材好样貌佳,活泼可爱,刚来一星期就惹得几只单身狼狂追不舍。但是这个叫谭冰的小女生却成天盯着陆征,嘴上说的是因为两人是校友,实际上……   临海全市局起码几百人都跟这丫头是校友!   不过这丝毫不妨碍小女生每天亮晶晶的蹦过来以各种理由骚扰陆征。但陆征可一点也不觉得这小美女是对自己有意思,哪个丫头会整天跟意中人讨论网游PVP技术、吃饭点最大份、喝水都要抢着给陆征先拧开以表示自己力气大?   “挺严重吧?我下了班去看看你?”不管怎么说,这么一句关怀还是让陆征心里头一暖,只是他习惯性还是拒绝了。   “没事的不要紧。”这一句说完,陆征忽然犹豫了一下,思考了两秒钟,对电话里说,“不过你要是方便就过来一下吧,我有事麻烦你。”   “好啊,什么事?”   “你来了就知道了。”陆征不好解释,连忙说:“你下了班就来吧。我在买东西,先不说了。”   他挂了电话,开始掏钱包。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旁边架子上陈列着的五颜六色避孕套。这个他以前当然看到过,只是一直没觉得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这会儿突然想起了家里那人洗澡时候说的话,心里一动,目光左顾右盼了一下后,如同做贼似地随便拿了一盒放在了那一堆商品里。   提着沉甸甸的购物袋,陆征却是脚步如飞兴冲冲地回到了家。一开门,就听到客厅电视机里头传来女人“嗯嗯……啊啊”甜到发腻的声音……他所有的神经都紧绷了,对于自己出门前说过的叫人自己找碟看的话万分后悔!   听到门响,盘腿坐在沙发上的李契侧头去看了一眼。   “我回来了……。”陆征喉咙发干,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双手将购物袋放到餐桌后才缓慢地走过去,一脸尴尬说:“怎么看这个……。”   李契手里巨||乳少女的包装壳晃了一下:“靠这个来代替女朋友?”   “很久以前的了。”陆征心虚,电视机里的声音简直刺耳,他对那些其实兴趣不大。   李契笑了一下,这反而让陆征更心慌了。   “别看了,我真没看过几次。”他伸手去拿遥控器,哪知道却被李契一下捉住了手,拉到了沙发上。两个身体撞在一起,李契两瓣柔软的唇凑了过来,近在咫尺地说:“女人不好看?”   陆征舌头打结,眼角肌肉跳了一下:“……你喜欢?”   李契笑开,换了坐姿靠上沙发:“我觉得,都没我好看。”   陆征立刻把头点成了鸡啄米:“就是就是。所以别看了。看点别的,我去做饭。”说着按了切换键,电视里的图像立刻转换成了少儿动画片节目——《一群羊和两头狼的故事》。   陆征进了厨房后,很快传来叮叮咚咚的切菜声。李契则开始收拾刚才买回来的那堆东西,他先拿出外裤打算套上,晚上的温度不适宜再光着腿。哪知道手一动,一个长方形盒子掉了出来。李契拿手一接,看了一眼就间盒子上写着“凸点…螺旋纹…”,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笑了笑,将盒子放了回去。这时门铃响了,陆征在厨房没有听见,他过去把门拉开了。   一个眼睛大大的女生站在门外,一看到李契惊讶了一下,抬头眨着眼睛去看门牌:“我没走错吧。……没错啊。”   “你找陆征?”李契把门让了开。   陆征端了一盘子番茄炒蛋出来放到餐桌,一扭头:“谭冰,这么快?换鞋子进屋吧。”   “师兄找我有事,我还不得坐火箭飞来?”谭冰脱下高跟鞋换了拖鞋,一边进屋一边又看了眼李契:“这小帅哥是谁?你朋友?”   李契没有说话而是看向陆征。   陆征拿纸巾擦了擦手,向李契介绍说:“这是我的同事谭冰,她学医的,你让她看看脑袋受伤没有。”   谭冰笑嘻嘻对李契说:“我是法医。”   李契嘴角一抽,用“你他妈是在逗我”的眼神扫了一眼陆征。陆征无法忽视这眼神里的电流,半张脸立刻有些发红,缓解尴尬地道:“也就稍微检查一下,好放个心。”   李契抽出一张椅子坐下:“来吧。”   谭冰走了过去,在李契头上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外伤。视线便疑惑着往下,却在李契的脖颈上发现了几块红色淤痕,像是吮出来的痕迹,她一愣,伸手准备拉开李契的衬衣领子。   陆征脸色一僵,下意识伸出手要制止什么。李契看得明白,索性直接站了起来。 “身上没事,不用看了。”   谭冰“哦”了一声就立刻收回了目光,不过在心里却留了点心思,吃饭的时候特地注意了一下那两人。等陆征送她离开,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兄,你这朋友怎么以前没见过?”   陆征为谭冰挡住电梯门:“昨天他遇到人抢劫,我救他回来的。他说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所以请你给他看看。”   谭冰知道陆征平常见义勇为的事没少做,可让人住在家里也太夸张了点,不禁担心说:“师兄,你应该送他去救助站。”   陆征笑了一下没有接这个话题,只是说:“天黑了,你路上小心点。”   谭冰站在电梯里点了点头:“嗯。明天见。”   陆征回去发现李契正在笨手笨脚地洗碗,他从身后一把将那细窄的腰抱了住,合手一起抓住了一只碗:“还是我来吧。哪有你这么洗碗的,袖子都打湿了。”   “那全交给你了。”   李契松开手,陆征却还抱着他不放,还把嘴唇凑到了他耳边说:“让人给你检查,你没生气吧?”   “我生什么气。”李契微微侧头:“不过,你既然怕人知道我们的事,还叫她来做什么?”   陆征的嘴唇碰了碰那片薄薄的耳垂:“可我担心你,你的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李契湿漉漉的手指往后弹了一下。   陆征鼻尖沾上了凉水微微一愣,然后立即皱了眉头,手臂也紧紧一勒,大狗撒娇一样,用鼻头蹭了蹭李契脸颊:“我捡你回来的,当然要负责到底。小白~~。”   李契笑了,扭头在陆征的唇上蜻蜓点水啄了一口。“傻。”   晚上睡觉以前,陆征把那盒避孕套放进了床头抽屉里,后来又犹豫了一下,拆了一个塞到枕头下。但是最终真正躺到床上时,他又悄悄的把那个小薄片放回了抽屉。灯一熄,整个屋子落入黑暗,他伸手去试探着碰了下李契的肩膀,那人就很自觉的往后靠了靠。   陆征的鼻尖凑到李契的后颈,温热呼吸落上去,他有点控制不住的吻了一下,又一下。   李契没什么反应,但在陆征的手摸到自己腰的时候,他按住了。   他说,“我头疼。”   陆征的手立刻停住了,声音很关切:“很严重吗?”说着就要起身去开灯,被李契拉住了。   他又说,“睡觉吧,可能是困了。”   “嗯,嗯,好好休息。”陆征又躺了回来,什么绮念都没了,把李契像个孩子似的揽在胸口,吻额头,摸头发,哄他睡觉。   “晚安。”黑暗中李契睁开眼睛,视线放空的注视了一会儿,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夜的时光悄然溜走,李契在清晨醒了过来。这时天还没亮,房间里灰蒙蒙的一片,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在他的腿上。大脑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就率先有了反应,汗毛竖立,奇异的麻痒都在骨子里。   又闭上了眼,可无法再保持姿势地继续躺下去,仿佛有东西在断续炙烤着他,一切变成了煎熬。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早已经食髓知味,此时都有了共同的意念,让理智淡薄为无形。   陆征还沉沉地睡着,微微起伏,呼出匀缓的气息。李契注视着他缓缓靠了过去,每一丝每一缕的呼吸都成了勾引。他的一只手已经钻进到身体之间,隔着温热的布料抚摸上坚硬的部位。人还没有反应,于是手心手背都来回抚了上去。指节是硬的,骨骼修长分明,动作却极其柔软。让布料下头的家伙更加硬挺出了形状,内裤都像是要包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陆征好感度biubiu飙升。   ☆、恶性循环   男性荷尔蒙的味道扩散在空气里,让李契像是受了蛊惑一般沿着陆征的唇就吻了下去,滑过下巴在喉结上反复津吮了起来。一只手更穿过了内裤,直接皮肉相贴地握了住。   陆征闷哼了一声,人还没醒血流却已经沸腾起来,有妖精在吻他舔他撩拨每一根神经。他下意识地手臂一捞,翻了一个身将那妖精压在了身下。家伙已经到了最硬最大的程度,热血冲涌着他不得冷静,半梦半醒中倒还有一根神经在提醒着他床头抽屉里的小薄片,几下摸索拿了出来,一着急却撕不开。   李契一伸手从他手中摘了下来,咬在嘴里撕开了,身体在同时柔软的滑了下去。躺平的陆征盯着被子,忽然就仰头倒吸了一口凉气,小腹绷成了一块铁。这下身体和意念达成了一致,将人勾到怀里,压着后背紧致而又顺畅地抵了进去。   这一次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失控,陆征记得小白身上那些斑斓的痕迹,所以每一下动作都极其耐心、温柔之至,他想让李契舒服,不忍心让他受伤。折腾了很久,听到李契的喘息到了难以抑制的程度,伸手摸到了他前端淋淋漓漓淌出些东西,才一鼓作气狠狠动了几下,猛然□□射了在套子里面。   他一直都记着李契很艰难清理的样子,那时就决定以后再也不能让人这么受罪。   “痛不痛?”用纸巾收拾干净了的陆征凑回来去亲李契。   李契平躺着望着天花板没有动也没用说话,再下一秒斜过视线,翻身又一次缠了上去,唇舌紧缠着吻了起来:“……还不够。”   陆征浑身一抖,年轻人的精力总是无穷的,几下亲吻之后立马又提枪上阵。两个人翻来覆去,一直到房间大亮。最后李契一身大汗淋淋地趴在了枕头上,气喘吁吁地说:“不行了,不要了。”   陆征笑了一下,去吻他的背。却在这时瞥见了床头的闹钟,已经十点了!他一个鲤鱼打挺一下蹿起来,在衣柜里翻出衣裤穿上,冲进浴室刷牙洗脸。   临走前他回到床边吻了吻李契唇,说:“我今天不能再请假了,中午我帮你叫外卖,好不好?”   李契只哼了一声:“嗯。”   陆征恋恋不舍的又亲了一下他脸,这才走了。听到门响,李契翻了一身四肢大敞地躺在了床上,睁眼一片空洞的盯着天花板。身体累脱了力,可是不知道怎么,心中有点空白却怎么也填不满。   冬日的暖阳照在碧透的海湾之上,洒下星星点点的光斑。风依旧和煦,吹动着遥遥山岭上四季常青的树木。方岭区是临海市有名的富人区,这里街道整洁,秩序整然,街上豪车比比皆是。然而在方岭区与长湖区交界却有着一线灰色地带。这里是酒吧林立,流动人口众多,鱼龙混杂,治安混乱。   一家酒吧的后巷,墙壁斑驳,电线水管纵横交错,锈迹斑斑的垃圾车爆出的垃圾零落满地。四个打扮怪异的小混混正围在一起吞云吐雾地抽着细长的烟卷。这时两个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巷头和巷尾。   这几个小混混开始还没有察觉,直到其中一个黄毛抬起头才愣住了,呆滞地拍了拍身边穿荧光背心的男人:“……大哥。”   荧光背心一侧头,丢了烟卷像只□□似得一跳而起叫了一声:“快跑!”就迅速翻墙而去。他周围的那几个混混也迅速四下慌不择路的逃窜。   而两路包抄而来的两个男人,不管其他只冲着荧光背心而去。翻墙,过巷,没两下就把那人堵在了一条死胡同。   “你跑什么!”一个男人揪住了他将人摁在了墙上,上下搜查了一遍。   “阿sir有什么事啊?人吓人吓死人的好不好?”荧光背心说。   “你不做亏心事至于吓死么?老实点,有事要问你。”男人放开了他,侧头看向自己的同事,陆征。   陆征夹克衫,便装打扮,然而眉宇间总是流露着一股正气。那小混混看了他一眼他浑身就有些犯怵:“问什么?”   陆征迈前了一步:“你们这帮人胆子越来越大了,前天半夜在华顺街格蓝酒吧后面的那条巷子,是谁抢了人包?”   “我……我怎么会知道啊!要不我去给阿sir问问?”荧光背心一脸可怜又委屈地说。   陆征一巴掌就扇上他的脑袋:“少给我来这一套,问完了我去哪里找你,赶紧说。”   荧光背心哎呦一声捂住了头:“大哥救命啊,你这是逼供!”   陆征笑了一声:“看来还真得让你知道什么叫逼供了?走,跟我回局里去。”   荧光背心惨叫一声蹲在了地上,嘴里飞快地蹦句子:“大哥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是很清楚,那帮小杂鱼谁知道他们叫什么啊,你说的那地儿我恍惚听人飘了一耳朵,好像是有那么回事,但是谁干的,几个人干的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我可以提醒你,是三个人干的。”陆征说。   荧光背心抬起头,几乎是崇拜地眼皮子眨了眨:“阿sir你都知道啊。”   “那你还不快说?”陆征俯视过去。   “其实我真的不是特别清楚,那边不是刚拆迁吗,原来常在那玩的几个都嫌太脏太破不怎么过去了。有一帮子新来的就占了几天,不过昨天听说那帮子穷鬼发了笔洋财,连夜跑外地去了。阿sir,我知道的真的全说了,你打死我也没别的料了!”荧光背心求饶说。   陆征和同事对视了一眼,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了。他有些失望,小白身世的线索也断了,踹了一脚说:“滚吧。”   荧光背心看了看另外一位阿sir。阿sir给塞了一包烟,挥了挥手:“走走走。”   荧光背心滚了,陆征看着他背影无意识地叹了一口气。   同事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特别关心这个小案子,只好安慰说:“这么琐碎的案子,又没事主报案,确实没法查。”   陆征眉头拧了起来:“你不明白,算了。”   暮霭沉沉,陆征提着顺道从菜市场买的菜回了家。房间里电视机开着,依旧是少儿频道,而李契人已经在沙发睡着了。陆征轻轻靠过去,有些歉意地他唇上吻了一下,将脸贴在了人的身上。   李契已经醒了,微微分睁眼睛,一只手攀上了那后背,偏了脑袋看怀里的人:“回来了?”   “嗯。今天去查了查你被抢劫的事,可是没有查到。”陆征交代着说。   “嗯…。”李契轻声应了一声,轻描淡写说:“没事。”   “怎么没事,你丢的东西应该挺重要的。”陆征吻了一下李契鼻尖:“算了,不说了。我去做大餐,红烧鱼怎么样?”   “好,你去吧。”李契捏了捏他下巴。   陆征去了厨房,李契翻了个身爬在沙发上看那人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高大宽阔的背脊,腰间却系着围裙,拿着菜刀的动作熟练而又认真,切得顶板清脆响动。等鱼下了锅,兹拉兹拉声和油烟的白雾就缭绕了他,香味也在同时满溢了整间屋子。   不一会,陆征端着红烧鱼上了桌。可当他刚放下盘子,抬头要叫人吃饭。站在桌边的李契,勾起他的下巴,唇就堵了上来。他惊讶而激动地站直拥抱住了那柔软的身体,两个人的唇瓣相交相贴。   身上还围着油腻腻的围裙,他想着桌上那一盘红烧鱼还有一丝犹疑:“…先吃饭……。”   而李契的鼻息急促而炙热,两条长腿轻易地缠上了他的腰:“先吃你。”   陆征轰然一下所有理智都溃败了,双手一把托起那挺翘的屁股,边吻舔边将人压上了沙发。   于是那盒套子用的很快,才一周,陆征的又买了两盒新的。沙发、厨房、浴室、窗台,整间公寓的任何一处地方都留下了他们欢爱的痕迹。陆征从没想过居然还有这些花样,他确定自己是真的捡回了一只妖精。这只妖精可以柔若无骨、浓情蜜意,也可以捉摸不定、神秘莫测。不变的是自己时时刻刻为他牵着的心。   一个星期天,天气阴雨。两个人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没有分开过。   陆征发现小白平常似乎对什么都无所谓但是一到雨天就会有情绪起伏,特别是在床上好像怎么也要不够似的。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因为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能做的只有满足,满足再满足他。   天空是灰色的幕布,大雨已经逐渐变得稀稀落落。李契一只细白的手臂勾抓着窗台边缘,肌肉紧绷,汗水涔涔。已经第三次了,陆征怕他承受不住,动作都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忽然李契挺了一下胸口,手掌一下推在了陆征肩膀说:“不要再做了。”   陆征傻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腔热血被生生冷了下去。慢慢抽离,将李契抱放在了床上。他太喜欢李契,哪怕这样都百倍温柔的搂着李契哄:“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头疼?”   李契直挺挺地横陈在床上,一扭头,目光绝望地斜往向窗外。他不说话,因为他并不是对陆征发脾气,只是恨自己罢了。一直以来,他并没觉得有多快乐,想要,想要,可偏偏奇怪的是距离巅峰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李契不知道自己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明明是喜欢的,陆征的温柔让他无时无刻不处于感动之中,可是身体和心分了家,无限的空洞似乎永远不能满足。   而他沉默着不说话,弄得陆征更加手足无措,只好在下次亲热时更加小心翼翼,就这样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常棣在仁爱医疗待了足足半个月,晨昏颠倒、作息紊乱。那处被征用的会议室变成了常氏医药临时的代理总裁办公室,白天他被各种事务轮番轰炸,夜晚他会在ICU病房外长久凝望昏迷中的常靳。   他知道常氏医药这艘巨擘迟早会压到他的肩膀上,但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仓促而惨烈。   “爸爸,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常棣把额头轻轻压到玻璃隔断上,唇皮翕合悄然吐出这几个字。   李契始终杳无音讯,孙易派出去的人手已经把临海市六个区都翻了个遍。然而不能动用警方力量,偌大八百平方公里又总有常家乃至于浩然集团无法触及的角落。机场火车站汽车站也全部都布设了人手,毫无线索。   那杂种就像一滴水一样蒸发了。   常棣闭着眼睛,玻璃隔出的几米之外常靳昏迷不醒、生死未知。倘若醒来知道李契失踪了,父亲会有什么反应?是慈父情怀大作派出所有力量去找、还是质疑是自己做了手脚?又或者,病弱中承受不住打击……哪一个可能他都不愿意去面对,所以只能派出人手去掐灭这个未知的可能。   但是半个月过去了,常棣也渐渐死心,知道李契也许真的再也找不到了。   他在思考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同时也在积极的用一切方法来挽救常靳。   仁爱医院最具实力的医疗小组和从美国来的专家进行了会诊,最后决定为常靳进行第二次手术。在手术指征一条条都满足之后,常靳被送进了手术室。这一次常棣没有进去,他背倚墙壁,安静守着那盏橙红色的术中指示灯。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申榜了这周TAT   所以得放满更新速度,这个星期隔天更新,每天下午五点   下个星期四开始恢复日更   ☆、渣攻の回忆(上)   时间走得非常慢,手术室外守了不少人,除了常氏医药的几个高管,浩然集团另外几个分支也都派了人来,金融那部分的安一墨和常靳是同辈,交情匪浅,更是亲自过来了。只不过都是场面上的人物,没必要做那些温情腻歪的安慰,再说,常棣虽然年轻,但是始终如标枪般挺拔凛冽的身形,看上去早已经有了父亲坚不可摧的影子。   忽然间缓慢流动的时间被尖锐呼声打破,里头护士长冲了出来,几个助手跟在后头跟着一路狂奔,有一个匆匆忙忙地撂了一句话,“术中大出血!我们马上去血库!”   一切都像是按了快进键,人群中混乱,一波又一波的小护士抱着血浆袋子在奔跑,护士长嘴唇都白了,“库存快用完了,正在往外院调集,怎么办!”   手术室外的这群人立即炸开了,常棣一把揪住了老太太的衣襟,失态的吼,“你们怎么做的准备工作!”然而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他立刻一松手,卷袖子。“抽我的!”   向位高权重者表忠心从来都不缺人,看着常棣挽了袖子,一群人立即纷纷拥了上来,常靳是O型血,只能接受同血型输送,最后护士长匆匆忙忙带了常棣和另外五个进了抽血室。   血液取样之后是紧张而迅速的检测比对,医疗器械发出常棣熟悉的嗡嗡声,仅仅是从手指上扎了两毫升而已,他居然有些目眩。这些日子以来他太疲惫精神绷得太紧,一切,都寄希望于这次手术能够成功。   几分钟以后机器吐出长长的打印纸,护士长拿了结果,一眼扫去愣了一下,然后她让小护士带走那五个去立即抽血,独自把常棣扯到了一边。   她这些日子一直照顾着常棣,知道他有多心焦父亲的情况,老太太的儿女也大了,她能明白这种恨不能为亲人割肉哺血的心情。“常总用不了你的血,你是A型,应该是随了你妈妈。”   常棣一瞬间有些迷惑,他愕然看着护士长关切又温和的脸,几秒钟的张口结舌,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护士长更加心疼,赶紧扶他坐下,絮絮安慰了几句,说派去外院的车马上就回来了,那五个也能应个急,放心吧云云。   常棣压根没在听老太太说了些什么,片刻之后他摆了摆手,声音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你出去。”   护士长于是闭嘴,退了出去并且带上了门,她觉得常棣应该是需要休息一下。   十几分钟以后,常棣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安一墨上来按了下他肩膀,伸手臂重重抱了他一下。   “小伙子,撑住。你爸命大得很,这点小灾小难捱得过啦!”   常棣抬起眼皮看了下这个叔叔辈的男人,点了下头。然后就恢复了之前的冷静面容,医院走廊白晃晃灯光照下来,他的五官眉眼看着有种不真实的雕琢感。   直到入夜,手术成功,翻译传达了外国专家的意见,说保守估计,常靳可能在12小时内就能恢复意识。安一墨大喜,用力拍常棣的肩膀后背,众人拥上来说恭喜恭喜。常棣扯了扯嘴角才露出一丝微笑,亲自把安一墨送到停车场。   然后,他独自一人站在寒风凛冽的风口,仰头望了望天色,神情间高深莫测,最后一头钻进了自己那辆黑色巡洋舰,没有叫司机,星夜疾驰赶回了常氏庄园。   家里几乎没有人,孙易这阵子一直在外奔波,留守的仆人没有料到常棣会深夜回来,慌忙扣着衣服扣子给他开厅里和走廊的灯,常棣暴躁的呵斥了一句,“用不着,都出去。”然后大步的踏进了二楼另一端母亲的卧室。   常夫人生前和常靳一直是分房睡的,她是个温柔得体的大家闺秀,学音乐出身,和黑白两道不清不楚的常靳站在一起,根本不太像一个世界的人。常棣是她的独子,和其他的贵妇人不同,她没有用任何一个保姆或者佣人,而是亲自把常棣教养长大。七岁以前常棣的童年记忆是充满了阳光鲜花和音乐的世界。   但是七岁以后,常靳说,儿子大了,需要学些真正有用的东西了。   于是常棣的课程从钢琴和园艺变成了射击、空手道、经济、生物化学。让常靳狂喜的是,儿子在这些方面显然极有天赋。斯斯文文的小男孩在南非第一次冷静扣下扳机就让一头羚羊脑浆迸裂时,他高兴得把儿子扛了起来。   常夫人对此表示过反对,她惊讶的发现鲜花般娇嫩的儿子正在被常靳捶打成她不认识的模样。常靳咬着烟不置可否,才八,九岁的常棣已经习惯了跟父亲全世界到处飞,然后去见识各种各样小男孩所喜欢的新奇玩意儿,是他自己直接拒绝了母亲要他留在家里的要求。   一直到十岁那年,他突然目睹了父亲的一个大秘密。或者说,不是秘密,因为常靳从日本回国以后,就直接告诉了常夫人。   常棣看到了母亲突然变得煞白的面色,父亲陈述完事实,低头点烟。没有多少愧疚之色,但也一反常态的用了商量语气。   常靳说,“你看,怎么办?”   常夫人好半天才缓过来,温柔的女人即使失态也没表示出太多的不满。她扭过头,不看丈夫,也不看儿子。低声说,“我带儿子去意大利吧,你怎么决定都可以。”常夫人的娘家在她婚后不久就移民了,父母兄长全家都在欧洲。   常靳不悦的皱起眉头,烟雾袅袅中神色难看。   “我说了要你走吗?”   常夫人神色凄楚,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按在沙发扶手上不住颤抖,声音努力维持着平衡。   “你都已经有了别人……为什么还非要……留着我。”   常棣面无表情的看着父亲,然后走过去抱着母亲的腰。   常靳忽然站了起来,按掉了烟,走过来扭住了常夫人的下颌。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太太,这一点永远不变。你不高兴,这个家就不会有其他的女人和孩子能踏进来。”   常夫人泪水盈盈的仰起头,声音低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我没有不高兴……”   最后是常棣怒了,伸手推开父亲,像头小兽一样恶狠狠挡在母亲身前。   常靳反而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伸手狠狠揉了一把常棣的脑袋,对常夫人笑道。   “就冲着你给我生了这么聪明的儿子,你也永远是我常靳的夫人。别胡思乱想了,你嫁给我都这么多年了!”   说完常靳就转身出去了,李契的存在就像个泡沫,在常氏庄园里扑的一声就轻轻破了。   一年之后,常靳又有一次日本之行,既然常夫人这一年来都没流露出过一丝不悦,他就想起了那个流落在外的小儿子。男人嘛,儿子总不会嫌多的。   只是没想到那对母子表示了激烈反抗,尤其是那个小的。   常棣一直都记得,自己站在屋檐下,冷冷注视着那个又长大了一点的小男孩。一年前的东京街头,自己曾经向他递出过一块手帕。当时还完全不知道,这个摔得七荤八素的小子会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若是当时知道他是父亲不忠的产物,并且会在之后惹得母亲如此伤心,他一点也不介意在东京街头就弄死他。   但是那个机会已经错过了,常靳要认下这个儿子,甚至有可能要把他带回家里去。这个瘦弱不堪的小杂种,会像一把刀一样插|进常氏庄园,让这一年来郁郁寡欢的母亲更加受伤。   于是对着那个仿佛讨好的笑容和道谢,他冷冷的说了句。   “爸爸想接你回去,但是我和妈妈都不欢迎你。”   那个小杂种脸色变了,屋子里女人的哭泣声传出来,他拔腿就跑了进去。   常棣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冲进屋子后发出了极其激烈的反抗,对着常靳乱吼,叫常靳滚出去。   还算有点骨气。   父亲绝了把外室和野种领回家的念头,母亲却一日比一日的衰弱下去,常夫人本来就是个娇怯怯的美人,柔软得像水或是泡沫。她不爱出门,不善交际,多年来一直是朵养在温室的花,只是从某一天开始,她突然以目力可见的速度枯萎了下去。   她查出了抑郁症以及内分泌方面的毛病。   常棣疯了一样的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了神经药物学中去,他看不得母亲一天天灰败下去,常靳拿出了全部的医疗资源进行配合,但人真的是会忧郁而死的。   十五岁那年,常棣失去了母亲。   临终前,常夫人说,“把妈妈所有的东西都烧掉扔掉吧。灰烬倒进大海,什么都不要留下。”   常棣两眼通红,握紧了母亲枯瘦不堪的手,吼道,“不行!不行!”   常夫人已经枯萎得流不出眼泪来,目光无神的闪动了一下,嘴唇翕合,轻轻说,“听妈妈的……一定要听……”   他最终保留了母亲几乎所有的遗物,从珠宝首饰到钢琴地毯,母亲卧室里的陈设也从来没变过,每天都会有人来打扫,甚至连母亲生前每一次体检的报告,他都仔细收藏了起来锁在母亲卧室的保险柜里。   就像母亲只是出了趟远门去了意大利而已。   深夜,常棣踏进了母亲的卧室,他的目标很明确,保险柜。   喀拉喀拉的转盘声响起,保险柜很大,里面收藏的是常夫人生前的嫁妆和多年来常靳赠送的各种珠宝,他是个大方的男人,给了夫人的东西就是私房,保险柜的密码只有常夫人和常棣知道。   常棣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一个清晰生硬的字母上,记忆毫无偏差。   血型:O。   他浑身都僵硬了。 作者有话要说:  >< ~ 来路不明的渣哥哥   ☆、渣攻の回忆(下)   阳光穿透云层直直的射进病房,明亮光斑如柱,耀眼得刺目。   常棣坐在病床边,长久凝望着尚未醒来的常靳。   常靳这一年已经五十岁,他是个很英武的长相,浓眉,睁眼看人时冷漠傲岸,又或者威压十足。仔细看五官,常棣和他确实长得很不像,这对父子俩只有眼神如出一辙,常棣是他的翻版。   常棣完全长得像他母亲,若不是有双犀利冷酷的眼睛,他的模样几乎是称得上是漂亮,但是从来没有人把他往斯文俊秀上想,他是一把常靳亲自打磨出来的利刃,惯饮热血,锋芒毕露。   他垂下眼皮,一只手握住了常靳微冷的手掌。手指一寸寸抚摸掌心,厚实粗大的手心满是枪茧,两只手掌逐渐重叠,幼年往事奔腾而来。这只手握着跌跌撞撞的幼童一路长大,手把手教自己练枪打拳,给自己最好的学习条件和实验设备,也打过自己,浓浊的血腥气在地下室淌了一地。   之后痛心疾首的冲自己怒吼,“你到底要怎么办!”   那是自己在鬼门关打了一转以后再回来了,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扯出个虚浮的笑。   “不怎么办,你自己说过,妈妈不高兴,你永远不会让别的女人和孩子走进这个家。她死了,你说过的可以不作数了。”   这句话打倒了那个暴跳如雷的男人,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最后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于是李契就再也没有了更名换姓的机会,甚至到了年末,父亲要办生日酒会,孙易试探着问要不要把人接回来。父亲也摆了一下头,示意不必。   但是李契竟然中途回来了,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热闹中,他孤零零站在那里,像一缕走错了地方的幽魂。   常棣听见父亲低声吩咐孙易把人带走,他的目光平直落在李契身上,隔着笑语欢歌的人群,他一瞬间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但是他是不可能同情那小子的,这人的存在就已经是个错误!   他所能做到的就是不闻不问,父亲后来置了不少产业在李契名下,他也无所谓。常家到底有多少资产他压根数都数不清,钱算什么,他只是永远忘记不了母亲那双泪盈盈的眼。   直到两年后方浩极其惨烈的死亡!   他那点不顾一切的疯狂因子骤然被引爆了。方浩从十岁开始就陪着他一起长大,那人脑子不聪明,但是身手一贯不错,最主要是绝对的忠诚与爱。明明知道自己能给他的极其有限,却总是欢天喜地的收下,再以百倍的热情回报过来。   这么好的一个人,却因为那野种的一次任性而丢了性命!   当时他是真的想杀了李契的,但是父亲这次封锁了整个三楼,并且让人牢牢的看管住了他。   于是他就只有一夜一夜的在琴房里疯狂发泄,这次,不会再有那个人垂首陪伴了。   琴房的灯,一夜一夜,照出来的都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和那些迸散碎裂心伤若狂的音符。   然而某一天,那个瘦得脱了形的小子悄无声息的走进了琴房,带来一把刀,扑通跪下,要求一命抵一命。   低头看过去时,几乎有点认不出他的样貌。一瞬间的惘然,心想就是这瘦弱得不堪一击的小子让母亲忧郁而死方浩死无全尸?   一刀捅进心窝,是不是这些年的恩怨就全结束了?   手腕一转,刀尖划开布料,白皙瘦弱的皮肤显现出来,一刀一刀,鲜红的血洇成斑驳痕迹。这小子的身体里流着父亲的血,就是这点血脉让他得以登堂入室,毁掉了自己所有珍视的人。   常棣没有办法去向父亲追究十几年前的责任,他能做的,就是把刀对准了李契和自己的胸膛,然后,一起捅进去。   毫无快感的一次□□,琴房里震动的琴键和皮肉撕裂的痛呼,一个是在承受,另一个,其实也是。   他是彻底的想要个毁灭了。   但是没有想到,是那个已经要昏厥的小子,气息奄奄说了句,“不要告诉爸爸。”   原来直到这时候,他也仍然痴心妄想地惦记着那是他的父亲。   就像父亲即使不愿意在酒会上承认他的身份,也仍然为小儿子准备着丰厚的产业。   父子连心,果然不假。   于是常棣给了身在外地的常靳一个电话,告诉他李契病了。于是常靳意料之中的立即飞了回来。   常棣垂眸看着浑身被遮得严严实实的李契,那小子烧得如此严重,被遮住的部分全是凌虐痕迹,却仍然一无异状的向常靳说,自己没事。   那么,就让父亲对这个苦心隐瞒的小儿子彻底失望吧。   □□二乙酰胺。药物成分是拿来控制意识的,让那具身体,日复一日的沉沦了下去。   偶尔有时候常棣会失神,看着那张扭曲的汗湿的面孔,他想,自己是在做什么。   与此同时,整个常家已经彻底湮灭了方浩的所有痕迹。自己向父亲提出过抗议,被那双威严十足的眼睛逼迫住了。   “一个保镖而已,你既然已经跟你弟弟和好,就不要再留着根刺了。”   是的,只是个保镖“而已”。死去了,化成灰了,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到头来,只有自己和另一个人还深刻的记着他。   那天看到李契强撑着身体下楼,轻声要求去看看方浩。   一刹那心酸得简直要掉眼泪,迅速扭头走开。   雷雨交加的夜晚,鬼魂一样飘进来的人,喃喃的说,“我梦见他了……”   毫无来由的心浮气躁,把游刃有余的控制力全盘抛开,猎手掉进了自己布设下的坑,窗外雷霆滚滚,室内成了个混沌的世界。一次次发泄完之后才恍然回神,自己失控了。   于是他果断地发出了最后一击。   他算准了常靳会在那天从法国飞回来,再也没有什么比亲眼目睹更加震撼的打击,没有任何一个父亲在这之后还能粉饰太平。常棣曾经逼迫过李契,但是那一天显然不是,而那枚闪亮的白金环,倘若不是心甘情愿,更不可能那么大张旗鼓的钉在胸口上。   大获全胜。   他没有受到一点惩罚,只是常靳一夜间老了许多岁,把他叫进书房,投射过来的目光也没了父亲的威严锐利。   常靳说,“我准备送李契走,永远不会让他回来了。”   常棣安静的看着父亲,什么也没说。   常靳长长的叹了口气,疲惫不堪的又说了一句。   “不择手段,心狠手辣,你太像我。”   原来他什么都明白。   常棣低头把父亲的手掌翻了过来,掌纹深刻纵横,枭雄一样的人生。他盯着看了很久,忽然那手掌轻轻动了一下。   他以为自己眼花,但很快听到了极轻的哼吟声。他辨不清悲喜,只是一瞬间就立刻站了起来大声叫医生护士。   一群人拥了进来,接入的仪器快速反应着各种数据,外国专家哇啦哇啦说了一串。用不着翻译,常棣也听懂了,那人说,常靳的恢复状况很理想,几乎堪称完美。   一通忙乱之后人群又退了出去,纷纷扰攘像潮水来去,只有床上安静仰躺的人和床尾笔直站立的这一个,始终未有变动。   这一天晚上,常靳真的逐渐醒了过来。   他叱咤半生,第一次如此虚弱的躺在床上,幸好睁眼就看到了大儿子,他虽然一时无力控制脸部肌肉,目光却投射出欣喜。   常靳的嘴唇微微张合,常棣俯下身去,听到父亲说。   “儿子,你瘦了……”   常棣的呼吸陡然急促了一下,反手紧紧握住了父亲无力的手指。他心里有很多疑问,每一个都发酵出异乎寻常的翻涌,但是这时候他问不出口,他只是把常靳的手用力包拢在掌心,用脸去摩挲,喉咙里仿佛都哽咽。   然后,他又听到常靳低低声的问。   “李契呢……”   他的腰背微微僵硬了一下,几秒钟之后才抬起头。望着常靳灰败的脸色,轻声开口。   “他回日本了,你想见他,我派人去接回来。”   常靳的眼睛里一时现出了疑惑之色,唇间无力翕张。   “他……走了?”   常棣的眼神很平静,看着父亲那一刹那间的失落,镇定的点了下头。   常靳紧紧盯着常棣的眼睛,久久之后才缓慢松懈下去,嘴角慢慢扯出一个苦笑。   “他……这么恨我啊……”   常棣低头吻了一下他的手心,轻声说。   “我派人去接,好么?”   他等了很久,才等来常靳低低的一声叹息。   “不必了。”   常棣垂着眼睛,握着常靳的手,静默无声地坐了很久。   一直到常靳慢慢开口,问道:“公司的事情怎么样?”   常棣简单汇报了几句,简明扼要,清楚明白。常靳微微点了下头,然后说。   “有你在,爸爸很放心。”   常棣凝视了父亲足足一分钟,忽然轻轻开口问。   “爸爸,你当初是怎么认识妈妈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泪飞顿作倾盆雨   常靳有点惊讶,但是眼睛却亮了一下,他努力扯出一个微笑,思索着慢慢回答。   “你妈妈……那时非常漂亮,白色长裙,在音乐节的开幕式上,扶着大提琴,起身向台下鞠躬。”   “舞台上那么多人,舞台下那么多人,那一眼,爸爸眼里从此就只有了你妈妈一个,想尽办法也要追求到手。”   “后来很快就结婚了,然后生了你……爸爸真是开心……”   常靳说得很吃力,断断续续,他像是极度疲倦,慢慢地要睡了过去。   常棣等了半天,见他呼吸逐渐平稳,就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起身要离开。   他发出一点小动静,常靳突然醒了过来,含糊不清的叫了一声。   “常棣!”   他立即站住,快步走回来,俯下身听常靳说话。   常靳发出微弱的声音,说了最后一句话。   “如果不能对李契好一点,那就……完全忘记他吧……”   常棣缓慢认真的点了一下头,常靳扬了下嘴角,逐渐陷入到昏睡中去。   这天半夜,常靳去世了。那场堪称完美的手术,仅仅让他的意识在最后清醒了一个小时。   十二月二十一日,临海市迎来了一场冬季罕见的冻雨。   乌云铺天盖地,明明是白天也暗沉如夜。李契靠着窗户,一动不动,他看着天空乌云压境,看着第一滴雨滴从天而降,一丝丝、一滴滴连成一片,最后将临海笼罩在一片大雨之中。而他的一颗心仿佛也在乱雨的浸淋之下,泥泞不堪,呼吸都变得困难。   刚从外回来的陆征,看到他这么楞神,不禁过去小心安慰道:“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了?”   李契没有转头,依旧看着窗外:“没事,因为天气吧。”   陆征揽了他的肩膀:“傻小白,下雨不是常有的事么?”   “我不喜欢下雨。”李契回过头看他,忽然问:“你的父母呢?他们都是什么样?你怎么没有和他们住一起?”   “他们不在临海,我不是本地人。”陆征说:“我爸也是警察,所以我从小就立志一定要做个和我爸一样的好警察。我妈是小学老师,教语文的。他们现在都退休了,我爸爸没事就去钓钓鱼散散步,我妈喜欢跳广场舞。”   “嗯…。”李契轻轻应了一声低下头。   陆征看不见他的眼睛,却见一行泪从那脸颊上滑了下来。他以为自己说错了,赶忙地将李契抱紧在怀里:“怎么哭了?是不是想家了啊?没事,你还有我啊。”   李契没有回答他,只是埋在他怀里越哭越厉害,就和窗外大雨似的。雨声和哭声交错在一起,陆征心都碎了。   这一场冻雨,同时也将城市另一端洋洋洒洒铺开的一公里雪白兰花打得七零八落。   浩然集团的大老板安一白专机返回,出席好兄弟常靳的葬礼,常棣没能如约去机场迎接,安一白在兄长陪同下直接到达了追悼会现场。   散碎的脆弱花瓣蜿蜒了一路,每隔数米的黑西装男个个浇得浑身湿透,却矗立有如标枪,安一白的加长子弹头座驾缓慢驶过深蓝色地毯,到了尽头时打开车门,几个人抢上来给他打伞。他却仰头看了眼冷雨萧萧的天空,叹了一句。   “泪飞顿作倾盆雨啊。”   然后他没让人给自己撑伞,只是快步地在安一墨的伸手遮挡中走进了恢弘布置的灵堂。   常棣迎上来要给他鞠躬,被安一白拦住了,他伸手把高高大大的常棣直接搂在了怀里,用力抱了一下。   “好孩子,以后常家就靠你了。”   安一白是个四十多岁的年纪,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长眉凤眼,笑起来时眼角才会有一丝丝的纹路。他偏于斯文清秀,但整个浩然集团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有他义兄安一墨的鼎力支持,不过无论是伙伴还是敌人,和他接触过的人都很清楚,他所得来均非侥幸。   他到达以后追悼会正式开始,灵堂里层峦叠嶂的兰花菊花,市政也派人送来了挽联挽幛,整座大厅一片白雪茫茫,常靳一张四十岁时的照片放大了,俊朗而英武,定格在相框里。程序走到致词环节,安一白屈指叩了下话筒,然后在一片沉寂的厅堂里缓慢低沉的说了几句,末了,他望向常棣。   “常氏医药是浩然的肱骨,也是靳哥最珍视的心血。从今天开始,正式移交到常棣手上。你父亲的担子,交给你了。”   齐刷刷的视线投向常棣,他腰背挺得笔直,垂首缓缓一躬。   所有的仪式进行完毕,亲友环绕一周后离场,众人离去,常棣俯身去最后亲吻了一下父亲的额头。之后他终于下了决心,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剪刀,小心翼翼剪下了常靳的一撮头发。   父母辈的一切,归于尘土。而他,仍然需要一个真相。   平安夜。大大小小的圣诞树已经将这个城市角角落落装点了起来。彩灯闪烁,欢声笑语随着圣诞歌飘满整条街道。   这天陆征需要执勤,家里就剩下李契。晚餐是陆征为他点的圣诞披萨套餐,刚吃完家里忽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传来了“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的音乐声。   李契茫然地环顾四周,他没有开电视,家里只开着一盏台灯罢了,这声音不知道是从哪传出来的。他从茶几一直找到沙发,终于在床的枕头下面发现了一台屏幕正在一闪一亮的手机。而手机上闪烁的画面,不是别人……正是陆征的一张耍帅自拍照。   李契失笑地滑通了电话,凑在耳边说了一声:“喂……。”   “平安夜快乐,小白!”电话那边传来陆征的声音,而背景声音很嘈杂,似乎有音乐的声音。   “平安夜快乐。”李契在惊喜中说。   “嘿,这手机是送你的圣诞礼物,喜欢么?你一个人在家我挺不放心的,以后有了这个就好联系了。”陆征说。   “谢谢。”李契缓缓吐出两个字。谢谢这个词太简单了,但是他又不知道怎么来表达出自己的感动和感谢。   “你喜欢就好。今天不能陪你,真是对不起。我这边很热闹,你听到教堂里唱诗的声音了么?可惜你不爱出门。”陆征说。   “嗯,听到了。”李契笑了:“没事,我在看动画片啊。”说着他拿起遥控器摁亮了电视屏幕。   他目光刚转过去,却发现电视机的频道居然停在经济台,而经济台的新闻中正在播放“常氏医药”的新闻。李契刚听到这四个字就顿时惊慌失措,手机一松掉到了地上,手忙脚乱地两只手抱着遥控器摁了半天才终于把电视转了台。他的心砰砰地乱跳,仅仅就是刚才一分钟的时间额头上就满布了冷汗。   花了这么久的时间,他唯一做的事就是要将关于常家的一切彻底忘掉,可是仅仅如此也没有能够做到。   手还在颤抖,而落在地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怎么突然断线了?”那边的陆征问。   李契的心揪在一起,皱紧了眉头灰心说:“你好好工作吧。”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陆征的语气有些紧张。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李契无法控制自己地哆嗦,手一颤手机又跌落到了地上。对于电话那头传来的喂喂声也根本听不到了。他一动不动,瞪着双目,用尖锐仇恨的目光盯着电视里的卡通小羊。   铃儿响叮当的铃声再一次响起。   这下李契拿起来就失控地吼道:“不要烦我了!”   凌晨,陆征小心地扭开了门锁,又轻手轻脚地进屋。当他看到李契很好地躺在床上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要将被子给他盖好。没想到床上的人却突然一个翻身将自己抱了住。   陆征一怔,抬起手柔缓地摸着李契头发。他不说话,李契也不说话,两个人的身体却紧紧缠抱在了一起。他吻下去,李契也回吻他,一点,一点,极缓又极其温柔。   平安夜的喧嚣落幕,城市笼罩在安静的夜里。他们没有再和从前一样疯狂做|爱,而是相互拥抱依偎地躺在床上,一整夜。一个是仿佛失而复得的惊喜,另一个是心怀愧疚的补偿。   时间很快进入了旧历新年。陆征是外地人,但是他丝毫没有订票回家的打算。一直到了腊月二十九,他下了班在家里忙忙碌碌打扫卫生,突然手机响了。   “小白,过来帮我接下电话。”他满手满身的油污,正在擦厨房里油烟机。   “哦~好。”李契在门外贴对联,刚好粘完大门上的福字。听到陆征叫他连忙关了门进屋,拿起茶几上的电话,摁了免提后送过去。   “征征啊。”电话里传来中年女人的声音。   “妈。”陆征平摊着两只油腻腻的手,冲着电话叫了一声。   李契的心微微一动,看了陆征一眼。   “征征。听你爸说这次过年你又不回家,怎么回事啊?去年不就说今年回来么?局里不能每年总让你一个人值班吧?”陆征妈妈有些激动地问。   陆征脸色微微尴尬,说:“过年时候人手不够嘛。”   “唉,你啊,你啊,你就是太老实。妈本来还想让你回来相个亲。这边好几个老姐妹都介绍了,我跟你说,人家小姑娘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也在临海工作,你们还是老乡……。”陆征妈妈说。 作者有话要说:  滴滴递给渣哥一个头盔:大家都想打你脸,做好准备了么,要改过自新么?   渣哥冷笑:渣的还在后面呢!   滴滴瞪起眼   渣哥:你咬我?嗯,用力点。夹紧了~      ☆、除夕   陆征窘迫地赶紧打断她的话:“妈,我在洗油烟机呢。先不和你聊了啊。”   “欸,你这个臭小子。回头我把姑娘的电话发给你,你记得联系啊。”陆征妈说。   “拜拜啊妈。”陆征飞快偷看了一眼李契,便不敢再多看一眼。   李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将挂了的手机放到一边。当陆征转过背,却忽然从后面拥住了他。   “谢谢你陪我过年。”李契贴着他的后背说。   陆征微微僵硬,不好意思地牵动了一下嘴角:“没有,要值班嘛。”   “真的?”李契握住陆征的肩膀把他扳过来,抬眼与之对视。   陆征看着李契就没办法继续说谎下去,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什么来:“这……就是……。”   李契注视着他的眼睛,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凑上吻住了那唇。   开始只是轻轻相触,最后到唇舌相缠。陆征举起双手怕弄脏了李契,而李契却几乎完全倚在他身上。在狼藉一片的厨房,吻了许久许久。   晚上他们在床上尽情做||爱。似乎许久没有这么尽兴过。陆征进入的时候又是激动又是谨慎,而李契的身体一下就缠紧了过来。似乎有特别的热情,他捧着陆征的脸不断亲吻,从唇亲吻到脖子,锁骨。双腿圈紧着,顺着陆征每一次挺进向上迎合。鼻腔里泄露的呻|吟飘满了整间屋子。   窗外,燃起礼花,在夜里怦然洒落了漫天的星斗。李契的一颗心仿佛泡在蜂蜜里,他放纵自己沉坠下去,能多享受一刻,也是好的。   除夕之夜,烟火不断升空照亮黑漆漆的天,五光十色,倒映大幅玻璃窗上一片绚烂迷离。   常棣站在黑暗之中,手里拿了杯酒,他一个人自斟自饮已经喝掉了快一瓶。   所有的仆人他都放了假,孙易要留下来陪他过除夕,也被他赶走了。   他笑道,“你当我会一个人在家么,今晚节目丰富得很。”   前半句是假的,后半句是真的。   在隐隐的烟花爆炸声中,他撕开了一份DNA检测报告。没有开灯,因为他实际上已经知道结果,只是仍然需要一个确认。   纸页轻飘飘散落在地,他缓慢阖上眼睛,窗外整个城市都在欢腾中庆祝新年,他身侧空无一人,偌大的常家大宅空空荡荡,他成了一缕不知来路和去处的幽魂。   最后,他捡起那些纸张,走进了书房,拉开手边第一个抽屉,把那份检查报告放了进去。那里头还有另一份报告,是五年前李契刚来的时候做的,那份结果显示,李契是常靳百分之百的亲生儿子。   而他,不是。   他在黑暗中拨通了一个越洋电话,意大利这时是下午五点,接起电话,他直接叫对方让舅舅来听电话。   那端的声音显然意外而迷惑,很多年没有过音讯的外甥忽然在除夕之夜打来电话,任谁都会惊讶一下,就笑着说了句,“过年好啊。”   “过年好舅舅。”常棣的声音冷静平缓的穿过电波,下一句直入正题。“我妈妈在结婚前有什么感情经历?”   对方愣了一下,然后开始打哈哈。   “这个……舅舅哪还记得啊。你妈妈大三那年就休学嫁给你爸了啊……”   “那么我亲生父亲是谁。”   这一句仿佛带了嗡嗡震动的回声,隔着七小时时差,那端忽然安静了。半晌之后才迟迟疑疑地开口。“你胡说什么,不要诋毁你妈妈的名誉……”   “我做了DNA检测报告。”   听筒里明显的一声倒吸凉气。   常棣等了片刻,才慢慢地又往下说。   “我父亲……我是说常靳,他去世了。他昏迷抢救的时候我才发现血型不对,O型血和O型血生不出A型的孩子来。舅舅,假如你知道什么,请你告诉我。”   那头静默了很久,常棣耳边的蓝牙耳机一直在闪,黑暗中他的呼吸抻得缓慢悠长,仿佛连心跳都一起变慢了。   终于,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了。一个和常靳所讲完全不同的版本。   常夫人娘家书本网,女儿在音乐上非常有天赋,在音乐学院时主修大提琴,辅修的是钢琴。家里始终不知道她在恋爱,恋上的是钢琴专业最优秀的学生,她和他的四手联弹冠绝一时。   入夏,常氏医药赞助了学院音乐节,开幕式上,常靳对优雅如白天鹅的大二女生一见钟情,并展开了狂追不舍的攻势。整整五六个月,白天鹅不应允、不假以辞色,但是在十一月的院庆音乐会之后,作为首席大提琴却不得不出席了庆功酒会。   那一晚,白天鹅喝多了,被人送到了常靳的床上。   把女孩子送回来时,常靳附上了整整九克拉的钻戒来求婚。   “你妈妈那时……和男生最亲密接触也只有拉了拉手而已啊……”彼端电话里喟叹,常棣面无表情的吐出了两个字。   “然后。”   父母并不知道女儿心有所属,常靳虽然行事欠妥,但高大帅气、财雄势大,直接求婚的诚意也拿得非常足。即使不打算卖女儿,对于常靳的追求,却是暗暗默许了。   结果女儿和男友私奔了。   舅舅说不清楚这到底是谁的主意,总之,绝望又软弱的小女生和贫穷但勇敢的小男生跑了,两人失踪了不过两三天。小女生就直接被常靳的人找了回来,他对急得几乎要发疯的一对父母说,“不要怪她,错误全是我的。”   那个小男生,被常靳砸了很大一笔数额的钱给送走了。这一点,所有的人都瞒住了常夫人,一直到她抑郁而终都不知道。   但是飞机失事的消息瞒不住,那个小男生放弃了爱情,却带着巨额的钞票,坠进了海里。   那段时间常夫人几乎疯了,不吃不喝,奄奄一息。   而常靳也正如每一个志在必得的追求者那样,始终毫不松懈的每日来看她,哪怕常夫人永远都是用怨恨的眼神瞪他。   转机来得突如其然,某一天,常夫人忽然前所未有的软弱,哭过一场以后,带着红肿的眼睛问常靳,“你是不是想娶我?”   然后,就是休学、婚礼,常夫人的肚子迅猛的涨了起来,与此同时,她要求父母兄长移民,离开临海,去更适合养老的地方生活。   “你是在八月出生的,日子一算,就是十一月音乐会的时候……有的你。”   常棣在黑暗中坐成了一尊石像,他自幼身体健壮发育优秀,的确怎么看都不像是不足月的孩子。   但是血型比对和DNA检测报告冷酷如冰。   舅舅讲完了,在电话那端喂喂了几声。   常棣无比的疲惫,无比的厌倦,最后轻声说了几个字。   “好了,我知道了。”   “你妈妈和常靳都不在了,那个……小伙子更是连尸骨都找不着了,没有任何人能难为你了,你别想不开啊孩子。”隔着数万公里,舅舅迟疑地安慰了常棣几句。   回答他的,是咔嚓一声轻微的挂断声。   过年这几天,陆征倒是每天都兴高采烈的,他厨艺平平,但是每顿都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说要把李契喂得胖胖的。而这段时间以来,李契的确胖了不少,摸上去丰润有肉,不再像刚捡到时那么可怜兮兮的营养不良。陆征受到鼓舞,更加大鱼大肉地给李契做。年夜饭把两个鸡腿都塞到他碗里。   李契摸着肚子直说:“真的吃不下了。”   “才吃一碗饭怎么就吃不下?你看你瘦不拉几的,又不是小姑娘。”陆征说。   李契一笑:“太胖有些姿势可做不到了。”   “什么?”陆征没反应过来,可一秒以后脸却红成了胡萝卜。   年节快要过完了。一天下午,家里的门铃忽然响了。李契站在门边顺手就把门给开了。   是谭冰。她穿着一件红色外套,手里还提了不少土特产,一看到李契就惊讶说:“欸?你还在啊。”   李契退后了一步,嘴里“哦”了一声,然后侧头叫了一声:“陆征!”   陆征从卫生间出来,正在擦湿漉漉的头发,微微惊讶着说:“谭冰啊,你怎么来了?”   谭冰将手里沉甸甸的袋子提了起来:“从家里带来送给你的。我妈做的腊鱼腊肉腊香肠。”   “带这么多,重不重啊。”陆征从鞋柜里拿拖鞋给她,又要顺手结果她手中的袋子。   谭冰忙偏过手,不让他拿:“这有什么重的,我自己来。你家阳台呢?这个得放在阳台上晾着。”   陆征连忙领路,而李契已经靠边地坐到沙发去了。   在阳台,陆征将塑料袋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晾挂好。谭冰站在一边稍微压低了一些声音说:“师兄,你怎么还没把他送走啊。”   “他还没想起来呢。”陆征假装随意的说。   “那他就一直住在你这里啊?你们这非亲非故的。”谭冰张圆了嘴惊讶说。   “现在不是找不到他的亲人么?”陆征没有去看谭冰。   谭冰回头打量了一下小小的公寓,说:“师兄,那你俩……睡一起?”   “嗯。”陆征僵硬地吭了一声。   谭冰的脸色就更加怪异了,说:“你们这是非法同居啊! ”   “啪嗒”陆征的手一抖,一串腊鱼掉到了地板上。他连忙弯腰去捡,一边说:“你胡说什么,小说看多了啊?”   “嘿,可不要小看腐女的观察力哦。”谭冰眼睛一转,做了个鬼脸。。   “别瞎想了。”陆征转了身进屋去,视线刚好和沙发上的李契撞在了一起。   “任务完成。师兄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啊。”谭冰也走出来说。   “嗯,我送送你。”陆征小心地看了一眼李契,声音都有些不自然了。   李契却只是站起身,仿佛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声:“慢走。” 作者有话要说:  女王什么的大概是下章开始吧~~   开始恢复日更了哦。每天五点~~      ☆、再见,再见。   陆征疑心李契是不是听到了些什么,但是之后的几天,李契丝毫没有表现出异状来,他也就渐渐放了心,专心去安排着要给他的小白一个惊喜。   这天晚上,陆征比平常回来得迟了一些。而且也没像往常一样选择用钥匙开门,而是按了门铃。李契去开门,却被一大束玫瑰花挡住了视线。红殷殷的,还因为下雨而沾着晶莹剔透的雨点。   “情人节快乐,我的小白。”玫瑰后面是陆征的声音。   “今天……情人节么?”李契心里涌起些暖意说。   “对啊。就知道你不记得时间。”陆征露出笑脸,把大捧花束放在了李契怀里。   李契抱紧着花,看着陆征一动不动。   “怎么?”陆征摸了摸自己脸:“这么盯着我,难道说我今天特别帅?”   李契笑了:“你一直特别帅。”   陆征开心地搂住他一起进屋,又说:“今天是不是有个快递?”   “嗯,有一个,在桌上。”李契说。   “去拆了,是送给你的。”陆征伸脑袋过来啄了一下他脸颊。   “什么东西?”李契把花放下,拿起那个纸箱。   “把你喂得胖胖的东西。你要饿了就先吃点,我去做饭。”陆征笑说,转身就去了厨房。   李契一个人在客厅,用剪刀划开了纸箱上的透明胶带,把里面还包着一层报纸的东西拿出来。可刚拿到手上,他就愣住了。   那微微有些泛黄的旧报纸上满是折痕,但是他不会看错上面有父亲常靳的照片,而且在那上面还赫然印刷着一行字“常氏医药易主……。”   他四肢僵硬,全身血液都凝固了,慌乱地扒开报纸,双手颤抖地捧了起来。   头条的位置,有一张彩色照片,是灵堂,爸爸常靳的遗像悬挂在正中,周围的人神情肃穆。而上面完整的标题是“常氏医药易主,安一白发声鼎力支持”。   一行眼泪夺眶而出,他的视线在一瞬间模糊,几乎无法将那新闻完整看下去。原来爸爸在自己离开当天就出了车祸,原来爸爸在去年十二月就已经过世了,这报纸是去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的,那天正好是平安夜啊。可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连爸爸最后一面都没有能见到。   李契失魂落魄地跪在了地板上,脸上泪水纵横,人傻了一般只是流泪。   “小白你怎么了?”从厨房出来的陆征看到这一幕吓了一大跳,慌忙上去抱住他问:“到底怎么了,刚才好好的,怎么就哭了?”   李契抽泣着哭出了一声,却没有办法回答他。   陆征慌乱地看了看地上,一堆废报纸,巧克力散落在了地,他连忙说:“是不是因为巧克力摔了?不要紧啊,明天我再去买啊。别哭,别哭了。”   李契的眼泪根本无法止住,他一把抱住陆征,头埋上肩膀嚎啕大哭。满心后悔,满心绝望,如果不是当夜自己跑出来,不会再也见不到爸爸。如果不是常棣,爸爸不会在最后对他彻底失望。   这下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妈妈,爸爸,也永远失去了。   第二天,陆征特地去超市买了一盒巧克力。他一边打开防盗门一边习惯性地叫了一声:“小白,我回来了。”   没有人应他,房间里也黑暗一片。   陆征打开灯,忽然有些紧张。房子太小了,几乎是一览无余。可他还是不敢相信,从客厅到卧室,再到洗手间厨房,满屋子地寻找。   被单被套全部换了新的,整整齐齐地叠着。地上,桌上,一层不染,干净到几乎让他害怕的地步。   陆征的一颗心狂跳起来,他不相信这一切。打开衣橱、壁橱,家里所有柜子去找,可是他的小白就是不见了,留下了所有自己给他买的东西,只穿走了来的时候那套衣服。什么都没有,就像从来没有在他世界出现过一样。   眼眶忽然地发酸,陆征一下跌坐到了沙发。心中疯狂呼唤:小白,小白……,好像他就真的能听见,能出现一样。可最后却只看到了那台自己送给他的那台手机。打开屏幕,里面空空如也,通话记录,短信记录什么都没了。   小白突然间出现,然后在突然间消失。手机被恢复了出厂设置,而他的生活也是。   李契是在下午离开的。这是他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出门,并且做好了一去不回头的打算。被抛在身后的那间五十平米的公寓,曾经给了他太多温暖。一杯热水,一顿家常饭,一个拥抱,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爱与被爱的滋味。陆征太温柔了,简直让人沉溺。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走的更加毅然决然,就怕多停顿一秒自己就会舍不得地回过头飞奔回去。   谁都贪恋温暖,谁都喜欢坦途,可李契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龟缩在房间里,自己不可能忘记常棣所做的一切。身体上到处都是那个人留下的痕迹,心上也是,“恨”锐利的锋芒时时刻刻刺痛着他,鲜血淋漓,不可能再继续无视下去。他要走,即使前路铺满了荆棘也要走。   而陆征呢?以他的身份永远不可能和自己公开在一起。他需要结婚生子,他会是个好丈夫,好爸爸。不必因为自己而破坏了大好前程。   天气很暖。树梢上,草地里已经有了开春的迹象。   李契身无分文,甚至没有能证明自己的身份证。他没有目标,随便去哪,只是不能留在临海。他对这个城市不熟悉,但是这个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有可能出现认识他的人。无论是常家的,还是他那些旧日同窗。所以他在人潮拥挤的火车站随便挑选了一个方向混上了一趟火车。   不过才走了几百公里就因为被查出逃票而在长宁市被赶下了车。长宁和临海相距不远,是南方沿海城市里著名的双子星。但和临海靠着近百年崛起不同,长宁是一座有着上千年历史的大城市。李契刚从火车站灰头土脸的出来,就看到连绵不绝的古典式骑楼和遥远的一座塔尖。   他知道自己需要一份工作,可他没有身份证,一般的地方是绝对不会容留他这样的人。他能想到的也只有酒吧,混杂的地方,要求也不会太多。   正是霓虹绚烂,都市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的时候。酒吧聚集的街道,打扮靓丽的年轻人来来往往,不少站街的男男女女穿着性感暴露在灯光的招牌下招揽着生意。其中一家叫“夜色”的酒吧,外墙全部由光面银色玻璃包裹而成,周围五光十色的灯光全倒映在了上面,看起来梦幻而又气派。   李契选定了这家踩着大门外的红色地毯就走了进去。他这刚一进去,几个打扮艳俗的男女就围了上来,空气里的芳香指数瞬间破表。   “小帅哥,找个人陪啊?”他们围拥着说。   李契被挡了路,有些不耐烦地说:“我没钱。”   他穿过人群径直到了吧台,一敲台面对里面的一位调酒师说:“你们这招人么?”   李契刚说完背后跟着他的那些男女就都笑了。其中一个男人还伸手拍上了他的屁股说:“哟,穿着阿玛尼出来卖的头回见。”   他皱了眉头还没说话,就听吧台里的那位调酒师呵斥了一声:“都不干活啊?”那些男女才在一瞬间散了去。   李契这才留意到那个人。黑色短发,左耳上带着戴着一只银色耳钉,眉毛细长,眼睛黑亮,竟然是一个很帅的“女人”?   他打量得正认真,那人却没正眼看李契,只是一边擦杯子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了句,“真是来卖的?”   “我想找个工作。”李契说。   调酒师扫了李契一眼,放下杯子,一揭挡板从吧台里走了出来:“跟我来吧。”   李契跟在她身后,发现这个女人竟然和自己一般高。   离开混乱纷杂的酒吧大厅,二楼就显得安静多了。李契被带到走廊最尽头的一扇门边。调酒师敲了敲门,然后将门打了开:“财哥,给你送了个小鲜肉来。”   说完了那女人冲李契摆了下头,意思是进去吧。   李契就独自走了进去。   这办公室里很简洁,一套黑色的真皮沙发,一张大大的功夫茶案后面坐着一个三十多快四十的男人。典型岭南长相,歪头咬着烟正在用抛光布打磨一件紫檀把件。李契站了半天,那男人才扫了李契一眼,“叫什么?”   李契犹豫了一秒,说:“小白。”   “啊?”财哥似乎没听明白。   “我叫小白。”李契又说。   财哥这下笑喷出一股烟来:“这么土的名字怎么卖?Tony、Kim、Kevin你选一个吧。”   李契窘了窘:“我不是来卖的。”   “不卖你来这做什么?”财哥好笑看着他说。   李契绷紧了脸色,转身要走。这时门却打开了,走进一个身材婀娜,打扮时尚的女人。那女人看了一眼李契,直接伸手过来拧了一把李契的脸。浓郁的香水味一瞬间仿佛要把人直接压倒,她笑道。“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不卖就不卖吧,留下来看看也不错。服务生干不干?不过薪水只有三分之一哦,也没有提成。”   财哥笑了笑,看向李契:“怎么样?”   “行。”李契说。   财哥摸了摸手上宝石大戒指,“行吧,跟梅姐去找身衣服,身份证押下来。”   “我身份证丢了。”李契说。   这一对男女都愣了一下,然后是梅姐先笑了,“哦没事,回头补一个,你是不是也没地方住啊……”   “工资再减五百,要是住酒吧的话每天三点下工,帮清洁工打扫完了才能睡,干不干随你便。”男人打断了梅姐的话,说完了继续摆弄他那件紫檀,再没看李契一眼。   李契皱了皱眉头,扫了一眼那笑意盈盈的女人,点了下头。他确实需要一个容身之处,一个可以至少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  秦悦,陆征,常棣和李契还有再聚首的时候。   =。= 不过局面就大不一样了。   ☆、新生活   梅姐走在前,李契跟在后。通道地板到墙壁都是黑色,只有一排射灯照在当中。随着前面那个女人腰肢的摆动,一股浓郁的香水味缭绕到了空气当中,一缕从耳畔滑落的金色卷发也随之在一弹一跳。   “换上这个,应该是你的码数。”在更衣室,梅姐从柜子里翻找出一套衣裤,将它推摁进李契怀里“今晚就上岗,领班Tim会教你规矩。”   李契注视了一眼她指甲上朱红润泽的颜色,抬手抱住了制服:“嗯。”   梅姐笑了,唇弯作一道鲜艳的弧线,目光从李契身上那件阿玛尼上一季款上撩过,又拍了拍他的脸:“好好干吧。”她猜测这个皮光肉滑的小子也许是被人包养的,惹恼金主被撵出来了?肯留下就总有办法从他身上榨出油水来。   “嗯。”李契又吭了一声。   梅姐对李契几乎冷淡的反应依旧保持着笑意,像这样一开始心高气傲的小子,她见得多了。而时间和钱总是最能改变人的。   “对了。我能不能预支一千块钱工资?”李契忽然说。   梅姐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小骗子:“为什么?”   “我需要买牙刷毛巾什么的日用品。”李契说。   梅姐嗤笑了一声:“一千块,你是要买镶金边的么?”   李契垂了一下眼皮:“那需要多少?”   梅姐掐了一把他的脸,从手包里拿出一张红票子拍进李契手里:“得,这当姐给你的小费了。可别让别人知道,店里没有预支这规矩。”   李契手攥得紧了紧:“谢谢。”   “行了,带你去宿舍看看。”   李契跟着她上了四楼,她打开一间房门,里面香水和食物烟酒混杂的味道就迎面扑来。   “这儿,两个人一间,你睡上铺。店里管你一餐夜宵,其他几餐你要自己解决。”梅姐把钥匙递给李契。   “嗯。”李契接过钥匙。稍微打量了这一件被衣服鞋子帽子堆得乱七八糟的房间,今晚他没有露宿街头,口袋里还有了一百块钱已经很难得了。   梅姐走了。李契将身上那件跟着他从常家离开,又陪他在陆征的小公寓里呆过整个冬天的外套脱下来扔在了床上。   他一粒一粒扣着制服衬衫的扣子,并且注视穿衣镜中自己。那眉、那眼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已经脱胎换骨得连自己都不认识。只有五官间与常靳的酷似,是这辈子无法抹去的,常家留给他的印记。   换好衣服,李契下了楼。他已经决定将过去的彻底抛开。   酒吧大厅,灯光绚烂,音乐节奏震耳欲聋。领班Tim,一个黄头发高个的男人见了他就笑说:“你就是阿玛尼啊?”   李契对于这句有点讽刺意味的玩笑无动于衷。   Tim眼睛一翻,笑骂:“不识相的小子,跟我走吧。以后你就在B区了。晚上八点上班,一个小时内,把每个卡座的卫生都打扫好。三点下班,要把地板都拖干净。勤快着点,客人喝完的酒杯要及时换。还有,把酒单上的酒名价格都记清楚了,弄错了没人给你赔。”   说着Tim突然停了脚步,一回头揪上了李契脸道:“最后也是最重要一点,看脸色做事,别得罪了客人。客人可不是花钱来看你的臭脸的。笑!知道么?”   李契皱眉微微偏脸:“知道。”   Tim哼笑了一声,抬了抬下巴:“既然都知道了,那边正叫人,你过去吧。”   李契扭过身,直接就走了过去。卡座里两个人几乎扭抱在一起,暗淡的光线下他并没有将他们看清楚就微微欠了腰说:“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他的话引来了一串女人的长笑声音:“哈哈哈哈~这小帅哥眼生啊,新来的?”   李契抬了头,这女人大概四十岁左右,而旁边的男人也就和自己一般年纪,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也可以说没说穿,因为不过一层纱罢了,完全透明。男人笑嘻嘻地看了他一眼:“应该是吧。你叫什么?今天来的?”   “小白。前一分钟刚上岗。”李契说。   “小白?”女人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伸出手冲他招了招:“怎么叫这么一个名字,太可爱了吧?过来陪倩姐一起坐坐。”   李契站着不动,只是看着他们。   那男人一下揽过女人说:“倩姐,他才刚来什么都不会呢~,让他先去学学规矩先吧。”   “好吧,好吧,那小白你就去拿点冰块来吧。”倩姐被身边人缠得脱不开身,笑着转头,只冲李契晃了晃手。   李契转身走了,一晚上,所有人都很忙没有人再教他什么规矩。而他自己也无头苍蝇一样在黑不溜秋灯光乱晃的酒吧里被人呼来唤去。他没喝酒没抽烟,可身上却已经染了一大股浓浓的味道。酒吧里什么人都有,时不时的还要被人摸个屁股,掐个脸蛋。到了凌晨三点酒吧里的客人才终于陆陆续续都散光了。大灯亮起,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场子。   刚才都还笑脸迎人的服务员们,这会儿都是一脸疲惫,呜呼哀哉地抱怨。李契也很累,他根本没有做过体力活,这一晚上在强烈的音响之下几乎让他耳鸣。   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也不去和那些人搀合,还剩一点力气他立刻花在了抢食夜宵上,然后从杂物间拿了拖把开始独自打扫着他负责的那片区域。   “你的拖把太湿了。”   他正拖着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抬头一看,竟然是最开始领着自己去见老板的调酒师。   “你以前没做过这一行吧?”那调酒师说。   李契满头大汗,“嗯”了一声,将拖把摁进了桶子里要弄干一些,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叫Amy,以后酒吧的事可以问我咯。”Amy是个冷美人,面无表情说完这句,高筒靴在湿漉漉的地面转了圈就离开了。   李契抬了抬眼睛,就又开始专心对付那湿嗒嗒的拖把。   天快亮的时候,他才终于躺上了宿舍里的高低床上铺。另外一个人还没有回。李契累得有些迷迷糊糊,身体仿佛散了架轻飘飘的。明明很累,却一时之间难以入眠。   曾经的三个月,接近一百个夜晚,都有陆征抱着他拥着他。陆征的怀抱很暖,陆征的手很温柔。没有了自己,他是否也在失眠、难过?他发现自己不见了会不会满世界找自己?   李契闭上眼睛,逼着自己不再继续想下去。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必须断了所有念想。曾经的一切,他已经没有资格再怀念。   空气里满满都是陌生而怪异的味道,被子也是潮湿冰冷。李契让自己安静地躺着,并用手臂抱紧了自己。   这一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醒来。他睁开眼,恍恍惚惚就见一个男人光溜溜地只穿了一条内裤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李契又闭上了眼睛却没有再睡着。   那男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叮叮咚咚地弄得直响。然后又是撕塑料袋的声音,很快泡面的味道就飘了整个房间。李契有些躺不下去了,这才坐了起来,看着正在呼啦啦吸溜方便面的男人。   “你醒了啊?”那男人把叼着的面吸进嘴里,看着李契一脸的自来熟:“也太能睡了,都下午四点了。怎么,昨晚上很累吧?”   李契挑眼看了窗外的天色,皱了皱眉头,再看那人似乎有些眼熟。   “就不记得我了?昨晚上我还帮你解围了啊!我说那个Tim太不是个东西了,哪有刚来第一天就让你去接待客人的。”男人用叉子翻卷着面条说。   “哦,是你。”李契想起来了说。   “我叫Jerry啊。猫和老鼠你看过吧?你叫小白?蜡笔小新里的小白?”Jerry笑嘻嘻说。   “嗯。”李契意思意思点了点头。   “你啊,看开点咯,其实陪人喝个酒也算不上什么,钱才是真东西啊。我们是室友,也算有缘,以后就我Jerry哥罩着你吧。”Jerry挺着胸脯,一副蛮得意样子。   李契看这人脸上带着一点点婴儿肥,分明稚气未脱的样子,眼神却已经会卖弄自己的帅气,不禁有些失笑。   “笑什么笑,有什么话尽管说!”Jerry低头喝了一大口泡面汤,喝完还哈了一大口气,美味极了似的。   李契没有接话,只是起床去上了个洗手间,然后下楼用梅姐的一百块在不远的超市买了毛巾牙刷沐浴露洗发水,再加上内裤。最后余钱所剩无几,最后几个硬币只能让他买得起两个包子。十五岁来中国以后他就没花钱买过东西也几乎忘记了钱的价值。他现在能体会得到,有钱,至少能让肚子是饱着的。   回到宿舍,Jerry已经开始收拾打扮准备上工了。本来平顺的头发被发胶喷得直立,像个鸡冠。他看了刚进门的李契一眼,指了指放在凳子上的外套:“你的?怎么就掉地上,太糟蹋东西了。仿得还挺像,超A的吧?”   李契耸了耸肩:“不知道,随便穿的。”   Jerry顺手拿了过去往自己身上一套,左右地照了照镜子:“还挺好看的。”   “喜欢就送给你吧。”李契说。   Jerry的脸笑得无比灿烂了一瞬:“那怎么好意思,我可不白拿人家东西。喏,我衣柜里,你随便挑一件。”   “不用。”李契摆手说。 作者有话要说:  比较逗比的一段生活。   ☆、那是个人渣   Jerry穿着李契的外套神气活现地招摇了几天,直到一天下班才神秘兮兮凑到正在大口往嘴里扒拉夜宵的李契身边说:“倩姐说这件阿玛尼是真货……我还是还给你吧。”   说着他就开始脱衣服。   李契抬了抬头:“穿着吧。给你就是你的了。”   “啊!哥们你太够意思了。这样吧,以后我衣柜里的衣服你随便穿啊。”Jerry一脸感动地说。   李契笑了笑继续吃他的饭。   “欸,你小子穿得起真货干嘛来这打工呢,这是不是你以前金主送你的?”Jerry打量了李契说。   李契想了想,说:“算是吧。”   “你这金主也够给力的。”Jerry笑着用手肘捅了捅李契:“说说。”   “说什么?”李契不解地问。   “说你自己啊,以前跟的那金主怎么样?男的女的?”Jerry认真问。   李契呛了一口饭,筷子在盒饭里扒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有男有女?不男不女?”Jerry追问。   “不,不,没女的。”李契说。   “哦~,难怪你不乐意陪倩姐。”Jerry恍然大悟:“没事,如果有公肥羊我一定介绍给你。嘿。”   “不用。”李契把炒饭里最后一点米粒扒拉得干干净净,然后才一本正经的对Jerry说,“其实我还是个处。   Jerry的嘴巴变成“O”可以塞得进一个球:“难怪你被踹出来了,拿架子拿过头了吧!”   李契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你何必呢!”Jerry一拍李契的背,伸出自己的手腕,露出一块表来:“你看看,这是倩姐今天给我的。你知道你那点工资不吃不喝得攒多久才能买得起?所以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要跟钱过不去,摸一下亲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   李契看了他的手表,起身把吃完的饭盒丢到了垃圾桶里。   这时有人叫了Jerry,他应了一声,站起来忽然严肃的拍了一下李契肩膀,更加一本正经的说:“我才不相信你是处呢,我又不是傻子。”   李契一愣,看着他跑远了的背影,突然少有的发自内心地笑了。   颠倒昼夜的生活,李契逐渐去适应。白天绝大多数时间都睡在床上,不动,节省体力。身无分文,一天只有一餐下班的夜宵,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根本就不够。   但肚子饿的时候连觉也无法睡着。身体疲惫,脑袋放空,纷乱的记忆就涌了进来。他想起陆征做的一桌子好菜,想起陆征的红烧鱼,想起陆征总是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对他的嘘寒问暖。只是那点温柔宛如泡沫,一下子就吹散了。泡沫下面的,才是沉重污浊的现实。日复一日的生理困扰和心理煎熬中,一切都最终指向了一张目光刻毒而讥诮的脸,他从来没有忘记的那个人。常棣。   相比他让自己失去的一切,眼下这点困境算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晚上上工,李契拖扫干净了地面,又将骰子杯子烟灰缸一个个摆放进卡座。才几天,他在陆征那养出来的那么点肉又掉光了。初穿还合适的衬衫这时已经松了一圈。他不说话,只是干活,其他人也都不怎么搭理他。装清高,在这种场子里就是个异类。   在干完所有准备工作后,李契感觉自己有些撑不下去。趁着还没有因为低血糖晕倒之前赶紧躲进了通道。他捂着绞痛的胃,额头上泛起一层冷汗。   “你怎么在这?”一个女人声音忽然从门边传来。   是调酒师Amy,她站着打量了李契一眼。   李契连忙站直了说:“我就来。”可刚迈开一步,眼前却一阵发黑。   Amy盯着他发白的脸,忽然说:“你跟我来吧。”   李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也无心去思考,只是跟着她从通道出了酒吧,穿过马路进了一家小餐馆。   “我没吃晚饭,你没事就陪陪我咯。”Amy掰开一双筷子递给李契。   李契微微一愣,缓慢接过了筷子。他当然知道那是Amy为了顾全自己面子才说的谎话。这一餐吃得滋味有些复杂。Amy倒是什么也没有问,也什么都没有说。   初春的天气,晚风潮湿而温暖。街道上灯光点点,橱窗里的模特光鲜亮丽,马路上车来人往。在拥挤的斑马线前等候时,Amy从黑色外套里拿出烟盒递给李契一支烟。   李契没有拒绝,叼住烟,接过打火机,一手挡着风打燃火苗。   “你条件不错,何必死撑下去。”Amy说。   蓝焰点燃香烟,李契缓而慢地深吸了一口,尼古丁的青烟散进夜空:“有些东西是不能卖的。”   绿灯亮了,他们夹在蜂拥的人群中间走向对街。   第二天,依旧是八点多李契打扫完卡座的时候,Amy又来了:“走,陪我去吃饭。”   李契握着拖把说:“事还没做完。”   Amy一愣,大概是没想到他会拒绝,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这一晚依旧是忙忙碌碌,李契饿了就喝水,酒吧的柠檬水里有些糖分,多喝一些至少不会再低血糖得要晕倒。下班后,他风卷残云般吃完夜宵就回宿舍睡觉。一倒头就睡到下午,却被食物的香味给弄醒了。   这次不是泡面,而是满满都是芝士和培根的披萨。   “嘿,别睡了,来吃披萨。这么大一块吃不完啊。”Jerry已经切下一块咬了一大口。   李契没有做声,肚子却率先发话地“咕噜”一叫。望向Jerry手里油滋滋的披萨,没有再拒绝。   Jerry笑哈哈就给他开了一罐啤酒:“你说你成天躺着也不吃饭想要成仙啊?”   李契喝了一口酒,自己也失笑了。   “不管怎么样吃饭最重要。我床底下有泡面,你饿了就自己去拿。”Jerry看了李契一眼:“可不是给你白吃的啊,等你发了工资要还的,吃一包还两包!”   李契愣了一下,笑了。“没问题。”   一整块9寸披萨,李契吃着东西没空说话,Jerry却边啃大饼边玩手机,一边玩一边嘟囔,“啧啧,你看看,人家多么会投胎。”   李契用纸巾擦了擦嘴,疑惑看他。   Jerry连忙把手机屏幕转向他:“看到没有,全国十大黄金单身高富帅。长得这么好,父母双亡,年纪轻轻身家百亿。我要是能有这准头投胎到他家里多好!”   李契看了一眼屏幕,就转开了视线:“那是个人渣。”   “切。人渣也是有钱的渣!抖一抖都掉钻石的渣!”Jerry白眼李契说。   李契没有理他,起身开始换衣服,而心里的那根弦却是余震不止。   有了Jerry的赞助,他不用再饿肚子,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半个多月过去,李契领到了一个薄薄的信封,他去买了一箱泡面,Jerry也没提还不还的事儿,因为李契的每顿泡面餐里连个卤蛋都没舍得加。   日子像清水一样的过着,白日如水,时光在窗棂上从右走到左。深夜是酒。乌烟瘴气,浓浊得化不开。李契沉默安静的做着一个尽职的服务生,仿佛别无它念。   一天倩姐生日包了整个场子,全场酒水让人随便喝,dancer特地编排了新的舞蹈,所有公关全部上阵,热辣劲爆掀翻了整个场面。   李契只是和平常一样的做事,送酒送水来回地跑来跑去。而当他拿着冰块给倩姐送过去的时候却被叫住了。   倩姐穿着一套玫红色的艳丽连衣裙,笑得前俯后仰地坐在一大群男人之间,一见李契就伸手勾了勾:“别走,来陪倩姐喝一杯。”   李契又和从前一样只是站着不动。   倩姐笑着丢出一沓粉红钞票:“喝一杯,这些就是你的。你能喝得了多少,我就给你多少。”   李契皱了皱眉头,说:“我真的不会喝。”   “怎么?不给倩姐面子?”   “就是啊,喝啊!”所有公关都笑看着李契,大概早就不顺眼了,现在更等着看他清高到何时。   只有Jerry这时忽然笑嘻嘻地说:“倩姐,你不能偏心!我喝你给不给!”   “你啊,可就十杯一沓了。”倩姐笑着扫了眼Jerry说。   “姐是看不起我的酒量么!”Jerry无比兴奋地跳起来,直接抓起了桌上那瓶威士忌,倒下一杯喝完又紧接着倒。   李契有些紧张地看向他:“喂。”   Jerry忙不及地往肚子里灌酒,一边给李契使眼色让他走。   李契犹豫了下,正要转身,倩姐却发话了:“我让你走了么?”他不得不站了住,眼见着Jerry不停地喝喝喝。   也不知道这人灌了多少杯了,突然一口酒地吐了出来。李契一把架住了他,说:“别喝了。”   “不,不,我还能喝。”Jerry站都站不稳了,还要给自己倒酒。全场的公关们都笑了,起哄地叫起来:“喝喝喝!喝喝喝!……。”   “倩姐,不待这样糟蹋我的好酒吧?”   是Amy,她一来那些公关们就都不敢再出声了。   “哟,这谁啊。难得你肯从你的王座里出来啊。”倩姐眼睛都亮了一瞬说。   “今天倩姐过生日,当然不一样。”Amy从Jerry手里一把拿下酒:“我敬你。”   李契知道众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他架起软成一滩泥一般的Jerry,要拖着人上楼回房。这货醉得已经不省人事,还不忘了一把抓起那沓钞票。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下章哥俩有场小会面。   ☆、花开十里   下午两点,李契宿舍里爆发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啊!我的内裤呢,我的贞操呢!”   李契正在喝水,一口呛喷了出来,看向一头乱毛、光着上身坐起在床上,抱着被子乌拉拉乱叫的Jerry。   “我为什么光着屁股!?”Jerry一脸痛苦的哆嗦,完全忘记了昨晚吐得天翻地覆的英姿。   “咳咳。放心,内裤丢了,贞操还在。”李契清了清嗓,放下水杯。   “你真没对我怎么样?”Jerry还是一脸将信将疑地盯着李契:“兄弟一场,我可以给你打个折啊。”   李契哭笑不得:“就你,倒贴我也不要。”   “切。谁知道。”Jerry掀开被子,捂着要害部位起床找他的内裤,一边穿裤子还一边说呢:“跟你说,我可是笔直笔直的,以后存一笔钱就要娶老婆生儿子。你可别打我屁股的主意啊。”   “别担心屁股了,还是想想你的胃吧。昨天要把肠子都吐出来了吧?”李契说。   “诶,对了,后来那老妖婆放过你了么?”穿好裤衩的Jerry转过头问。   “嗯。Amy救的场。”李契说。   “啊!Amy姐都来了啊,我面子这么大?”Jerry激动说,忽然一想,又瞬间冷静下来,白了一眼李契:“她是冲你来的。”   “怎么是冲我?”李契不以为然。   “Amy姐可不是一般的关心你,我跟你天天住一起都没发现你没吃饭,还是她关照我给你带一份。还怕你不给面子,让我别告诉你。”Jerry说。   李契微微一愣,没有说话。   Jerry立刻凑他身边说:“虽然你是个基佬,不过Amy姐也没有胸啊,关了灯谁看得清谁,眼睛一闭无所谓的啦~。”   李契一巴掌拍他后脑勺:“这话我去给Amy复述一遍。”   “不,不!你不能出卖兄弟!”Jerry嚎叫道。   李契扭头不搭理Jerry,这货嗷嗷了半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今天周几?”   “周六。”   “啊!我的女神!”Jerry忽然迅速扑到衣柜跟前翻衣服,一边翻一边往外扔。李契莫名其妙的接住了两件花里胡哨的衬衫,问,“你又抽什么风?”   Jerry一边翻找衣服一边乱七八糟解释,原来他的梦中情人竟然是新晋的小影后,二十岁年纪,清纯无比。这天下午,她在长宁将要出席一个楼盘揭幕的发布活动。   Jerry把一条腿套进裤子,单脚踩上一只鞋,蹦跳着去找另一只鞋。   “你还说有钱人是人渣!我的女神就是被人渣给泡到了!”   李契疑惑一侧头,Jerry已经快速的收拾了一遍自己头脸,冲着镜子里左右照了照就准备出门,李契一伸手从上铺自己的枕头下面抽出了一个信封。   “对了,又发工资了,今晚我请你吃饭。”   Jerry诧异回头,然后就眉开眼笑。   “好啊,那我请你去看女神啊。”   Jerry拉着李契就迅速出门打上了车。   这是李契两个月来第一次出门,Jerry唧唧歪歪给他讲这里是大商场,哪里是美食街,他目光淡漠的扫过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随便指了一下某栋最高的楼。   “那里有饭吃吗?”   口沫横飞的Jerry顿了一下,然后露出神往的表情。   “长宁88……本市最高处的西餐厅……人均一千五百块……”   “嗯,就去那吃吧。”   Jerry咽了口唾沫,朝李契看去一眼,想要确认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司机已经靠边停车,说到了。   于是Jerry匆忙付了钱,拉着李契就往人潮汹涌的表演场地里冲。   李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了,开发商的这次开盘预售搞得规模还挺大,除了请来最当红的小花旦揭幕,之前还安排了歌舞和抽奖,人头涌动,气模拱门和鲜花彩带铺设得异彩缤纷。   “女神我来了!!!”Jerry拉着李契就要往最前头挤。   李契一抬头,忽然愣住了。   漫天飘飞的气球和彩带之后,是红白色调的楼盘外观,名家手写体标出楼盘名称。   ——花开十里。   他忽然想起一年多以前,有一次常靳让人送了些文件到学校让他签字,他那时和常靳的关系已经很不好,但是让他签他就签了。最后摁手印时才随口问了孙易一句,这是干嘛?   “老爷为你置的一些产业,常氏原本是不做地产的,但是这个楼盘老爷专门去入了一大股,为的就是以后你什么都不必做,也能衣食无忧。”   他的记忆力是不错的,那叠厚厚的文件上,写的就是,花开十里。   在欢乐的音乐和情绪高涨的人群里,李契站成了一尊雕像。   Jerry在他身边蹦着高儿地喊女神的名字,他也没听见。直到身侧的人忽然都激动起来往前涌。   开发商和代言明星都出来了。隔着十几米的高台和十几米的人群,李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李契的耳边轰隆隆传来血管里喷涌直上的呼啸。   常棣嘴角挂着一丝笑,一手牵着女明星走出来,从礼仪手里接过剪刀递过去。女明星仰头对他说了什么,他低头听,镁光灯闪成一片。   红绸落地,彩屑喷扬,女明星的笑容清纯耀眼,她走到前台,常棣却已经往后退了回去。他只是来走个过场,没必要抛头露面。   临走前他无意识的往整片汹涌人群里扫了一眼,乌压压的人潮闹得他有点头晕。   他走进售楼处的贵宾室,负责活动的PR公司立即有人上来给他端茶倒水,他摆摆手示意不必,等人出去了才拨了个电话。   “任务完成,有人送她回去,我要先走一步。”   “那不行,你怎么带走的要给我怎么送回来。”对方是个淡淡的女声,声音听着年龄也不大,却有超乎年纪的一丝沉静。   “行吧。算我欠你人情。”   对方轻笑了一下,“会让你还的,不要客气。”   然后就直接挂了。   常棣收回手机,并指慢慢揉捏鼻梁骨。他是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浩然旗下的星空娱乐借了人,然后驱车几百公里赶到长宁,又要等活动结束,再把小影后送回去。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父亲留下的这么个边缘项目如此费神。   或许是因为,他在翻阅出资文件时,一页页落款上,都看到那个漫不经心的签名。   鲜红的指印仿佛血痕印就。   他垂眸端详许久,指尖抚上去,只剩毫无温度的纸页。   于是他临时决定要来长宁亲自出席开盘仪式,并且通知,会从星空娱乐借最当红小花旦来造势。PR公司乍惊乍喜,立即奉上了全部的流程单和物料样本让他过目。   他随手翻了翻,用签字笔把宣传单页上的广告词给改了。   只是他心里很明白的知道,这些举动,都是没有意义的。所有的一切,恐怕只能让他心里好过一点。   少得近乎于无的一点点。   他疲惫闭上眼睛的时候,一百多米外的人山人海里,Jerry正抓着一张广告宣传单页,嗷嗷大喊着要往前挤,好让女神给他签个名。   他存着这样的心思,周围的几千人也是这么想的。   小花旦面不改色的冲台下鞠躬,细声细气的用话筒讲了几句话,然后就被保镖们一阵风似的裹着走了。   人堆里发出失望的呼喊,Jerry也要凑热闹,被身边的李契狠狠拽了一把。他扭头,才发现李契脸色煞白。   他不禁有点担心。“哎你咋了?”这么句话都是要靠吼的。   “走!!!”李契攒足了劲儿这么吼回去,然后不容分说的转身往外挤。   Jerry愣了一下,台上女神已经不见了,李契起码还代表了一顿饭。于是他只犹豫了两秒钟,就果断跟着李契走了。   为了和女神见面Jerry还特地打扮收拾了一下,身上穿了李契给他的那间细格子阿玛尼外套,头发也梳得光溜溜的。而李契还是在店里那身穿着,上班下班他就那么一身制服。   太阳西斜,长宁林立的高楼大厦都镀上了一层流光溢彩。宁江穿城而过,余晖脉脉地向东奔流。   在乘坐观光电梯时,Jerry已经按耐不住激动,兴奋又难以置信地对李契说:“你真的请我在这吃?”   “不喜欢这?”李契的手插在裤口袋,目光从玻璃外的宁江转移到Jerry身上。   “当然不是拉!我早就想来了,倩姐说了几次都没真的带我来。”Jerry说:“不过在这吃一顿,你下个月怎么过?”   “你敞开肚皮吃吧。我已经买好泡面了。”李契说。   “哎,你说你,就算烟酒不沾,要是肯冲客人笑笑,那至少每顿泡面里可以加个蛋和肠啊。”Jerry恨铁不成钢地说,他就没看过给钱不要的人。   李契看了他一眼,笑说:“自己多吃点蛋和肠补补吧,瞧你这肾虚的。”   “嘿。我肾虚,钱包鼓啊。”Jerry不服气地挺直了腰。   李契扬了扬嘴角没再说话,而电梯门也在这时候打开了,眼前一派富丽堂皇。长宁市最高档的餐厅之一,来此就餐的人在穿着上自然也无比讲究。   李契穿着酒吧服务员的衬衫,在餐厅门童异样的注视下坦然地走了进去。以前他没注意过自己穿的是名牌,现在也不在意身上的只是工作制服。   露台的位置,视线极佳,夕阳下波澜壮阔的宁江尽收眼底。李契靠着椅背而坐,眼睛盯着滚滚江水。俯视的角度,人与物都放小了尺寸。也只有在高处,才能看得到别人看不到的。在底层这一辈子也就只能是尘埃了。   Jerry坐在对面拿着楼盘广告单左看右看,对着巧笑倩兮的女神直流口水:“怎么能这么美。”   他扫了一眼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的李契,在桌子下用脚踢了过去:“喂,发什么愣呢?”   李契侧过脸,注意到他手里那张广告单背面的广告词:“坐拥孤城,待你归来。”   手写体,很眼熟。   呵,看完他就笑了。冷笑,讽刺的笑。   Jerry完全不明所以,翻过来一看又赞叹道:“好深情啊。我的女神,你等的是我吗!”   李契拿过Jerry的烟,叼上了一支。然后一伸手就从他手里将广告单抽了过来,折了个卷,呲拉划亮火柴点了燃。   火苗迅速燃了起来,将广告单上的一字一句吞灭。而李契就这那火光深吸入一口烟。   “喂!你干什么!我的,我的女神哇!”Jerry激动地还想去抢救下他的宝贝照片。   可那广告单散落在烟灰缸里,被一阵江风吹得灰飞烟灭。   “妈蛋!你疯了啊。”Jerry生气得要拍桌子。   李契却只是笑了笑,食指弹了弹烟灰。   “你居然还会抽烟!什么时候学的?!”Jerry气哼哼问。   “我小学就会了。”李契说。而眼前少有地出现了那人的影像,随风吹拂的金发,妩媚又单纯的笑容,眉眼却看不清,像隔了一层雾气。 作者有话要说:  =。= 渣哥深情了一把的赶脚   ☆、周总看上你了   这天晚上不知道怎么的,酒吧里的气氛十分不寻常。有几位客人前呼后拥地进了包间以后,服务生到公关,dancer甚至老板、老板娘都面色紧张。唯有李契与平常一样,因为他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忽然领班Tim朝他一招手:“你过来,把这瓶红酒送包间里去。”   吧台里的几个调酒师一下将目光齐聚到李契身上。尤其是Amy,手上擦酒杯的动作也停了,皱着眉头看着李契,眼神里似乎有些担心。   李契看出了异常,却也没多问,只是将红酒、酒杯放上托盘,镇定自若地走去了包间。   梅姐站在包间外头,一看到李契送酒过来,脸色一变,快走几步上前,压低声音地说:“怎么是你来?里面的客人很重要,你可别给我惹事啊。”   李契不明所以点了点头,提起些精神端稳了酒。在包厢门口一个高大健硕黑衣男人审视下走了进去。   包间里,水晶吊灯开到最亮,通透地照了一室。房间里三个男人,有两个是相对而坐,其中一个操着关西腔,正在比划一副装裱得非常精致的浮世绘,显然是个日本人。   李契只扫了一眼没有多看,将酒和酒杯一一放置过去。   “去拿个醒酒器,再把酒给开了。”沙发上的中国男人用一口低沉的烟腔说。   李契微微抬了些眼。只见那男人约莫四五十岁左右,身材魁梧,穿着一件深蓝色衬衫,笑着脸,目光却是阴鸷只盯着对面的日本人。   出去以后,梅姐很快上来将李契拉到一边问:“怎么样?没捅什么娄子吧?”   “没有。看都没看我一眼。”李契说。   梅姐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算你运气。大老板要是哪里不爽,整间夜色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大老板?”李契有些疑惑。   “对啊,不然我亲自站这伺候?”梅姐斜飞了一眼李契说。   “哦。我去拿东西。”李契转身走了。   等他端着醒酒器回来,却听到包厢里有人吼了一声:“你翻译的什么鬼东西!滚!”   在门外听动静的梅姐也跟着吓得一惊一颤。门一开,翻译垂着脑袋灰头土脸地滚了出来。梅姐赶紧地给李契使了个眼色。   李契深呼吸了一下,才推门走了进去。   包间里微微有了些变化,传说中的大老板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端坐着,而是靠在沙发靠背,浓眉皱起,鹰隼般的眼睛透着一股焦躁瞪着对面的那个日本人,嘴里混杂日语和中文说:“纳尼?……哦卡内……一酷拉……哦卡内!!多少钱!”   而日本男人眉头紧皱,冷峻嘴角抿得死紧,偶尔蹦出几个日文单字来,却是在表达不满。   大老板忍不下去,怒将雪茄给揿灭了:“妈的,小鬼子在说个什么鬼?”   日本男人满脸不悦,在剑拔弩张似的气氛里伸手端茶,一口就喝干了,紫砂杯拍回桌面。   李契听着他们鸡同鸭讲,只是低着头面目表情地旋开红酒瓶,缓慢地将暗红色的酒液倒入醒酒器里。然后再提起茶壶把日本男人的茶给满了上,双手推过去。很小的声音用日语说了一声“请”。   日本男人正在用眼神跟大老板较劲,这时听到母语,无意识地就回了一句:“谢谢。”说完以后他回过神,看向李契问:“日本人?”   他这一问,大老板也将目光转了过去。   “是。”李契弯下腰鞠了一躬日语说:“小时候生活在日本。”   他正要退出去,大老板却突然说:“你留下来,把我们的话翻译翻译。”他一时怒火上头把翻译赶了出去,之后才发现凭着自己的那点日文水平更加没法沟通。但以他的身份做不来把翻译再叫进来的事,李契的出现简直是根救命稻草。   “是。”李契点了点头。日语是他的母语,而中文在学习和生活了这么多年后已经非常熟练。仔细听完日本人说的那些,他才明白那个翻译为什么被赶了出去。   这个叫中田一郎的日本人是为了跟大老板谈一种版画和油画的装裱技术,他比划的那些内容里有很多美术方面的专用词。若不是李契曾经在日本和中国都上过专业的绘画课程,这些词根本闻所未闻。   最初他以为老天只是给他开了一道窄窄的窗,但现在,他觉得这可能会变成一扇门。   相互之间的意思能更准确传达以后,包厢里的气氛终于慢慢融洽起来,最后正事谈完,大老板把梅姐叫了进来,给日本人安排了一男一女左右陪着。包间里灯光调暗了,那边很快传来不需要语言就能沟通的调笑。   大老板却没叫人陪,只是在昏暗灯光下若有所思的打量李契。   李契规规矩矩的做好一个服务员的本分,最后把大老板和日本人送走,他回到包厢收拾残局,梅姐过来了问:“大老板对你还挺满意?给了你多少小费?”   李契拿着抹布擦桌子,头也不抬:“没给我小费。”   “什么?不会吧,一百块都没给?”梅姐顿时皱起了眉头。因为给小费的多少代表了大老板的满意程度。   “一百块也没给。”李契说。   梅姐脸色忧心忡忡,嘴里嘀咕了几句,“不能吧,大老板走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一下你叫什么……”   老板财哥却在这个时候进来,并且把包厢门一关,脸上笑得有些诡异地说:“小白,你的好机会来了。”   李契神色平静地站起身:“什么?”   财哥难掩兴奋:“周总看上你了。”   李契眉心微微一颤。梅姐神色顿时变得很复杂。   夜风从车窗涌进来,吹拂着李契的脸颊。路,是通向城郊山区别墅的,周围黑漆漆静悄悄的一片,连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也淹没在了风声里。   “我还以为你会拿架子不答应呢?”财哥点着烟说。   李契的目光一直看着窗外,神色平静,说:“这么好机会,我不抓住岂不是傻?”   财哥拍上了李契肩膀,颇为欣赏地说:“就知道你是个做大事的。”   李契嘴角微微一牵,没有说话。   “不过你以前不是说不卖?”财哥说。   “因为一般人买不起我。”李契在风中闭上了眼睛。   轿车绕了一段山路,从一扇夹在绿竹翠树之间古朴木门中驶了进去。幽暗的灯光,星星点点照亮路两边茂密的竹林,又驶了一段才终于停在了一幢别墅之前。   财哥将李契送到了门口,门铃按响后还不放心地交代几句:“好好表现,说不定今晚就是你开始发达之日。”   李契没有接话。而门也就在这时被打了开,一个高大无比的男人开的门。他的身材几乎把身后的灯光都挡了住。李契必须仰头才看清楚了这凶悍无比的脸。   “人送到了,交给你了。”财哥拍了拍李契肩膀说:“跟他进去吧。”   李契在那双如豹子眼睛一般的注视之下走了进去,后面的门在关上后仿佛隔绝出两个天地。   灯全亮着,屋内陈设和外面的庭院一般的清雅,只是主人似乎不在。   李契环视了一下后看向那个男人。   “这边请。”男人只吐了三个字然后伸出手引路,他的脸本来就凶得吓人,更何况还一脸严肃。   李契随着这少语的大块头上了二楼。男人在浴缸边放水,他就站在镜子前一粒一粒开始掰解起制服衬衫的纽扣。这件衣服白天洗了晚上穿,这样跟了他将近两个月。两个月的蛰伏,他一直在等。要扳倒常棣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有相当的财力和实力谈起来都是痴人说梦话。如今的确是个契机,但是不是他所等待的机会还未可知。   浴缸里的水满起来,浴室里瞬间充满了缭绕的水汽。李契不在乎那个男人的存在,将自己脱得光光,然后赤脚迈进了浴缸里。   男人挽着衬衫袖子一言不发,面色如一尊威严佛像,把李契里里外外的刷洗了一遍,整个过程中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李契也由着他来,他让怎么洗就怎么洗。最后他感觉自己被扒了一层皮,成了一只粉红色的虾仁,裹上了浴袍,送到了床上。   “等着。”男人言简意赅地丢下了两个字,关了灯,带上了房门。   接下来如男人所言就是等待、等待。李契躺在宽阔无比的床上将自己摆成了大字型。又过了一会,他干脆坐了起来。房间里黑暗,所以落地窗外的世界反而亮堂。那是一个错落有致的庭院,借着点点落地灯,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弯曲的小桥,造型奇特的松树,还有池塘。   李契将窗户打开了一扇,让山风都吹进来。凉意刺激皮肤,他无比冷静,再次躺进了被子。   时间不知道了多久,李契迷迷糊糊地几乎要睡着,忽然就听到了门锁传来一丝响动,接着便是一大股酒气扑来。李契的神经在一瞬间就醒了,他没有动,只是以趴躺的姿势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   太黑了,只隐约能确定来人就是晚上所见的大老板。而紧接着被子就被掀了开,一个沉重的身体压了上来。   李契有些难抑喘息,他鼻腔里低哼出了一声,是本能也有一丝刻意放大的成分。可那个男人并没有理睬他,也没有说话,而是一把抓住了李契的双手摁上了头顶。   李契被压制得死死的,完全动弹不得。就感觉那带着一层粗硬胡渣和浓烈酒气的嘴在他耳根后颈再到肩膀后背地胡乱亲吻。一瞬间他全身汗毛起立,一身鸡皮疙瘩。太久没有做||爱,仇恨完全占领了他的每个细胞,身体都已经忘记了这项本能的需要。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更新,最近在外地,所以更新时间不太确定。不过更新还是能基本保证。   关于剧情,以李契本身的力量凭什么与常棣抗衡呢?就算他中十个八个大乐透,短期内也不可能。他想做的不是小打小闹,而是真的有实际意义上的大捣乱。所以才有了这些。   ☆、我想毁了常家   这个身体被陆征疼爱过、被常棣□□过,他本来对它已经抱上了无所谓的态度,只是一个工具罢了。但是到了此时,心还是紧紧地揪上了。陌生男人的碰触让他厌恶可那又能怎么样呢?这条路他没得选。他必须走下去,还要漂漂亮亮地走下去。好在他那被常棣开发过的身体已经贱得可以,完全禁不起撩拨,被亲吻抚摸了几下就浑身颤抖地亢奋起来。   李契挺仰起背脊,酥麻随着男人的手掌、嘴唇往皮肉里钻。而且很快他就感觉到男人的那处已经炙热硬挺起来。大老板也一分钟都不再耽误,掰开他一瓣臀肉就用巨大的家伙往里头顶。   就那一下他差点没叫出来。不是因为疼,撕裂的感觉早已经退居其次,而是在这一刻,他的什么尊严什么人格已经碎成了粉末彻底沦丧。为了报仇,他居然宁愿放弃去当一个人。   男人没有话语,只是控着他的身体重重往里顶送。李契肌肉全然绷紧来抵抗这一刀一刀地在他精神上的折磨。身体沉沦,灵魂却没有得到解脱。他只是在想,这下终于回不了头了。   最后那人射在了他的身上。翻身下去后,摁了床头的电铃,叫来了刚才那个大块头。大块头轻易就把李契扛了起来,带他去了客房的浴室。   李契没至于累到虚脱。可是他没有动,全由那人给自己擦洗。男人动作很是熟练,熟练到几乎是按部就班,以前不知道为多少个鸭子洗过了。   “你叫什么?”出浴缸的时候,李契忽然问。   “谢霖。”男人把浴袍披到他身上。   李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将自己擦干以后就倒去了床上。身体有些疲惫有些虚空,开始他觉得心揪,现在连心的位置都要感觉不到了。回想这一晚上,真的,有那么几分可笑。   夜晚在睡梦中过去的很快,当阳光刚照进房间,李契就惊醒了。四周很安静,安静得可以清晰地听到庭院里鸟鸣和溪水淙淙之声,而一套干净的衣服就摆在床头柜上,从内裤到袜子一应俱全。   他起身洗漱以后将自己穿戴起来,挺括的西裤,熨帖的衬衫。其实昨晚太过匆忙,李契有些摸不准大老板对自己是个什么意思。玩一下把自己扔回去?还是有长期玩下去的打算?不过看到这身衣服,心里有了几分底。至少没有让自己立刻滚蛋吧。   捯饬成风流俊俏、骚气外露的样子后,他出了房门。不过大房子里空空荡荡,已经没有了大老板的踪影,只有昨天那个叫谢霖的大个子,整个一无的放矢。   “我可以回去了么?”李契走到餐厅,看着那张如石刻木雕般的脸问。   “不行。”谢霖声音低沉浑厚,身高接近两米。一把削苹果皮的水果刀在他手中就像是小人国用的袖珍版。   “为什么不行?”李契问。   “老爷子没说。”谢霖并没多看李契一眼。   “那老爷子什么时候回来?”李契的手肘撑在了椅背上,继续看着他追问。   “老爷子没说。”谢霖认真削皮,苹果皮转了一大个圈愣是没有断。   “我可以去院子里走走么?”李契皱了眉头。   “不行。”谢霖吐出两个字。   “因为老爷子没说?”李契干脆反问。   谢霖以沉默表示默认,削出了一个完美的苹果,并且将它放在盘子推到李契面前:“先吃了这个。我去订餐。”   李契气结,冲着那个人说:“老爷子说让我吃苹果了么?”   可那人仿佛没听见,并不搭腔,背影就像一座山。   李契明白了,从这人嘴里看来是打听不出一点消息。没辙,只好坐下来咔嚓咔擦地啃起了苹果,既来之则安之好了。而这一等一天就过去了,他本来做好了全全准备好来应对,可到了晚上大老板也没有回来。   半夜李契躺在床上隐隐有些惴惴不安。作为有权有势又有钱的人的确不缺漂亮的人环绕,吃了自己一次就不打算再吃第二次也正常,可扣着自己在这里算个什么意思?   这一晚他几乎失眠,到了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而清晨时又被窗外的雨声吵醒了。雨的味道,雨的声音让他全身发抖,胃部痉挛地疼出了一身冷汗。他想不起母亲的面容,可那顺着雨水流出的那一地鲜血却总是忘不了。   最后干脆起床,下了楼。虽然这屋里只有一根不会说话的木鱼大块头,也比一个人呆着胡思乱想的好。   大雨让山中迷蒙一片,隔着玻璃眼前是绿油油湿漉漉的一片。春夏之交,最是生机盎然的时候。   李契坐在椅子上,面对着天光。而一言不发的谢霖就站在他身后。两人都是沉默,李契不动,他也不动,李契不吃饭,他也不吃饭。只有雨声充斥了整个房间。   傍晚时分,一辆汽车的远光灯划破了雾蒙蒙的雨帘。李契警觉地一下站了起来,回过头去看谢霖。而谢霖已经立刻走去开门。   激烈的雨声从打开的门中涌了进来,李契站定在客厅之中,一眼便看见了大老板,两人隔着玄关的通道遥遥对视。不过视线的交锋不过转瞬即逝,大老板很快便没有再看他,而是换了拖鞋慢慢悠悠走进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李契的脸部肌肉有一丝僵硬,他觉得自己应该在此刻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是谄媚和套近乎似乎都不合适。所以在思考的过程中,全场也沉默了下来。   大老板没理他,打开雪茄盒取出一支,自顾自地剪开雪茄头。谢霖走过去掏出火柴盒正要点燃,而大老板却用夹着雪茄的手指了指李契:“让他来。”   李契缓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接过火柴盒,双手擦燃了一根,平稳地将火送过去。他是站立躬身的姿势,眼睛的余光注意着男人那被火光映亮了的瞳孔。雪茄的烟头亮了,大老板抽吸了一口,隔着云缭雾绕,忽然冲李契勾起了一丝笑,狡黠的眼睛扯出了丝丝笑纹。李契不明白这笑意,他极力控制着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地镇定。   而大老板在抽了几口雪茄后就起身走向了楼梯上楼。就在李契有些心灰时,却听那人说:“你过来。”   李契精神一振,迈步就跟上。而谢霖也习惯性地跟在他身后。   大老板却看了一眼谢霖说:“你不用来了。”   李契跟着他一直进了书房。中式装修,一侧开了扇门,原来这间屋子和那天待过的主卧是连通的。   地毯吸收了他脚步声,等他在书房里站定,那人已经坐在了黄花梨书桌对面,从怀里拿出一个装有资料的信封袋扔在了桌上,没封的口里哗啦倒出了些纸页,上头有文字有影印照片。   李契不明所以,大老板却磕了磕雪茄,轻描淡写又高深莫测的开了口。   “我绑架过你,知道么?”   李契惊呆了,直直盯着这个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的男人。他想不到,那个几乎可以说是改变自己一生的人竟然……竟然就是夜色的大老板,竟然就在眼前。那年要不是因为他被绑架,方浩也不会死,方浩若没有死,他也不会与常棣做出乱伦的事来。自然也不会有现在的种种。   “怕了么小子?”大老板眯了眼睛审视。   “我怕什么?”李契绷紧着的面色扯出了一丝笑:“反正也是贱命一条。”   “常家小少爷啊,那可不贱。你爹活着的时候你值一千万。现在你爹死了,起码半个常家是你的吧。”大老板将雪茄送到嘴边乐说。   李契这下是真笑了,自嘲地笑了。   “要是那样我会躺在这让你干?”   大老板深深嘬了一口烟,缓吐出长长的烟雾,冲李契抬扬起眉毛:“小子,有点意思。说说,为什么好好的常家少爷不做,躲一小酒吧里卖屁股?”   “常家会有姓李的少爷吗?”李契平静的反问了一句。   大老板挑了挑眉。“虽说你是外头生的,不过好歹也带回家养了几年,常靳不能这么亏待你吧。”   李契面无表情的看着大老板:“和我爸没有关系,常棣容不下我。”   大老板笑了,一边笑一边把烟咬在嘴里。“豪门恩怨啊……这戏码真是够老的。”   李契皱了皱眉:“我可以走了?”   大老板一手抽烟,一手手指敲击着桌面,不置可否地看了李契半天。然后后仰了身体靠上椅背说:“想不想把你的半个常家拿回来?”   “不想。”李契想都没想就说。   “为什么?”大老板似乎不解。   “我想毁了常家,连同常棣。”李契一字一句清晰说。   大老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手掌一拍桌面站了起来:“好大志向!”   他绕过书桌,一步一步走过去一把扭住了李契的下颌,逼迫着人与自己对视:“小崽子,要不要我帮你。”   李契下颌被捏的死死,脸都被挤变了形状,而眼睛却不离分毫地盯过去。这个人能绑架自己,也就是说这人一定是常家的敌对并且在实力也上也能够抗衡,自己所等待的机会不就是这个么?对视了一会后,他终于缓慢艰难地点了点头。   大老板垂着眼皮紧盯着他:“听好了小狼崽子,我可以帮你把你的好哥哥和常家一步步吞食干净。我要钱,你得个结果,各取所需。但是假如这一分钟让我发现你有别的心思,下一分钟你就可以洗干净脖子了,懂吗?”   “嗯。”李契又点了点头。   大老板的手一松,并端详着脸上已经被自己捏的涨红的李契,嘴角慢慢扯出一丝笑意。“忘记跟你说,我叫周厉。道上以前有个绰号老鹰。你可以叫我厉爷或者鹰爷。常——小少爷。”   李契翻滚了一下喉结,缓匀气息,目光平静,向周厉慢慢伸出一只手。“我叫李契。”   周厉微有错愕,然后呵呵笑了,他一边笑一边抬手去握住了李契的手。然后狠狠一把连胳膊带人拽了过来,他年纪一把,力气却非常大。打横一把就将李契抱了起来走去卧室,然后扔上了床。“不管你叫什么,今晚干得你叫爷爷!” 作者有话要说:     ☆、叫他少爷吧   窗外的雨下了整整一夜。   李契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一场粗暴凌||辱,但是他没想到这是他经历过最痛苦的一次承受。   明晃晃的灯光下,他连瞳孔都轻微放大了。   周厉却玩得很尽兴。一点药物都没用,他已经很久没有从心理到生理都爽翻了天。   天将拂晓,他才心满意足的擦了擦手指,去按床头的叫人铃。   “带走,弄干净。”   谢霖仿佛永远都不需要休息,也永远木无表情。他走进来,对一床的凌乱和死尸似的李契毫无惊讶,连同污迹斑斑的床单一起连人抱下地。快手快脚替周厉换了干净的寝具,然后打横抱了李契离开。   李契是浸在温暖干净的浴缸里逐渐清醒过来的。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他听到了汩汩流淌的水声。然后觉出一波又一波温柔水流拂过全身,他猛然间颤抖起来,身体是暖的,但是寒意铺天盖地的浇上了他的头脸。   他的牙齿在咯咯作响。   谢霖一直在专心给他清洗伤口,粗粗的手指动作起来却灵活而轻柔。他发现李契醒过来了,于是说了宝贵的三个字。   “忍一忍。”   李契觉得自己大概是在恐惧边缘已经幻听了,这平淡的三个字里他竟然听出了些许温柔。   他好像全身都被拆散了,然后又被这人给一块块重新拼装了起来。   最后,谢霖把他抱起来,擦干净,送到了床上。然后密密的拉上了遮光窗帘,转身出去了。   李契在浓厚黑暗里闭着眼睛,他想蜷起来,但是连这点力气都没有。腹腔里转圜着密密麻麻的疼痛点,有几根神经在抽搐,有几处肌肉像已坏死,最后,他觉出了胃的绞痛。   他就这么一直躺着,终于积攒起了一点力量,伸手去摸床头的铃。   虚浮无力的,一下,两下,三下。   门悄无声息开了,谢霖站在门口,像座黑黝黝的铁塔。   李契勉强挣动了一下嘴角,轻得只剩下气声。   “我……胃疼。饿。”   谢霖看了他一眼,转身把门带上了。   李契就在黑暗中静静等着,久到他以为谢霖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门又开了,然后灯也开了。   谢霖端了个托盘进来。上头是一杯水和……一盒胃药。   李契的唇皮动了动,没力气再说什么,气息奄奄的张嘴,吃药,然后把一大杯温水全喝掉了。   然后他眼巴巴的看着谢霖。   谢霖什么也没说,收拾了东西就走了,却没关灯。   李契在刺眼的光芒里渐渐蜷起身体,他的知觉慢慢回来了。他与魔鬼做了交易,这条路才刚踏下一步,就已经把他的身体到灵魂都撕裂了。   他蜷在被子里强忍着胃的抽搐和空洞感,没发现谢霖去而复返,端了碗稀薄的白粥过来。   “吃。”他说。   李契以为自己没劲儿爬起来了,不过他低估了饥饿状况下人的潜力,他挣扎着坐起来,手臂虚浮无力,发着抖端起碗。顾不得烫,贪婪的喝了一大口。   白米入口的温度居然刚刚好。   几口就喝了个干净,谢霖拿走碗,这次把灯也一起关了。   李契忍不住叫住他。   “还有吗?”   胃里刚刚熨烫开的暖意才稀薄的一点点。   “为你的屁股想想吧。”   谢霖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句,然后带上门,整间屋子都黑了。   李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了,他一边笑一边躺了下去。伸手按在胃上,暖烘烘的一点热意像可怜的小火种,逐渐蔓延向全身。   活着就好。没死就好。还能有口热的喝下去就好。新的一天来了就好。这一关挺过去了就好。   未来荆棘遍地的路,一步步走下去就好!   不过接下去几天,李契一步也没能迈出去,全趴在床上度过。谢霖把一日三餐都送到床边,全是白粥!李契饿得眼睛都绿了,感觉自己可以一口气吞掉一头牛。   一天中午再次面对白米粥,李契忍不住就问了:“来这的都这么喝稀饭?”   谢霖只抬了下眼皮子:“你是头一个。”   李契用不敢相信地眼神盯了他一眼。   “你是头一个留下的。”谢霖大喘气地说了后半句。   李契微微舒了几分心,至少这也对得起自己那晚的死去活来。然后三下两下把那碗稀粥吃得连碗边都像被舔过一遍。   他把碗放进谢霖的托盘里:“下次换个口味吧,绿豆粥,红豆粥,小米粥也好啊。”   谢霖没有说话就把碗端走了。结果第二天李契眼巴巴地往碗里一看,又是一片白的。他顿时没脾气了,反正自己也不是来当少爷的还挑剔什么,继续吃吧。可刚把一勺子送进嘴里却发现今天的滋味有些不一样,是甜的。   他抬起头看那榆木疙瘩:“加了糖?”   榆木疙瘩凶神恶煞,只把头一点。   李契笑了,把加了点白糖的稀饭吃得有滋有味。   就这么吃了半个月稀饭以后,他的屁股终于好得差不多了。阔别这么久再见到白米饭简直要喜极而泣,更何况谢霖还为他准备了一碗红烧肉。多日不沾油水的李契把汤汁都给喝了。可惜他没能高兴多久,当天晚上周历又来了。   李契没有在床上怕过什么,以前常棣就没少下狠手段欺辱过他,而周历则又更胜一筹。这人花样百出,不把自己折腾到半死不活决不罢休。当他完全虚脱,哭着出声的时候,才是那人来劲之时。李契不知道,这老爷子哪来的龙虎精神,可以没完没了地进行下去。   才吃了一顿干饭的李契,下半个月又靠着白粥度日了。他开始觉得自己不是被|干|死在周厉床上,就是会饿死在自己床上。现在他也不想生吞活牛了,因为只要看到谢霖他就想扑上去把那人给啃了。那么大的架子,肉肯定不少吧。   如此反复了几次,李契逐渐摸清了周厉的脾气。这个人就是想看到自己哭,就是想看自己痛苦不堪的样子,相反而若是刻意迎合那人却兴趣寥寥。李契学聪明了,不管周厉如何折磨自己,他都不挣扎不反抗地保持挺尸状态,甚至还表现得骚气逼人地迎合几下。   果然周厉对他的兴趣很快就淡了,最后一次甚至敷衍了事的让他给口了出来,之后几次留宿也没让谢霖事先洗剥好。李契的身体闲下来了,心却一直悬吊着,他不知道在周厉这里他最终能得到些什么。   春天很快过完了,入夏,李契安静得像片影子,坐在窗帘后面看日升月落,草木葳蕤。风一片片吹拂白纱帘,他一个恍惚,似乎就能看到目光最远处的海。   不过这幻觉立刻被汽车发动机声打破,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动。之后就传来了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以及女人的呢喃撒娇声。   他嘴角牵了一下,余光扫了眼门口,周厉跟一个挺年轻的女人像连体婴似的缠在一起,吻得天雷勾动地火,撞进门了还没分开,似乎马上打算就地正法的架势。   女人肩头的两条细带子已经全垂了下来,露出雪白的脊背,周厉把脑袋埋在沟沟壑壑里吮得那女人呻||吟不止。   李契开始觉得有点尴尬了。   不过还没等他把眼睛闭上,周厉忽然抬起头,伸手就把那女人从身上“摘”了下来。一个高壮身影在厅的另一头出现,走过来自然而然接住。女人懵了一下,随即又羞又怒的撒娇。   谢霖直接捂住了那女人的嘴,倒扛上肩进了浴室。   周厉则抬腿上了楼。   李契失笑,忽然有些庆幸自己还算配合。他无所事事,就隐在那段落地窗和墙角的阴影里看月亮看星星,顺便发呆,数时间。半个小时以后,也不知那大块头使了什么手段,从浴室出来的女人成了乖顺的小白兔。   谢霖把那女人送进了周厉卧室,然后径直往这方向走过来。李契身体有点僵硬,紧张思考要如何解释。谢霖风一样从他面前呼的刮过,仿佛没看到他,却冷冷撂下一句。“不该你看。”   李契流了些冷汗,盯了他的背影一眼就尽量悄无声息地回房了。   早晨李契起床下楼,周厉出人意料地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沙发上抽烟。昨天的女人倒是没了影子,只是多出了另外一个高瘦男人立在周厉身后。   李契走过去叫了一声:“鹰爷。”   周厉抬眼看了他,嘴里的烟夹到了指尖,说:“今天你就搬出去吧。”   李契微一怔,点头“嗯”了一下。   “谢霖以后跟着你。”周厉说。   谢霖目光转向李契,不动如松的神色中终于露出一丝惊讶。在他眼中李契本来与其他老爷子看上的男宠没啥区别,而对于男宠,老爷子玩玩也就会送回去。可这次居然不一样。   “是。不过应该如何称呼?”谢霖问。   “叫他少爷吧。”周厉说。   李契和谢霖俱惊。谢霖以为老爷子要把这人当做儿子来养。李契透过周厉老谋深算的一笑,却明白这人是在提醒自己时刻都别忘了常家二少爷的身份,而且看这架势,似乎是用不着再给他暖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有删节~   ☆、登高跌必重   李契带着谢霖入住了长宁市中心的一栋高档公寓的顶层。两百平复式两层,还带一个露天花园。透亮的落地窗,可以瞭望俯视大半个长宁市。   坐在高处,周围是霓虹装点出来的缤纷世界。迎面江风阵阵,不断地撩动额发,李契手里的烟头的火光也在风里头隐隐现现。他笑着眼睛瞅了瞅身边的谢霖:“现在你还只听老爷子的话么?”   “自然也要听少爷的。”谢霖垂着眼皮说。   李契笑着晃动了翘起的那条二郎腿,用鞋尖触了触谢霖的腿说:“是不是挺不高兴?突然之间被人抢了饭碗。”   谢霖不动声色说:“洗不同的屁股和固定洗一个屁股本质上也没有区别。”   李契嘻嘻一笑:“那固定洗的这个屁股是不是最漂亮的?”   “在我眼里,都一样。”谢霖说。   李契不禁撩了一个白眼,笑骂了一句:“呆子。”   他将烟头丢在了地上,起身落下皮鞋给碾灭了,转身进屋说:“我要洗澡。”   浴室的窗户很大,强烈的灯光让洁净的瓷砖地面和墙壁白得都有些晃眼。李契脱了个光光,全身的皮肤白的也和这瓷色一样。在谢霖面前,他从来没有所谓的羞耻感,现在他几乎更是招摇地迈开他那条又长又直的腿,哗啦啦地掀动着热水进了大浴缸里。   敞开腿,他靠坐在浴缸里头朝着谢霖勾动了手指:“过来,洗这。”   谢霖挽起着袖子看了一眼李契:“老爷子没说今天会过来。”   “老爷子也没说今天不过来。”李契眼角笑意浓浓。谢霖是周厉的人肉监视器,只要他在身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牵制,若是能拉为己用……   谢霖用行动说话,走到浴缸边将一只手探进了热水里。李契的喉咙里立刻“嗯”出了一声,并且向后拉长了脖颈。   谢霖铁黑的脸色是一尊罗汉,面无表情地静盯着李契,只有手上的动作带起水面一圈一圈的波纹。   李契半阖着眼睛,蝶翼一般的睫毛一颤一颤。忽然间他一只细白的手紧抓上了谢霖的手臂,而脸色更透出了一层潮红。谢霖的双眸黑得深不见底,更没有一丝波澜,手指的动作也非常程序化,并不因为眼前人的撩骚而有任何变化。   “老爷子今天真的不会来了吧……。”李契气息灼热地烫上谢霖的耳根。   谢霖的手抽了出来,一把将李契从水里提起,将他身上裹了浴袍以后出了浴室。被丢在床上的李契心里头欢呼雀跃,这人终究是忍耐不住了吧?   谁知道这谢霖只是抖开了被子盖在了李契身上:“所以你好好睡吧。”   一盆凉水,将李契的热情如火浇灭得彻底。   第二天,天气无比的晴朗,阳光释放着夏日的温度暖照在长宁市上空。李契吸光了杯子里最后一点豆浆,百无聊赖地看着对面山般高壮结实的大块头。   “老爷子说了我能出门么?”咬着吸管他说。   “可以。”谢霖如实回答。   李契琢磨了一下:“我能出去逛街?”   “可以。”谢霖说:“老爷子给了我卡。”   李契打了个响指:“伺候爷走着。”   谢霖这回什么也没说,只是尽职尽责的从玄关抽屉里拿了车钥匙,打开门,让李契先走了出去。   李契笑点了点头,反正作为约等于被包养了的人,他总要称职称责地帮那位鹰爷消费消费吧。   上午,富丽堂皇的名品商场里人寥寥无几,李契算是唯一的顾客。他手插在裤口袋里,随便走进一家店就被美女店员簇拥上了。   “先生,这是这一季的新款。”   “先生,这个非常适合您。”   “先生……。”   店员很能看人,自然不会把跟在后面的黑高大汉作为服务对象,话都冲着前面的白脸小生来说。   不过李契却是个不识货的,也看不出什么款式,因为以前他从来用不着自己去操办这些,甚至连自己穿几码都不知道。随便撩了一眼后,他看了看价格牌上后面有多少个零,就伸手一指买下。   店员喜笑颜开,连忙趁热打铁又推荐起裤子领带衬衫甚至帽子,李契眼睛都不眨,全买了,全买了。谢霖目睹这些不动声色,只是负责刷卡、刷卡。   几家店逛下来,李契略感无聊,曾经听Jerry说花钱比做|爱更有快|感,怎么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他脚步突然一停,回头看向身后提着大包小包的谢霖,问:“你说我还该买点什么?”   挂满袋子的谢霖看着他说:“买一只波斯猫或者贵宾犬。”   “为什么?”李契皱眉。   “那样你就更像老爷子的那些女人了。”谢霖眉头都不动一下的说。   李契眯起了一些眼睛,磨了磨牙根说:“我这不是已经有一只了么?跟我来。”   谢霖不明所以,不过他向来只听照吩咐办事,随着李契就进了商场的洗手间。   洗手间里清洁芳香,并且无人。李契往里头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看向了谢霖。经过几家店逛下来,他已经打扮得如招展的花孔雀,鞋子晶亮,西裤笔直,宝蓝衬衫简直艳得过分。也只有他这张脸才能撑得起这身打扮。   “其实我一直蛮欣赏你的。”李契突然说。并且一步一步缓慢逼近谢霖,直到把两人对视的视线缩小到只有咫尺距离。   “个头这么大,尺寸应该不小吧。”他嘴唇微微翘着,一手拢到了谢霖的裤裆,隔着布料上下肆意抚摸。   谢霖垂着眼睛盯着他,铁打的面色有一丝的绷紧。   李契的两只很快灵活地掰解开他的皮带,将手探了进去。   “别费力,我阳痿。”谢霖沉声说。   李契一抬眼,脑袋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   “还有,你住的那栋公寓,从物业到保洁员阿姨都是老爷子的人。”谢霖说。“所以你对我下再多功夫也没用。”   李契脑袋里的“?”骤然变成了“!”   他忽然靠在洗手池边就笑出来:“他也真够可以的。因为你阳痿所以让才让你伺候着洗屁股?”   谢霖没有回答他。   “好吧,好吧。”李契过去将人的裤子和皮带如原样扣好,又在那虽然没勃|起但是依旧鼓鼓囊囊的部位拍了拍:“让它好好休息。”   回家以后李契让谢霖把那些大包小包没有开封地直接丢在了衣帽间。这一天他就腻味了,近期都不打算主动出门了。   谁知道没过三天,周厉的一个电话打来,让谢霖送李契去夜色酒吧,原来那个日本人中田一郎又来了,这下那些还没拆包的衣服终于派上了用场。   还是那条繁华的街道,还是那片闪烁的霓虹,再从拿到扇门里进去的李契在身份上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公关小姐们远远地看着他或嫉妒或不屑,脸上的表情都有那么几分古怪。   李契熟视无睹,花孔雀打扮地跟在周厉身边。这人已经不惦记自己的屁股,在其他方面自己必须做到更好。   期间周厉让李契去拿酒。在吧台,他与Amy相遇了。Amy和他第一次相遇时的一样,正在擦拭一个酒杯。当李契要酒的时候,她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放下酒杯,将早已准备好的红酒放到了托盘上。   直到她把托盘推给李契时,才低声又尖锐地说了一句:“你不是说你不卖吗?”   李契笑了一下,端起酒说:“价钱到了,不卖也得卖。”   他没有看Amy转身就走了,身后却仿佛听到了嗤笑声。   经过上一次的商谈周厉和中田一郎似乎都特别满意,而这一次的会面更是在生意上达成了合作关系。李契对于生意上的事并不在行,但是翻译却是毫无问题,并且有心地记下了他们的对话过程。   一切结束要离开时,他上了一个洗手间。正在洗手时,Jerry就急匆匆几乎是兴奋地跑了进来,凑到他身边说:“小白哥,你发达了也提携兄弟一把呗!好歹我们还吃过一个碗里的泡面呢!”   李契低头洗手,哗哗的水流从他的指缝里漏过,他洗得格外仔细。镜子里的那张脸表情平静,眼皮低垂,嘴角忽然扬了一丝弧度,慢而清晰的说了句,“登高跌必重。”   Jerry一愣,根本没听明白他那句话的意思。李契关了水龙头,湿漉漉的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脸,笑道,“傻。”   说完他转身就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被锁得好冤枉= =! 似乎看到有盆友留邮箱,可塑被和谐了哇。打算整个微博出来,到时候有内容删节去那看吧。   剧情预告,下章滴滴与哥哥激情大碰撞~   ☆、女王归来   田中一郎和周厉爽快敲定了合同,决定下次见面在公司签署。价格不菲,李契都微微吃惊,装裱即使再豪华工艺再精细,就算是镀金也不至于那个价格。不过周厉到并没有显出吃亏不满的神色,反而很痛快地又请了俊男美女左右伺候日本人。李契觉得奇怪,也只能想想罢了,毕竟他的身份只是一个翻译。   从夜色出来已经是深夜,但是街道上光鲜亮丽的年轻男女依然如织。李契送周厉先上车,没想到周厉在上车之前,却突然回过头,看了李契说:“今晚去你那。”   正在为李契开车门的谢霖,投过来一眼,似乎看到了枯木逢春冷宫里的妃子。而李契只是笑着应了一声,随即走到了自己车边,对谢霖摆了下头说:“去店里要瓶好酒来。”说完也弯腰进了车内。   两辆车一前一后,穿过长宁宽阔的主干道,开到了李契的高级公寓楼下,电梯一路向上最高层。这一路上周厉并无多话,李契也沉默随在身后。老鹰不会白养他而只让他当个翻译又或者图个屁股,这一点李契已经心里有数,而且早就准备等着老鹰出牌。   到了家,他亲自在临窗的小吧台开酒。琥珀色的酒液倾入装着冰块的玻璃杯内变得晶亮,李契双手送过去:“鹰爷。”   周厉坐在高脚椅上,背后就是一城的夜景。他拿了酒笑了笑,也不耽误直入主题开口:“你哥最近春风得意啊。常氏今年财报翻番,部委点名表扬良心企业,他那个价值上亿的原药处理中心也进入运营了。”   李契微微皱了眉头,轻轻晃动了酒杯里面的酒液后喝了一口。   周厉眯眼看了看李契:“你爸当初赶你走的时候,什么也没给你么?”   李契思考了一会,没有立刻回答。   周厉笑了笑:“就算给你了些东西,跟常棣手头的比起来,也是九牛一毛吧。”   李契忽然抬起眼睛对上视线,也露出一个笑,半真半假的说:“长宁刚开盘的那个花开十里是我签的字,可惜现在估计是不认我了,鹰爷要不帮我去拆了吧。”   周厉当即皱紧了眉头,脸颊上肌肉一跳,眯眼看过的神色已经非常不善:“没了?”   李契又想了一下:“刚才鹰爷提的那个原药处理中心也有我的一半。鹰爷去一把火烧了?”   “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周厉语气依旧,但是放缓的字句明显耐心到头了。   李契笑了:“我当然也不是在开玩笑。那里控制中心的密码我知道,是我的生日。如果鹰爷想,我可以一把火烧了它,就算送给鹰爷的一份大礼了。”   周厉似乎有些惊讶,不过嘴角只是扯带了一下:“那也算是你爸爸的心血了,你真的下得了手?”   “就像那些房子一样,现在常家的什么东西都跟我没关系,全是常棣的。我为什么舍不得。”李契说。   周厉忽然大笑,“好小子,我没看错人。”   李契举了杯:“鹰爷,我敬你。”   安静的房间里,玻璃杯相撞时有清脆一响,有一些事已经尘埃落定,有一些却才刚刚开始。李契将目光移向周厉身后那片夜色,眼前逐渐浮现出那个人的脸,那个人的眼神。再见到自己后那张脸上又会是怎么的神情?   长宁市到临海驱车只需要几小时。   李契还记得十五岁时,他失去了母亲从日本来到这里,豪车接他进了常家,仿佛从地狱到了天堂,一时间什么都有了。常靳不承认他,但是也没有亏待过。   可惜生活不是童话,情势急转直下。被父亲驱逐,再到彻底失去,事情发生得太快,让人连反应的时间和机会都没有。   “你不肯再叫我爸爸,我也希望……没有过你这个儿子。”   现在他死了,这句话是父亲给自己最后的注脚。让父亲彻底失望了,一生一世再也无法改变。   如今,他又回到了临海。还是豪车,还是生活上的奢侈无度。可心态来说却依旧是最开始的一无所有,是个彻彻底底的亡命之徒。他期待的是一场完完全全的大破坏,属于自己的,还有属于常棣的,全都不要了吧。   夜黑风高,最好的烧杀抢掠之时。   周厉的几辆车静悄悄停在常氏原药处理中心的附近。当时在修建这个的时候,常靳与他提起要一串数字作为控制中心的密码,李契随口就报上了自己的生日。这所谓的生日,也只有他一人记得罢了。其实自己的出生根本就不被人所祝福。   周围很黑,几盏白炽灯模糊勾勒厂房的样貌。这是父亲留给他的财产,可李契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周厉的人已经潜进去了许久,而周围依旧安安静静,连一点风声都没有。   周厉坐在车里不断地抽烟。尼古丁充斥着李契周围,浑身血液似乎也因为这个味道流得迟缓了起来。越是到了这个时刻,他越是冷静,心里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厉的手机亮了。他摁灭了烟,看了一眼屏幕。而李契只需要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那个密码是正确的,这人要的东西也到手了。   “接下来,看你的了。”周厉轻描淡写的说。   李契什么也没说,直接拉开车门下车。外面的空气清洌透了。   他朝着那栋扁平的大白房子走,黑暗里陆陆续续有些影子跟着他,原药中心已经空门洞开,李契闻到了从里头散发出的浓烈汽油味。   汽油浇得铺天盖地,浓度到了极致简直让人有点想作呕。这时里头值班的人终于被惊动了,慌乱杂沓的脚步与喝问声隐隐约约传过来。   李契站在黑洞洞的大门口,眉毛绷成了一条直线,垂着眼皮,全然不动声色。仿佛若有所思了几秒,之后缓慢地掏出火柴盒,拈着一根火柴划出了一个小火苗。   他只盯了一眼那个蓝茵茵的芯子,然后轻轻一掷。   “轰——”的一声,小火苗燎原成无边的巨焰,夜风裹着赤红火光一瞬间倒灌进黑洞洞的无菌厂房。   火光亮得刺眼,焚烧得噼里啪啦作响,这极具力量的东西要将它所接触到的一切吞噬殆尽——数亿的投资,常靳的心血,还有李契的过往。   可这一切并不如想象的那样值得人欢欣鼓舞。李契一直站在原地,他的脸被烈火映得通红,火舌的温度几乎舔舐上皮肤,即使有什么流出眼眶也很快被那炙热的温度烘烤干了。   远处传来了轰隆隆震响,是大火引发了爆炸。焚烧动静里还传来了零星的几点枪声,老鹰的人在灭口,周围已经无法再站住脚,眼看这房子就要崩塌。   “走吧。”是火场之外的谢霖在说。李契转了个身,火光勾勒出他眉眼间刚硬的轮廓,他一抬眼,却站住了。   他看见了远处飞驰而来的车队,滚滚烟尘首尾相衔,在这荒郊野外,能第一时间赶到的没有别人。   轮胎摩擦砂石地面的刺耳制动声都被淹没在庞大建筑物倾颓倒下的隆隆震动里。一大票人从那列车队里跳出来,为首的一个大步走来。   正是常棣。   李契眯起了眼睛,借着身后的火光打量这张别来无恙的面孔。   常棣满面焦躁与狂怒,深夜时分,原药中心的控制系统突然关闭,与公司内部的连接全部切断,常氏总部网络技术部值班的负责人排查了半天才发现是最高权限发出的指令,原药中心的系统控制涉及了仓储、中控、防盗等等诸多功能,连接中断意味着原药中心彻底脱离控制和联系。这人立即与原药中心负责人段海联系,段海不在现场,得知此时以后立即往原药中心打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等到段海最终将此事告知到常棣时,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   常棣接起电话的一瞬间寒毛悚立,直觉告诉他,出事了。   他没有第一时间报警,只是立即召集人手,一路疾驰而来,在即将抵达的数公里外,他猛然间就看到了冲天火光。妖异的火舌燎上漆黑天幕,仿佛一张扭曲的面孔在发出嘲笑。   一路疾驰而来,在即将抵达的数公里外,他猛然间就看到了冲天火光。妖异的火舌燎上漆黑天幕,仿佛一张扭曲的面孔在发出嘲笑。   常棣摔上车门,厉声吩咐跟来的人立即设法控制火情。诸人四散,常棣一抬头,却突然怔住,周围的一切都静了音。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大火疯狂上升的扭曲气流中,李契面带微笑注视着他。背光角度让他的脸看起来完全不真实,火场之前,他矗立的身影极其突兀。   他以为他死了、失踪,一直在试图寻找,却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是在这样一个场景下重新看到这张脸。   常棣终于反应过来,要走过去,刚刚两步,李契忽然从身侧的人手里抓过一杆枪,毫不犹豫冲他的方向放了一梭子。连环子弹突突突炸起了地面焦土,他身形一顿,眯眼看向李契的目光里已经全然冰冷。   李契握枪的姿势很生硬,完全不标准。但是他脸上带笑,目光自信,体态相当潇洒。背倚滔天大火如同炼狱加持,让他浴火重生。   “李契!”常棣厉声叫他的名字。   “闭嘴。”李契往前走着,主动拉近两人距离,而手中枪却逐寸上抬。   常棣的眉头不断惊跳,大吼道,“你他妈疯了???!!!”   李契咧嘴笑得乐呵,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他举起枪对准了常棣的脸,声音虽然轻,却足以让常棣听得很清楚。   “你再废话一个字我就让你永远闭嘴。”   常棣脸色难看至极,眼前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子就这样烧了爸爸的心血。他怒火上头,猛然向李契扑了上去。   李契当即就放了枪,可手中的家伙却不太听话。常棣被他身后赶来的段海扑倒,那子弹也落了空。   李契拉了下枪栓还要再补一记,却被谢霖猛地握住了手腕。谢霖低声说:“够了,老爷子说撤。”   常棣挣扎着踹开了段海,爬起来要追的时候又被段海牢牢抱住,痛心疾首地冲李契吼。“你给我站住!!!”   李契回头目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只留下一个与谢霖快步离去的背影。   车在开,风在吹,后面的烈火却汹汹不止。 作者有话要说:     ☆、初恋情人的聚会   “干得不错。”周厉的夸赞之声被车窗涌入的风卷飞。   李契没有出声,只是垂眼盯着还握枪的手,刚才若是打中了只怕又是另外一番局面。自己想让他死么?好像也并不是如此,一枪了解了这人实在太便宜他了。因为常棣,他失去父亲失去常家,甚至后半生无法再过正常人的生活。既然如此,那就让常棣陪着自己玩到底吧。   烈风吹面,如刀。李契翻转了手中的枪,忽然开口:“鹰爷,也让我学学这个。”   “让谢霖教你吧。”周厉说。   坐在副驾驶的谢霖微微后侧了头。   “谢谢鹰爷。”李契笑说。   “哈哈,小子你今天立了一大功。我还要好好赏你才行。”周厉大笑道,每间的得意张狂之色丝毫不加掩饰。   “赏我什么?”李契问。   “过几天你回临海去,那里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周厉说。   李契唇角一勾,眼睛凝视着黑暗,笑出了些声。   “不过,今天我也要先赏你点什么,就当开胃酒吧。”周厉笑得意味深长。可李契接下来再追问,他却不说了。   李契的疑惑一直保持到回了长宁市区的公寓里才算明白。当门被打开,一个又高又壮,暴露着精壮上身,全身只穿一条西装裤的男人出现在了他的家里。并且一见到李契便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少爷。是鹰爷让我来伺候您。”   李契张了张嘴,觉得下巴有些收不回来。原来所谓开胃酒,就是这个。还的确够开胃的。一时之间,他的视线就无法从那男人的肱二头肌上挪开。灯光照着那古铜色饱满的肌肉,可不是让人唾液分泌旺盛,食欲满满。   自己什么时候也有了这种癖好?回过神来的李契反省。也许是那段时间让常棣给害的,又或者,根本就是天生的。反正都送上门了,不要白不要。算起来也有多久没做过了。   他趿拉拖鞋进屋,脱了西装外套递给谢霖,然后自己松解着领带一路走到吧台,倒了一杯凉水。   “洗过了?”李契喝了水以后说。   “已经洗过了。少爷放心,绝对干净。”男人转了身注视着李契说。   “你过来,我今天不想洗澡了。”李契靠坐在高脚椅上。一边说一边将椅子转了一圈,面对了落地窗的方向。   男人对于李契的话从善如流,很快就站到他跟前。李契手肘往后靠上吧台,摆出了一个敞坐的姿势,视线顺着那人块垒分明的腹肌一直上移到脸,长相也不赖,倒的确是个阳刚帅气的,让人很想啃一口。   他勾了勾手,让那人俯身靠近再靠近。在两人的气息几乎交汇到了一块时,李契冲这阳刚帅哥笑了一下,然后抬手放在他脑袋上,缓慢往下按,说了个字。   “舔。”   男人毫不迟疑解开李契腰间的皮带扣,当机立断地跪下舔吮起来。李契头皮一麻,异样的刺激感流遍了全身。男人的口腔是热的、润的。舌头灵活地快变成了蛇,要将自己缠紧了。   第一次。他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伺候。硬得很快,可似乎要继续突破却产生了困难。李契睁开了一只眼睛,去看男人陶醉般的神情,再去看他宽阔的肩胛骨。他的脚下意识地踩向了男人胯间。脚心隔着袜子、隔着西裤,触到了那个大小颇为可观的家伙。   “够了。”李契吸了一口气:“上床去。”   房间里没开灯,李契一心想投入最为纯粹的感官世界里去。这个人不是常棣不是陆征更不是周厉,他只要纯粹享受其中的愉悦便好了。年轻结实的身体,是他所熟悉而又喜欢的,而且这个男人的技术可以说得上是娴熟。专找他舒服的地方去,极尽温柔之能事。耐心研磨,耐心□□,大概没有谁能招架住这样的伺候。   实在是太敬业了!   李契很舒服,他觉得自己应该很舒服。可大脑清醒的程度已经证明他身体所要的还远远不够。   他开始期望这个男人是周厉,他至少还会用狠手段折磨自己。甚至可以是常棣!一想到这人,李契浑身就顺畅地抖了起来,今天晚上这个人是如此愤怒,如此失态!   血管里零星的热意忽然如烈火般汹涌翻腾,李契闭上了眼睛,却清晰无比的看见了常棣锐利尖刻的眼神,游走全身的是谁的手掌,不断侵进来的是谁的器官,炙热紧实的是谁的胸膛,喷洒在颈窝脸侧的是谁的呼吸!   巅峰来临时,李契的大脑白茫茫一片,浑身的细胞都舒畅透了。在床上缓匀了气息以后,他才终于回过味来。自己这是做了什么,竟然想着常棣,射了!   清晨谢霖起床的时候,发现李契居然一个人坐在露台的竹藤椅上。天边朝霞初升,是燃烧着的一条火带,李契注视着一动不动,深黑色的眼眸里映着朝阳的光辉,像一个小火种。初夏的风微暖,不断吹拂着他的头发。   风吹过盛开的夹竹桃,白与粉的花瓣纷纷扬扬,一茬茬陨落又一簇簇生出来。晨来朝阳一露,满枝头繁花似火。   常棣在打电话,他一夜都没怎么睡,原药中心几乎被烧得干干净净,保守估计损失达到了9位数。纵使常氏乃至于浩然集团财雄势大,这也是伤筋动骨的一把火。   李契的出现让他完全丧失了判断力,火场的善后差不多全是段海接手处理,数年心血、付之一炬,更搭上了几条焦土灰烬中倒伏的人命。末了他终于突然清醒,命人封锁消息,不得报警,决不允许任何记者接近,对外口径只说是电路走火。   但是这个消息瞒不了更上头的人。   日头正午,法国那边差不多清晨,他给目前身在欧洲的安一白打电话。   数声机械的嘟之后,那头接起,却是一个惺忪的声音。   “常棣?”   常棣凭空松了口气,是安一墨。   他安静了两秒钟,才以最平静不过的声音掐头去尾把这事给说了,原药中心被毁,责任在己,他没提到李契,这其中纠结用言语根本说不清楚。   安一墨的声音瞬间清明,几声簌簌的棉质布料摩擦声后,大约是那头他下了地,走到避人处沉声问了一句,“全部烧毁?”   常棣嗯了一声,“善后工作已经在做,舆论方面暂时一点风都没透出去,没有报警,损失统计我正在一条条仔细核算。”   安一墨在那头啧了一声,片刻窒息般静默,他才轻松说了句,“行吧,亡羊补牢,用点心。这周日我们回去,你再当面跟老板汇报。”   电话挂断,常棣若有所思抬头望朝阳如火,神色间思虑重重。   临海市,一栋拔地擎天的超五星级国际酒店屹立在市正中心的位置。夜幕如丝绒,酒店的会场里灯光如昼。红殷殷的地毯铺路,鲜花夹道,一排排座椅整齐排列,主席台更是被一束束光线照得透亮。   一场盛大的慈善拍卖会正要举行,临海政界商界几乎所有名流都在邀请之列。拍卖的物品是一幅印象派奠基人之一马奈的画作,他的一幅画作曾近以三千万美元的价格成交,而此次成交价格也预计在千万以上,而且拍卖所得将全部捐献给残障儿童。所以此次拍卖会更吸引了无数媒体争相报道。   晚上七点半,名流政要陆续入场,他们的到来让整个会场显得更加星光闪耀。其中一人身材挺拔,穿着一身灰色西装系着紫色领带,衬托的那张面目更加丰神俊朗。青年才俊,一看到他自然而然就会联想到这个词。   “秦悦,就知道你会来。”一个男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并且示意身边的座椅。   “瞎凑热闹,这些我不懂。”秦悦走了过去与人握了手以后笑说。他现在还在继续攻读法律,但是已经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律师行。他的父亲就是知名大律师,又有个高官叔叔,所以一切都顺风顺水。   “哈哈哈,不是吧。听说你还专门为一些生活上困难的人打官司,不但分文不收,还出钱资助?”男人说。   “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而已。”秦悦笑了一下在位置上坐了下来,他不太喜欢宣扬这些。   自从青园学院毕业以后,他所走的路都是父亲为他铺就好的。学法律、开律师行,每一件事都离不开父亲的影响。实力,学识,成就似乎都超越不了家庭给予的光环。在一路顺达的同时,未免也有点遗憾。自己真正想做成的事,却离之越来越远。   八点整拍卖正式开始,全场灯光和媒体的镜头以及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主台。名画镶嵌在玻璃后头,由一块天鹅绒幕布遮着,未露真容。主持人上了台正在介绍本场拍卖会的主办方。秦悦听得漫不经心、神思游走,关于绘画的一切总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一个人。关于画画的所有,什么油画的暗箱技术、什么马奈、塞尚都是从他口中听说的。那人平时很沉默,对自己只字不提,只有说起绘画来才会滔滔不绝、神情向往。   那一晚后他去哪了呢?从那以后竟然就杳无音讯,几番去常家探寻也被遥遥地拒之门外。这个人好像就这样蒸发了,一句表白也成了永远无解的最大疑问。   秦悦正漫漫回忆着,这时却被全场热烈的掌声唤回了神思。主持人在有请这次拍卖会的发起方璃色画廊的副总裁为拍卖品揭幕。秦悦将目光投转向台上,才看一眼就无法再将自己的目光挪开,他感觉自己心脏在那一刻也停止了跳动。那登上台前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无论是白天还是夜里,在每一个得空的间隙都会侵入大脑,占领所有的那个人。   李契。 作者有话要说:  =。= 有个疑问哇,虽然哥哥的确是个渣,但是站在他立场来说,滴滴是爸爸第三者的儿子。抗拒和讨厌不是正常的么?后来也是因为方浩才做了过分的事。为啥都觉得他灰常灰常渣。      ☆、我不会放弃的   曾经沉默的人,曾经消失的人,此刻确是全场瞩目的焦点。在灯光下,在所有人的视线下应对自如、风度翩翩走台中,面带微笑,侃侃而谈。似乎没有丝毫的变化,高瘦的身材总是能将西服穿出最得体的姿态,皮肤比正常人偏白,浓密的睫毛下是一片阴郁。变了的是他的眼神,那种自信还有锐利,甚至还有蔑视所有的不屑,是只有秦悦能感觉得到的细枝末节。   天鹅绒幕布在李契的手中滑下,大家都在名作而惊呼,可秦悦的目光却一刻都没有离开他。   几乎不敢相信曾经踏破铁鞋无觅处的人就在眼前,这种冲击感太过强烈,以至于后来的一切都有点恍恍惚惚。周围都在叫价举牌,价格已经被越抬越高,几近天价,全场气氛高涨,可他完全感受不到。   直到突然拍卖师落锤宣布这幅马奈的名画被场外电话神秘卖家以五千万的价格将画拍走,并且将画送给青园学院的时候他才回过了神。   “请问有青园学院的代表人在场么?”   “请问有青园学院的代表人在场么?”   拍卖师反复了几遍,秦悦再也坐不住几乎是一跃而起地大声道:“我可以代表青园学院,他也可以。”   伸手遥遥一指,所有人的目光刷地齐聚在李契身上。   重逢,是必然的。只是出乎李契预料会来得这么早又这么突然。他的目光与秦悦对视着,在响彻全场的掌声中平静如水。□□短炮都对准了他们,啪啪啪地相机快门不断按下。两个人就这样簇拥着马奈的画作走过红毯,钻进了酒店门口早已经停好的汽车里。   汽车的启动,瞬间远离了方才的喧闹。狭窄黑暗的车厢滑过流光溢彩的街道。李契只看着前方,秦悦却激动地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你去哪了?这一年多。”   李契微微蹙了蹙眉心,额角的肌肉绷紧得有些生疼,他慢慢地将手抽出来:“就这么活着。”   “在哪里?没有在临海吧?”秦悦追问。   “嗯。”李契喉结轻动了一下。不是刻意冷淡,只是这重逢来得过于蹊跷,他不能断定是不是周厉玩的鬼把戏。找常棣算账是他一个人的事,李契不想把秦悦卷进这是非里头来。   “都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说走就走?告诉我。”秦悦不知道李契心里所想,兀自沉浸在相遇的激动之中。   李契没有回答。   秦悦却皱起了眉头,喉间吞咽了一记,之后重新抓住了李契搭在腿上的手,眼睛里闪着些奇异的光,专注又认真地看李契的脸。“那晚我在酒吧里说过的话,没有变,现在再说一次好吗?   李契坦然而平静的对上了他几乎有点狂乱的视线,眼底深潭如海,这次他没有抽出手,报以同等的认真,“别说了,我不会听的。”   谢霖开车,将车平稳地停在了青园学院门口。他似精确的机器人,无论身后发生了什么都不会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谢霖拉开车门,抢先赶到的记者们已经将车包围。没有再继续说话的机会,李契缓吐了一口气,钻了出去。   夜幕低垂下,闪光灯的亮光真是格外刺眼。车外头竟然铺就了红毯,除了记者还有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是李契认识的,有校长、老师还有曾经的同学。他们热烈鼓动起掌声,正朝着他微笑。   愣怔了一瞬间后,泛起的却是无比的厌恶。李契脑海里全都是周厉那张脸上老谋深算的笑,丝毫再没有与故人重逢的喜悦。   和校长老师同学一一握手,夸赞声不绝如缕,可对于他来说不是赞扬。在进行完受赠仪式后,他趁着混乱的场面起身尿遁。却在走出洗手间后的走廊上遇到了秦悦。   场景及其的熟悉,好像曾经也有那么一个夜晚,在无人的走廊,有同一片星光照进窗户。在走廊了的两头,两个人相视着都不约而同地一笑。   “我不会放弃的。”秦悦笑说。   “你喜欢我哪儿,我改?”李契看着他,嘴边的笑意没有可以绷住。   “眼睛眉毛鼻子,全部的全部。我喜欢你,就因为你是你。改不了的,你还是投降吧。”秦悦向来有将情话说得面不改色的本事,这时他更忍不住走上前,伸出双臂将李契一下拥抱近怀里。   李契没有动,就让他这么抱着。回忆在疯长,却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明明点点滴滴都很清晰却已经和现在无关。他目光放空,落在秦悦身后的黑暗,忽然侧了脸贴近了耳根说:“其实我是什么样的,你根本不知道。”   灼热气息传递至毛细血管丰富的薄透皮肉,秦悦的身体立刻在一个颤抖后紧绷了起来。   “我当然知道。”他肯定地说,手掌揽住李契后脑,几乎有些失控地吻了上去。   这次李契没有逃脱,反而是将抱紧着用最热情最灵活的唇舌回应过去。很快唇齿相缠不分彼此。秦悦激动之下几乎有些笨拙,李契却一直引带着他,将软滑的舌头往深里头送。   “还想继续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契的手掌已经抚在了秦悦的西裤上,他声音低哑,还带着方才的炙热,目光近在咫尺地望进秦悦眼睛里。   秦悦不可避免的起了反应。在李契的手心之下,隔着一层布料已经硬出了形状。他呼吸发紧,眸光凝成了一团暗色,身体完完全全僵硬。李契的手却灵活地掰解开他的皮带,流畅地松开扣子拉下拉链。   秦悦恍然醒悟,一把扣紧了李契的手腕,将他给推了开,难以置信地激动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李契身体撞在了墙上,背靠着星光,脸上露出一丝笑来:“我能给你的就这些了。”   说着他转身走了,在长长的走廊点了一支烟,烟雾都吐进了黑暗。秦悦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背影,彷徨无比,失落无比,有一瞬间甚至怀疑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就是自己认识的李契。   “回来了?”   李契回到在临海所住的那间公寓,周厉已经坐在沙发抽着雪茄等他了。   “老同学相聚感觉不错吧。”那人说。   李契疲惫地脱鞋,冷着脸走到了周厉面前,勉强说:“还行。”   周厉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咧嘴笑说:“小狼崽,当初我们说好的,现在想反悔可不行。那些老同学就是你最好的人脉,你以为一个光杆司令能扳倒你哥?尤其是那个秦悦,多接触联系,会帮到你的。把握好机会,可别浪费了我这一片苦心。”   “别把秦悦扯进来。”李契厌恶的情绪再也难以掩饰,带着恼怒地道:“我不需要。”   周厉也丝毫不跟他生气,只是说:“你知道秦家代表了什么吗?你知道青园校友会代表了什么吗?你不把自己的根基站稳了,凭什么跟常棣叫板,凭什么让他乖乖的把属于你的东西吐出来?”   李契没有说话,可依旧是满心地不甘。   周厉戳灭了雪茄,站了起来:“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想讨价还价,晚了。”   李契盯着他,慢慢咬合了牙槽。   那天以后李契每天都去璃色画廊报道,说报道也真就只是报道而已,他是画廊的副总,坐在辽阔无比的办公室里却没有实际的工作。真正办事的还是总裁一个叫赵凯文的男人。不过李契目的很明确,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并不是经营一家画廊。周厉不但要把他当刀使,更要从他身上榨干有价值的一切。不过他也需要借助周厉的势力,总之,各取所需罢了。   几天都风平浪静,办公室里电话响起也只是因为秦悦,秘书把电话接进来问他接不接,李契理所当然的嗯了一声。   “……那天,对不起。”电话那头的秦悦不好意思地道歉着。   李契的脚架在办公桌上头说了一声:“没事。”当然没事,该抱歉的人本来就应该是自己。   “我们约个时间,一起吃饭吧。”秦悦说。   “最近忙。”李契推脱着说。   “总有不忙的时候。”秦悦回答道。   “那就等不忙再说吧。”李契说了一声再见便挂下了电话。这才刚一落听筒,忽然电话又响了起来。他以为还是秦悦,自然而然地问了一句:“还有事?”   没有想到那边却是秘书的声音:“李总,常氏医药的常总想与您通话。”   李契一愣,腿从桌子上放了下来,可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里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不接。”   是赵凯文。   李契什么也没说,咣一声把话筒砸了回去。之后皱着眉头一转座椅,面向了窗外。   他知道周厉是个很有手段的人,但是没想到竟然无孔不入到了这个地步!   三天以后,赵凯文交给李契一封请帖,是临海市有名富豪的生日宴请。不用说请的都是临海各界有名望的人士。正如周厉所言,拍卖会那场以后,李契已经在那圈里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黑色西装修身,衬衫领子下是一个饱满的领结。交际场如今就是他的战场,专职就是到处抛头露面地卖骚卖笑。 作者有话要说:  -。- 好吧,既然两个都渣,就让他们彼此相爱,为民除害吧。   ☆、假面的舞会      富豪的别墅在临海市郊区,一片茂密森林环绕、天鹅湖引自山泉碧透如镜,宅子修建得和中世纪的城堡一般。里面温泉池,桑拿房,甚至斗兽场都一应俱全。   假面舞会在城堡的露天花园,由蜿蜒宏伟的阶梯而上,巨大的水晶吊灯和成百上千盏射灯将整个会场照得通亮。大型管弦乐团吹奏出美妙的乐曲,身着华服的男男女女们带着金色或银色的假面随着音乐的节奏旋转着舞步。不过再往细了看,就发现场面并不如想象中的高雅,华美的包装下不过是富人们的酒池肉林。花树阴影、楼台角落,甚至走廊和舞池中都上演着不堪入目的画面。假面遮面的人们,回归了最原始的欲|望,享乐在无边春|色之中。   李契一人,歪靠着墙站着,面具掩盖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下巴。百无聊赖,对于明星、嫩模他没什么兴趣,相反目光更爱在那些男人敞开的西服里流连。   太变态了,他自我反省却丝毫没有将目光收回的意思。可就在这时,他全身的神经都在一瞬间警觉起来。这种感觉太熟悉了,能让他汗毛竖立,血流加速。   视线穿过人群,他很快就捕捉到了那一端正走过来的人。迟到了,所以没有戴上假面,不过就算戴了李契也能将他认出来。   常棣,常棣。   那场大火以后,你过得还好么?李契脸上带笑,观察着他,脚步也开始慢慢地移动,不断地向那人靠近。   黑色丝绒西装,很适合他身上天生带着的那一股倨傲气质。室外有风,将那头黑发也吹的有些微微凌乱,却丝毫不影响人本身的优雅。不过李契却深刻记得那夜烈火熊熊下此人脸上惊愕愤怒和失控。那般复杂的表情和眼神,就如此刻的小提琴拉奏出的探戈舞曲一般美妙。   原来,身体里的毒从注射进去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有消散。毒素潜伏在某个细胞,噬咬每一寸皮肉和神经,或痛,或爽。从逃离在到回归,李契明白自己的人生轨迹注定为此人所左右。从前他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何而存在,对未来也没有什么期望。不过现在,他知道了。整垮常棣,看他痛苦,让他臣服,就是自己的目标,是性|爱都无法比拟的快感。   “嗨。”在常棣面前,他轻启了唇齿。   视线交汇,两个人身体里神经似乎都能隔空感觉到彼此的振动。   “李契。”常棣开口吐出了这个名字。   千言万语也都化作了这两个字。身世秘密被揭开以后,他就有太多话想对这个人说。毕竟能分享这个秘密的人也只有这个人而已了。可是原药中心的那场大火却又让那些反复酝酿的话语烧成了一团黑灰。父亲的亲生儿子现在却投靠了父亲的宿敌来与自己作对!常棣从小所学习的所灌输的,都是要将常家这份家业牢牢守好,这好像就是天职一般。他绝对不能容忍父亲的心血被糟蹋。   “你还是叫我‘贱、货’吧,这样我听着更亲切一点。”李契笑说道,并且在音乐的一个重拍忽然上前搭住了常棣的肩膀,用舞步的姿态将大腿蹭过了他的腿间。   “我亲爱的,哥哥。”抬起脸,假面后面的眼神满满都是挑衅和挑逗。   常棣是来和他讲和的,可这时身体里却一下腾起了火焰,是愤怒或者更多的是别的什么。在那一刻他也辨别不清了,毕竟两个人的身体交融过太多太多次。虽然这人穿着最华贵的西装,他一样可以透过布料看见那最淫||荡的身体。   他一把握住了李契的手,将人搂了紧,胸贴着胸,小腹贴着小腹,脚步自然在舞场里开始游走:“贱货。”如其所愿,这两个字缓缓吐出来,声音低沉,径自穿透了鼓膜,让李契的大脑皮层一瞬间仿佛酥麻。   李契眼神撩过他的脸庞却没有与人对视。明明从未一起练习,却可以在舞步上配合得天衣无缝。你进我退的脚步仿佛一直以来的较量,激流暗涌,而紧贴的身体却又如此的亲密无间。兄弟两人的关系就像一场探戈。眼神行动永远相悖,但是最了解对方的也只有彼此。   一样孤独,在人生这场盛宴上茕茕孑立。   面具下的李契看不出任何表情,身体却在刻意引诱。绷直的腿,衬衫下的脖颈,似有若无摩擦中的下腹。两个人的手掌里满满都是汗。   在身体倾倒的一个瞬间,李契忽然勾住了常棣的脖子,就此姿势吻了上去。常棣惊了一瞬,可很快便一下反吮住了那柔软里带着狡黠的唇。曾经的每一次拥抱都在身体里撒下了小火种,如今一触即发,更胜于以往。   李契的舌头在往里头钻,常棣的就缠上去,正正反反里密不透风地缠绕。□□应该是能拆分来写的,而所谓的“欲”早已越出了情与理的界限。   “你硬了。”李契的眼睛眨动说:“舞池里的这些人,如果知道常总竟然对自己的亲弟弟□□,那可真是开眼啊……。”   “我不介意做一个禽兽……”常棣的声音不疾不徐,一瞬穿透时光,仿佛当年针锋相对,手心炽热如火,却一把将人拽拉了上来,李契的身体几乎是扑进了他的怀里,然后听到了低缓的下半句。“而你,现在看来也已经完全不介意。”   李契盯着他,眼底情绪翻涌,最后化作灿然一笑,搭在腰上的手直接往常棣的裤腰里探下去,隔衣直接扣住。   “那就给我啊……哥哥。”慵懒的尾音上扬,李契的手指逐渐收拢出分明形状,他的掌心沁出了汗,忽然口干舌燥,脊背上一溜神经都绷了紧。关于性,通通都是常棣教给他的,那些烙印不仅在身上,更在大脑里,心里。   常棣对天发誓这次是为了让李契回家才来找他的,他与璃色的几次联系统统被挡了驾,总算有七弯八拐的渠道知道了李契今日的行踪,一见之下却在意料之外,他想掐住李契的脖子,又或者狠揍他一顿再拎回家。但一切都脱出了他的控制。   火场一晤他就已经清楚知道了李契已然不是当年的荏弱少年,然而非要再次确认,才发现当真物是人非。   他臂上一紧要把李契扣死在怀里,却没想到音乐戛然而止,李契的身体灵活得像条蛇,常棣的手只抓到了李契手臂上的一丝衣料。   定神时,李契已经旋脱了开遥遥站着了。那是灯光并没有照到的地方,微微有些昏暗,让那张带笑的脸藏在了暗处。   他优优雅雅行了一个礼后,脚步轻巧,在光洁的地面上旋了一个身迈步离开。转身时他手臂一抬揭了鼻梁上的面具,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侧脸看去唇角勾翘,眸色里是一片让人捉摸不透的暗浊。   李契潇洒的一扬手,描着金的面具啪嗒甩到了地上,他毫不留恋,扬长而去。   下一曲弦歌悠然而起,舞池里人影蹁跹,轻歌曼舞的夜里花树摇曳不休。谁也没注意到这角落里的一点动静,常棣静立了片刻,血管里躁动不休的热意一点一滴散去,弯腰去把那个面具捡了起来。跟来的人原本要看他示下,是不是把李契强留下来,却见他面色沉静如水,放人径自离去。   常棣的手握紧了光洁如玉的树脂材质,轻薄材料在他指间逐渐扭曲破碎,咯咯作响。   他一点点捏碎了那个面具,脸色终究凝成了冰。   李契提前离场。他坐在回程的车里,点了一支烟。心里头的那点快乐好像黑暗里的那点小火星,忽明忽灭。嘴角在缭绕的烟雾后头拉高了弧度。在钱,权甚至爱情前都无动于衷的心在此时却产生了波动。   这不正常,李契明白,可他这辈子要过正常人的生活早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自己不行,常棣当然也不能让他行。   谢霖从后视镜里看了他,沉默没有说话。方才李契和常棣的一切,都尽收他的眼底。   回到家后,李契就将自己泡进了浴缸里。在热水里的身体好像漂浮在空中,周围一片虚无,是空洞洞的黑。他独自沉浮,往无尽地世界里飘,只有通过抱紧自己来寻找一点依靠。细长的手指在身体上游走,从小腹到胸口再到肩膀。它们有自己的意识,每一寸的抚摸都可以唤起从前的每一分回忆。   “嗯……。”一丝声音泻出他鼻腔,漂浮进水汽蒙蒙的空间里。   腿交叠到一块,皮肤摩擦。手心圈着,也在不断上下。动作太大,激得热水一波一波不断涌出去。脑海里都是他,身体里都是他,每个细胞里都是。曾经痛苦铺天盖地,像被鬼扼住喉咙,一步步拖向地狱。可就在这样过程中,身体却被不断地推向巅峰。   一缕浊混入了清透的水里。李契睁开眼睛的时候,怔怔地看着手心发了呆,然后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反正他也早就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人了。   出了浴缸,他把谢霖叫了进来。谢霖今天格外安静,那张脸快成了化石,按部就班地给李契擦干净身体后,又为他披上浴袍。   李契也没心思理他,径自走出去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中午醒来,他接到了周厉的电话。   “昨天和秦悦怎么样?”电话那头在说。   李契的脑子一瞬间还没接上弦,愣了几秒后才想起来那场舞会,原来也是这个人的刻意安排。   “他没有来。”李契冷冰冰地答道。   那头的声音略微带了些遗憾:“这样。没关系,机会多得是。你和秦悦多走动走动。”   “你不如直接叫我约他开|房上|床啊。”李契气笑了,干脆说。   周厉笑出了声:“那倒不必。秦家这种地位,容不得有丑闻。你和他暧昧暧昧就行了。”   李契没有接话,只是靠在枕头上,眼睛死盯着天花板。   电话沉默了一会,周厉忽然换了话题:“还有个事,人物周刊的记者明天上午会到画廊给你做个专访。你稍微准备一下。”   “做什么?”李契问。   “给你造造势啊。”周厉理所当然道:“你不会以为只要自己站出来,常棣就会把家产还给你吧。”   李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脸上甚至有了怒意,干涩的喉咙缓慢吞咽了一下。这个感觉很不好,被监视被控制。   “舆论是最好的推手,你治不了你哥,总有能治得住他的人。总之你配合着记者就行,该说什么赵凯文会教你。”周厉说。   沉默后的李契开口:“知道了。”   电话挂上,他从床上起来走到了窗口,眼睛看向窗外。他不能继续再任由周厉摆布下去,目前的状况必须改变。不过有一点,他发现自己昨天与常棣碰面的事,周厉并不知道。那就是说谢霖并向周厉汇报?   他思索了一下,转过头。餐厅里有声音,是谢霖如往常一样在为他准备午餐。 作者有话要说:  =。= 李契当然不会任由周厉摆布哒。   ☆、我那是视力不行      第二天上午,李契被打扮得油头粉面,出现在了他的副经理办公室里。赵凯文特地为他请了造型师,从外套到衬衫,从发型到扣子到底扣上几粒都是被设计好的。一番捯饬以后,他终于成了一位富有艺术气质的“雅痞”!   灯光对着他,相机的镜头对着他,干练的女记者也是煞有其事地与他握手,一副久仰了般的微笑表情。一切如此的煞有其事,而李契却只是旋转着屁股下的皮椅,忽然地就噗嗤一声,露出奇怪地笑。   什么采访,什么记者,其实不过是一场表演罢了。他手里连台词本子都有了,背都不用背,只需要记者问什么的时候,他念出来就可以了。翻开来看,那些问题和答案也都惊悚得很。这被采访的天才艺术家他娘的到底是谁,李契表示完全不认识啊。   “李先生,您是被母亲抚养长大的,在艺术绘画方面是不是受到了母亲很大影响呢?”女记者笑容甜美地问。   李契以手撑着脸侧,懒坐在椅子上,并没有去管稿纸上的狗屁官方答案,只是咧嘴一笑说:“这么说吧,我妈是唱儿歌都会走调的人。画笔她应该这辈子都没摸过。”   女记者一听,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脸上顿时微微有些尴尬。但是她毕竟专业的有素质的记者,很短时间内便灵活应变地笑说:“看来李先生在绘画方面的才能是天赋异禀啊。那么作为单亲家庭,童年的时候生活上一定有很多的不容易吧。能不能说一件在您记忆里,与母亲有关的,印象最深刻的事?”   “印象深刻的事啊……。”李契手指点着额角,脑子慢悠悠地转。女记者眼神期待水汪汪地看着。   “哦。”李契仿佛想起了什么,终于笑了一下开口说:“她做的便当……真的很难吃。这个算么?”   记者愣怔了,勉强笑出来说:“我想即使便当味道不怎么样,但满满都是母亲的爱吧。”   “恩,这倒是,所以难吃我也坚持吃完了。不过她能早起做便当的机会实在不多,我也算松了一口气吧。”李契道。   记者不止脸上尴尬,连汗都冒出来了。而一边站立的赵凯文脸色更是呈铁青色,本是长相斯文的一个人,现在却额头青筋直冒地以要吃人般的模样盯着李契。   这场记者会本来预计时间会到中午,还安排了用餐什么的,可因为李契的不配合完全进行不下去,只用了一个小时就草草收场了。临走前,摄影师为李契拍照。   李契全程冷面,所以没有多久后,他就以冷若冰霜的酷帅形象登上了《人物周刊》的杂志封面。杂志里面的内容,自然被改得面目全非,他的母亲摇身一变成了美貌与智慧双全的旅日画家。而且甚至隐晦提到李契的生父是中国人,是临海望族云云。   “你上封面了。”秦悦坐在李契的办公桌对面,将亲手买来的杂志放在了桌上。这几天他算是知道了,自己不亲自来找李契,李契是永远抽不出时间来找他的。所以干脆登门拜访。   李契将杂志拿正,垂下眼皮打量了封面上的自己一眼,轻描淡写笑了一声:“幸好还挺帅。”   “原来你还有这样一段身世,不看杂志我还不知道。”秦悦说。   李契没有将杂志打开,只是随手就放到了一边:“记者写的你也信?”   “那事实是什么?你不告诉我,我只有信记者的咯。”秦悦看着李契说。他的眼神永远是柔情满满,因为在他的心里李契完美无缺,是他求之不得的高岭之花。   李契没有接他的话茬,在办公室里,他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只是玩笑道:“你还可以自己去查啊,以前你不是就这样做过?都查到了些什么?说说。”   秦悦微微有些丧气靠到了椅背上说:“我能查到什么。不过我倒是知道,话剧公演那天遇到的人是你哥哥吧。”   李契将目光迎对过去,点了点头:“是。他是我哥。”   “其实你们两个之间关于财产分配的问题,完全可以通过法律来解决。不如把这事交给我来办。”秦悦重新坐直认真地对着李契说。   李契却无动于衷,他晃了头道:“法律解决不了我的事,上帝也解决不了我的事。你就更加帮不了我。”   “为什么?”秦悦追问:“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李契脸色一收,目光慢慢地往一边挪开:“换个话题吧,再说这些让人不高兴的我也不能按小时给你钱。”   秦悦被泼了一头冷水,僵硬了脸道:“脾气真大,你以前可不是这样。”   “那现在你大可以自便啊。”李契不耐烦地叼起了一根烟。他被秦悦问到了要害。他早已经不无法和普通人一样去希冀什么恋爱、结婚,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钱,财产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用处。这也是李契最怨恨常棣的一点,就是因为这个人彻彻底底搅乱了他的身体和心。   “欸,我也就是开个玩笑,你也别真生气。”秦悦连忙说,他是来追求人的又不是来吵架的。   他抬头看了看挂钟:“你可以下班了吧,走,我带你去吃点好的。李公子,赏我个面子?”   李契吐着烟看了他一眼,直接站了起来。   他坐了秦悦开的车,而谢霖则开着另外一辆尾随其后。   秦悦将李契带到了临海闹市,一家虽然不是豪华高档但是口碑良好的一家餐馆。餐厅人气很旺,门口已经排上了长队。不过秦悦显然是有备而来,他早已经预定好了包厢。能和李契再相遇,然后像约会一般的共进晚餐,完全是他梦里头的事情。   “我很喜欢这家的鱼汤,你试试。”秦悦为李契挡着电梯门说。   “你好像一直挺喜欢吃鱼。”李契走进电梯里道。   “吃鱼聪明嘛,你一定要多吃点。”秦悦笑说。   “别以为我中文还和以前一样,听不出来你话中有话。”李契横扫了一眼秦悦说。   秦悦要笑出声,在电梯的狭窄空间里稍稍贴近:“好,好,你最聪明,不过怎么就看不出我的好呢?”   “我那是视力不行。”李契忍笑用手隔开他,从正巧打开的电梯走了出去。   可他两只脚刚迈出去,整个人就愣呆了住。迎面走过来的人,太熟悉了,在那五十平方米的小房子里,他们一起度过了太多的日日夜夜。蜜里调油,被那人捧在手心里。而最后自己却不告而别。   “陆警官。”   李契僵硬着不动,开口说话的竟然是他身后的秦悦。秦悦还走上前,和陆征握起了手。   而陆征的目光却凝固在了李契身上。李契脸上很平静,但是心里却无法坦然,无论如何都是自己亏欠了他的。   “你们认识?”看出异样的秦悦问道。   陆征反应过来,收回目光:“秦律师,不认识……只是眼熟罢了。”   秦悦笑了,说:“那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常氏医药的二公子,李契,我高中时候的同学。李契,这位陆警官。”   “嗯,陆警官。”李契抬起目光,向陆征伸出了一只手。   陆征紧盯着他,却没有将手伸出来。他知道自己不会认错人。邹聪小白突然的出现,就让他白天夜里脑海里都是这个人。而突然的离开,却并没有将这些想念带走。以至于后来上班又多了一项工作,那就是找人。可几乎翻遍了临海的大街小巷却也没有找到一点线索。可就当自己几乎是要放弃的时候,自己的小白摇身一变成了常氏医药的二公子。陆征真的想问问,当初他为什么要走,是不是一直在骗自己。   可大庭广众,那些话终于是没有能说出口,甚至连情绪都必须克制在理智范围以内。   “征征,你怎么还不进去啊。”忽然,一个中年女人出现,打破了这场尴尬。   陆征回头说了:“妈。我就去了。”   “这是遇到朋友了吧。”陆征母亲微笑地看了秦悦和李契。   李契没有见过她,却曾经在电话里听过她的声音。就如他想象中的一样,是一个一看就很温和善良又心疼儿子的女人。   “伯母好。”秦悦笑着打招呼。   陆征母亲的脸上堆起笑容,喜悦满意地说:“你好,你好,改天来我们家里玩啊。今天是跟亲家吃饭,让他们久等了不好。”   陆征冲秦悦勉强点了头,转身时目光滑过李契的面容。轻描淡写的目光,在李契脸上却成了刀,划在了心口上。   “我们也进去吧。”秦悦的手揽了一下李契的背。   李契的脚步有些恍惚,陆征回归本来的生活,是他愿。也没有多久,从前的一切已经时过境迁。李契没有后悔,可心里却不好受。那些亏欠的恩情,他不能对方不提,自己就当什么都不记得了。   进了包厢,外面吵嚷终于隔绝在门外。李契在位置上坐了下来。秦悦在看菜单,显然他对此处很熟,噼里啪啦就点了好几个菜。然后又来征求李契意见:“想吃什么你也看看?”   “我们开瓶酒吧,想喝什么,白的红的?”   “不过你那点酒量,今晚一定把你灌醉。”   他手指翻动着菜谱,嘴上不断在说。而李契只是沉默不语,手指间玩转着一根筷子。   等餐厅服务员出了包厢,李契忽然间用筷子敲了一下茶杯,望向秦悦开口道:“想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么?”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不虐了,放心观看   ☆、我不喜欢松的   “我妈妈的确是白俄罗斯人,可并不是什么画家、艺术家。她只是一个妓|女罢了。”李契神色平静,娓娓道来。秦悦脸上却变了色,被李契的话震惊住了。他不敢插话,要听李契继续说下去。   李契笑了笑:“后面的故事其实显而易见。妓|女爱上了一去不复返的嫖|客,还为他生了孩子,于是痴心妄想苦苦等待,直到发疯、直到忍受不了一切而自杀。我是看着她死的,真觉得与其痛苦的活倒不如死了干净。”   秦悦眼睛盯怔,手攥紧了拳头。   李契笑了笑道:“还记得你以前说过什么吗?不在乎我家庭如何,哪怕我妈是妓|女也好,你都不介意?这话,是说着玩玩的吧。”   “不…不…”秦悦在震惊中回不过神。   “我并不在乎你介意不介意。”李契笑看着他,继续说下去:“我爸爸是常靳,当时常氏医药的总裁。小时候我见过他两次,我妈妈卑微地跪在地上哀求他,可都没能让常靳多看她一眼。这就是地位不相等下的爱情。先不论常靳他是不是对一个妓|女有过真心,就算有,常家能让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进家门么?其他人怎么想,舆论怎么说?普通家庭尚且顾忌,更何况这在公众视线下的名门望族。”   秦悦目光怔了一下,没有说话。   “你秦家也是,你的父母能允许我的存在?以后你还是要结婚生孩子然后继承家业,往后的风景好着呢。”李契说。   秦悦深吸了一口气,想反驳他,可毕竟没有开口,未来的事情他也拿不准。   “我妈妈是我15岁的时候死的,然后我就被接来了临海。常棣激烈反对,差点在那时候就□□了我。所以我后来才被送去了青园咯。”李契道。“所以我的身份自始至终都没有被承认过。”   秦悦一听到这,猛然站了起来呼吸急促,神情上变得极为复杂,他从来没想过李契能有这样一番身世。   “这下你懂了?”李契靠在了椅背上,仰着脸看他:“虽然我长相随了常靳,但是其他方面还是挺像我那个妓|女妈妈的。不过我没打算再步她的后尘了。“   秦悦浑身肌肉绷紧,神经在皮下一阵阵抽搐。   “这餐饭,我看你也没心情再吃下去了。我先告辞了。”李契站起身,拉开门走出了包厢,向包厢门外头站立的谢霖做了一个走的手势。   此时太阳已经悄然西斜,夏日的余晖烧成了火。气温在一点点地回落,有清凉的海风呼啦啦从一线车窗玻璃灌进来。   李契斜歪着身体靠在车门上,吸吐着香烟,看那一缕缕灰雾被风给吹刮卷走。他本全然没有注意,等几支烟抽完了才突然反应过来,这车居然一直在高架上绕圈子。   “喂,你做什么?”李契垂眼盯向谢霖后脑勺。   谢霖开始并没有回答他,过了一会才说:“让你吹风冷静冷静。”   “我说我不冷静了么?”李契咧嘴咬牙。   谢霖不说话了,只是踩下了一脚油门,让车加速狂飙而去。   李契不由自主抓住了车上的扶手,在迎面而来的劲风里说:“你知道那天在舞会上我和常棣见面的事吧。为什么没有和周厉说?”   谢霖没有做声。   李契就将身体前倾了过去,贴近了那人的耳根:“难道因为你喜欢上我了?”   谢霖不为所动,目光笔直注视着前方的道路,开口道:“我不喜欢松的   ,看来那位秦先生也不喜欢。”   “妈蛋。”李契大声骂了一句,气哼哼一下靠到了椅背上,不过随后又蹬出了一条长腿去踢谢霖:“我松不松你能知道?有种今晚就到我床上来。”   “没种,不敢。”谢霖如实道。他从后视镜里看了李契,微微扬起了唇角。   被谢霖这么一闹,李契刚才那点郁闷劲也闹没了。他开始从新地打起了小算盘,怎么摆脱周厉的监控,怎么能让常棣不得安生。   而常棣那边,浩然集团的大老板安一白回来了。   常棣独自一人驱车前往背山临海的Neverland,这是安一白的家,青葱掩映非常低调,高低错落的松与柏勾勒边际线条,进了大门以后就是平阔而绵软的绒毯样绿地,行车道偏在侧,绿地中央有株大大的凤凰树,开花季节时朱红花朵缀满枝头,树下一泓浅池,养了几只绿孔雀和黑天鹅。   常棣很小的时候就来过这里,那时安一白还很年轻,由常棣的视角看去,他在一众人高马大的叔叔伯伯之间并不显山露水,但是常靳挨个儿教他叫人时,别人都是叫某叔叔某伯伯,最后客客气气的对安一白一躬身,叫了声,“老板。”   于是常棣也有样学样,弯腰叫了声,“老板。”   发动机以最低转速缓慢停稳,常棣下车,摘下墨镜时眯眼看了下天色,碧空如洗,天正和煦,他走进那座二层小楼的阴影里去,在起居室见到了安一白。   安一白穿得很随意,家居服松松的系了一圈腰带,正在晨光下用早餐。他眼睑下带着一抹淡淡的青,看上去似乎没休息好,常棣在五米外站住了,弯身叫,“老板。”   安一白眼皮也没抬,恍如未闻,筷子尖蘸了一点醋,戳开了精巧竹笼承载的一颗晶莹透明汤包的皮,用吸管喝掉了汤,夹起包子吃了两口。晨曦穿窗入户,他侧脸线条柔和生动,却不温不火,深不见底。   他不说话,常棣便也纹丝不动的站着,眼皮半垂,视线平静的放了个空。   盘盏之声轻轻响动,时间被抻得缓慢悠长。半晌安一白的声音才响起来,却是对起居室门口伺立的人说的。   “这季节螃蟹不好,最近都不要再做了。”   他抽餐巾擦拭嘴角,保姆进来收拾残局,快速又轻巧退出去。安一白看了常棣一眼,没让他坐,却也没什么不豫之色。   “想好怎么说了吗。”   常棣嘴角的线条微微绷直,一连串数据流利通畅的报了出来——全是损失。原药中心的厂房和器材付之一炬,库存原料和半成品,以及一大批纯进口药物尽化灰烬,大火中殒身的数条人命给出了大额赔偿数字,为了绝对封口,不得不在正常范围内上浮了三成。   安一白若有所思的听,视线穿透玫瑰花窗往外头看,绿孔雀啄起串串水珠梳洗翎毛,长尾巴光华灿烂,日光一照炫目至极。   他听了一阵子,然后合指敲了敲桌面。   “说重点,纵火犯。”   常棣垂目,并不直视。而声音低沉,并没太多波澜起伏。   “是意外,这笔损失由我个人承担,不会让集团吃亏。”   安一白笑了一声,常棣沉默。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安一白站了起来,不紧不慢走到了常棣跟前。   常棣的呼吸慢慢沉下去,心却是定的。他知道安一白不会让这件事这么容易过去,但是他也想好了底限在何处。   安一白终于冷冷的开口。   “那是你父亲的骨血,但是既然做出了背叛家门的事。国法家规,总要遵循一样。”   常棣抬头,近距离看安一白的脸,虽无惧色,仍然恭敬。   “这件事全部都是我的责任,您有处罚,我领。”   安一白嘴角扬了一下,殊无笑意,目光仍冷淡。   “如今的浩然不是以往了,罚你?砍手剁脚还是三刀六洞?”他冷笑了一声,从常棣身边走了过去。   “你既要承担,就让我看看你担不担得起。家事我不想管,但是一旦有损于浩然和常氏,你多掂量掂量。”   常棣转身看着安一白的背影,应了一声是。他知道安一白不会听见这一声,今天这番敲打是他专程上门来领受的,假如没这一趟,安一白若是想要去找一个小小画廊的麻烦简直易如反掌。   他谢过了保姆送上来的茶点,驱车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渣哥戏份下章开始了。这文节奏是挺慢挺慢的,后面的内容还挺长。(′?`)怎么就写成这样了呢,我也知道大家爱看两主角的对戏嘛。m(_ _)m不过我就是快不起来。   ☆、回家吧   好几天时间,李契再也没接到过秦悦每天有事没事来一通的电话。虽说后来在周厉安排的他与政府官员们的一场应酬上也见过一面。不过自始至终,秦悦也只是偶尔远远投射过来几眼目光,没有再与他说话。   也许正如谢霖所说他嫌弃自己“太、松、了”,也许是因为自己的话说到了实质。秦悦本就不可能背弃家庭,又不是小孩子,冲动任性不顾一切已经不合时宜了?不过不管如何,这都与李契无关了,两个人的人生本就应该彻底分道扬镳。   雨天的星期六,李契在射击馆里从早上一直呆到下午,将每一个靶子打了个稀巴烂。手|枪准星后面瞄准的是常棣、是周厉、更是他自己,飞速的子弹头将他们一个个洞穿。   下午四点,雨还没有停。李契在上车之前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千万的雨丝从灰蒙的天空坠落,又几滴甚至落到了他的鼻子上。   “我要去看看常靳,你去查查他葬在哪了。”他忽然开口对身边的谢霖说,然后一头钻进了车里。   这并不是突发奇想,而是他回临海后一直想要做的事情。现在他不再怕常棣,自然可以自由出入想要去的任何地方。而且很意外的是常棣对他居然异常的“客气”,自己明明一把火烧了他的厂子,不报警也就算了甚至还帮着封锁消息。李契想不通其中的原有,不过在行动上却也更加肆无忌惮。   车子在谢霖打了几通电话后发动,很快地驶向了郊外。   先是一段沿海公路,然后绕进了山里,最后汽车停在了一片满眼绿茵茵的私人墓园。   李契没有等谢霖过来为他撑伞,径直就往里头走。   看守墓地的人看到了生人,连忙上前阻拦,不客气地道:“你什么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经过同意了么?”   李契只笑了一声,脚步却没停:“儿子见老子还需要谁来同意?”   守墓人脸上变了色,却没有再阻止,而是很快转身跑了。   墓园里很清冷,寒气从路两边茂密的柏树林里慢慢渗透出来。李契走在前面,谢霖在他身后擎着伞。两个人之间被细密的雨声填满了。   走出了密林,就见到了大海。常靳的汉白玉墓地就如此背山面海,稳稳屹立在雨里。   死了,都死了。他的妈妈、爸爸还有常棣的母亲。曾近那些恩恩怨怨到了阴曹地府终于可以面对面地做个了结。可阳间的事,还没完呢,他和常棣还没完呢。   他让谢霖站在远处,自己独自走过去。贴金的刻字在雨中也十分显眼,上面是常靳的照片和生卒年月,而落款处却空空如也。   他站在墓碑前垂眼看了许久。遗照上的人像如此生动,让曾经的回忆纷沓而至。第一次见面时的不可接近,后来威严里偶尔透露的关切,可最后却都化作同一张面孔冷冷将他推拒在常家之外。   雨水浸了眉眼,眼眶也有点酸楚,可李契却只是笑了出来,掏出手帕擦拭了那张遗照,蹲下身平视了地开口:“爸,我回来了。”   “现在你是不是更不想认我这个儿子了?不过没关系,儿子还是要认爸爸的。”李契自嘲地笑了笑,手盖住了常靳的双眼:“我和常棣的那些烂账破事就别想了也别看了,守着你两个老婆好好过吧。活着辛苦一辈子,赚的钱又都是带不走的。现在也该清闲清闲了对吧。”   他说着说着,手指突然就滑落了下来。双膝已经跪在了地上,湿漉漉的头发垂盖了眉眼。   周围天旋地转,雨织成了黑幕。   李契浑身已经被雨浇透了。天色渐晚,气温也就更冷了,忽然一件西装外套,披在他的肩膀上。西装面料很不厚,却带有人体的温度。   李契恍恍惚惚抬了抬眼皮,身边伫立着的黑暗人影他还以为是谢霖。可等他完全抬起头来才终于看清,那人竟然,竟然是常棣。   在一阵沉默对视后,他重新低下头,笑了笑:“做什么?你要代表死了的,再撵我一次?”   “既然你还认得他是你爸爸,就跟我回家去。”常棣说。他在收到李契来墓园的消息后,放下手头的工作,第一时间赶过来。独自一人,更也来不及打伞。这点雨,根本就无所谓。   “什么?雨太大,听不清啊。”李契晃晃悠悠地说。雨声连成了一片,他真的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常棣揪住他领口的衣服,一下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眼睛注视着眼睛,大声认真地又说了一遍:“回家去。”   李契的脚好不容易站稳了地面,掴开他的手:“叫我走就走,叫我回就回?我是属狗的?”   “回去,我把常家的一切都给你。”常棣说。冰凉雨水好像冲走了脸上一切伪装,眼前的人细细瘦瘦,一头乱发,脸上还斑驳着水迹,像足了从前。浑身狼狈,还要用晶亮的眼睛看着自己。荒唐的行为,荒唐的身世,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亡羊补牢,将所有偏离拉回到正常轨道上来。   “给我?”李契仰头笑出了声,然后将凉凉的脸贴了过去:“疯了你才这么说,疯了我才会信你。 ”   “那你就当我们都疯了吧。我只问你,回还是不回?”常棣不与他谈其他,免得和上次舞会一样,无功而返。这次李契答应不答应,他都必须把人捉也捉回去。在父亲的墓前,也算是给他最后的安慰。   而李契却出人意料仰起头地轻巧说出了一个字:“回。”   常棣愣了一下,目光锁住了李契眼睛:“现在就跟我走。”   李契笑着将手贴在常棣脸颊:“别急嘛,总要收拾收拾东西,你害怕我跑了不成?”   “要等几天?一天够不够?”常棣能感觉到那掌心的冰寒,贴着肌肤能渗透到骨子里去。   “逼得真紧。是不是迫不及待地想‘干’我了。”李契将“干”字的声音压低到最小,几乎只剩下气声。   “你多想了。后天,后天我来接你。”常棣后退了一步准备离开。   “不用了,回家的路我还是认得的,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李契冲着他的背影笑嘻嘻似得说。其实他心里并不觉得常棣真要把常家给他,因为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国际玩笑。不过回常家至少可以让他暂时摆脱周厉的监控,顺便再看看常棣玩的什么鬼把戏。   晚上,李契给周厉拨了一通电话。   他刚洗了澡,身上散发着热腾腾的水汽,也没穿衣服,光让谢霖给他擦揉着湿发。   “鹰爷。”电话接通了,李契开门见山地说:“今天我见到常棣了,他让我搬回去住,说要把家产还给我。”   “哦?那你怎么说?”周厉的声音微微有些吃惊,并且带着试探。   “我没答应,不知道这人打什么鬼主意。”李契面带了微笑说。   “怕什么,有谢霖跟着你。”周厉道。   “鹰爷,真的想让我住去常家?”李契装作为难。   “回去才能拿回你应有的。怎么事到临头,反而畏畏缩缩了?不用怕他,鹰爷给你撑腰。”周厉说。   “……那好吧。我明天,就搬过去。”李契道。   挂下电话后,他感觉有些轻松、有些恍惚。常家是周厉不可能的监视覆盖区,过去以后不会像现在一样每天二十四小时,就连上个厕所也好像有摄像头对着。不过那位常总,居然邀请自己这个妓|女生的贱种回家,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契没有多想,反正两个人住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觉得碍眼的又不是自己。   又是夹竹桃盛开的季节,常家的夹竹桃开得似乎比往年还要繁盛。明明是有毒的植物,却开得这么漂亮。李契觉得这片地方都有毒,不然自己怎么当时坚决要离开却又主动回来了呢?   回到常家李契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孙易,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笑站在门口,指挥着其他人去接谢霖手上的行礼。   “李契少爷,欢迎回来。行李我让他们先送上去吧。”   李契笑看着他:“孙管家,好久不见。那些东西让他提着吧,找人告诉他放哪就好了。”   他刚说完,一抬头就看到常棣从屋里走了出来。   “我没有食言吧,什么时候吃午饭,我肚子饿了。”李契嬉皮笑脸走到了常棣面前,阳光有些刺眼,他几乎有些看不清楚常棣的脸。   常棣在脸上调动了一个笑容,觉得这个人要真如他表现的一般听话就好了,不过既然肯回来就是回归正途的第一步。   “午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饿不着你。”他说:“房间还是先住原来你的那间。缺什么和孙易说。”   说完常棣将目光落在李契身后谢霖身上,打量着问:“这位是?”   李契直接就往屋里走,头也没回地说:“我的保镖。你当他是空气好了,反正他也比空气多说不了几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 两人终于回到同一屋檐下了。   ☆、没兴趣知道      房子里的变化几乎微乎其微。李契知道常棣的习惯,那就是保留遗物。所以常靳的东西都还是放置在远处。而他的也没有变。   房间里敞亮敞亮,衣柜里还整齐挂着衣物。好像他只不过是出去旅了个行,又重新回来了。不过李契不喜欢这些,那些东西上面曾经的痕迹实在太重了。仿佛时时刻刻都要唤起他那些回忆,提醒着他以前如何被常棣踩在脚底下,输得一败涂地。   不过这次不一样了,他不再是寄人篱下的野小子。   李契笑出了声,一回头和盯着他谢霖来了个对视。   “我居然是这样家庭里的孩子,是不是挺像玄幻故事的?”他往房间门走,在经过谢霖时说。   “不,是恐怖故事。”谢霖转了身继续看他,嘴里道。   李契斜扬起了眉头:“你就是太爱说实话。诶,好香,走,去吃饭去。”   他是循着香味下楼的。常棣坐在他原来的位置,常靳去了主位也空了下来。李契在他对面坐下,一掀餐巾说:“开饭吧。”   他刚说完,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又端上了一碟香喷喷的烤翅来,说:“多吃一点。”   那话好像是对李契说的,他动了动鼻子,抬眼扫看了那个女人后看向常棣:“换厨子了?”   “她不是厨子。”常棣注视着那个女人说,目光居然很温柔,对她说,“别忙了,坐下吃饭。”   李契皱了下眉头,也侧过身抬头看。   那女人满脸地不好意思,一双汪汪大眼看了看常棣又看了看李契,说:“我是简菲。火上还有菜呢,我先过去看一下火。”   她走了,可李契的目光还一直收不回,长相和名字实在是眼熟耳熟,他不断地寻思着在哪里见过。   等他回过头,迎对上常棣的目光才忽然想起来,这个女人他见过。在花开十里的开盘仪式上,Jerry激动地往人群里挤就是为了想要她的签名。小影后,却在常家穿着围裙亲自下厨,常棣泡妞果然有一手嘛。   “这几天,我会安排财产转让。程序会有点复杂,需要一些时间。”常棣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   李契将手肘撑在了桌上,歪头看着常棣:“你真的要把常家所有的都给我?”   “嗯,所有的。”常棣平平静静说,好像那亿万的家产就如一张纸片一样。不过对于他来,比起心中的坦然,钱财的确太轻太轻。也许仍有不舍,那也是因为他与常靳一起在常氏医药上倾注的大量心血。   李契微微笑着,一字一顿:“所…有…的,也包括‘你’么?”   “我会离开这里,让你一百个放心。”常棣说。   “离开?你怎么了?脑子坏了?”李契皱起眉头纳闷地盯向常棣。胜利的果实来得太容易,让他毫无成就感,甚至感觉自己才是战败方。   “你怎么想都可以。”常棣微转开目光。   “我不会要的。”李契说。   “什么?”常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回来不就是想要这些?”   “我只答应搬回来,可没有答应要那些财产。”李契往后靠到了椅背。   “你是爸爸的儿子……那些应该属于你。”常棣话中有话。   哪知道李契突然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椅子和地板摩擦一声尖锐的声响。   “我不要,爸爸的东西,你好好收着吧。”   李契说完转身就上了楼去,饭也没胃口吃下去了。   下午,谢霖端了食物和水进了李契房间,却见人睡在了床上,满脸潮红闭着眼睛卷在了被子里头哆嗦。   他放下东西,手探向李契额头,皱眉道:“少爷,你发烧了。”   李契眯开一丝眼睛,嗓音已经低哑得完全变了声:“去给我找些药来,别惊动常家的人。”   “好。”谢霖动作利落地出了屋子。   李契在吃了谢霖带回来的药后一直昏睡。身体四肢无比酸无比重,放在床上就无法动弹,意识却在飘飘然然。从前的一切在放电影,就像人死了以后的走马灯,自己成了旁观者。那些该忘记的,刻意忘记的在这一刻又变得无比清晰。他放不下,忘不掉。   大汗出了一涔又一涔,被子里成了煎熬的火炉。以前仿佛也有过同样的感受,是常棣用坚硬的凶器一遍遍进入他的时候。李契浑身发抖,在梦境里挣扎,也在梦境里沉沦。   “别走……别走……。”这句话他从来没有真正喊出过,可那颗心却无声地叫过无数遍。在母亲的鲜血流到干涸成了一具白生生冰凉凉的冷美人的时候;在方浩在他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在常靳遥遥地坐在桌子对面对他失望注视的时候。   “别走……。”李契终于是在昏沉的梦里呓语着叫出了声。可即使在梦里他也知道那些人已经不可能再回来。   眼角滚出一滴泪,他也就在这个时候惊醒了过来。   身边常棣正在打开工具箱,取出药瓶和针管。   “你在做什么?”李契以为自己又掉入了回忆的噩梦里,睁大眼睛叫道。   常棣看了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继续配着药剂:“没有人告诉过你生病了需要看医生么?”   他将橡皮管绑在李契手上,在涂抹了碘酒后,将针头平稳推入手背上的血管。   “做恶梦了?放心,以后就没事了。”常棣松开橡皮管,用胶布一层层将针头固定,伸手调试输液速度。   “什么没事了?你以为你一走了之就没事了?”李契费劲地才说完这一句话。他还想说什么,却听到常棣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水我放在这了。”简菲将白瓷茶壶放在了桌子上,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像是绿叶间温婉的小茉莉。   “今天辛苦你了,孙易会安排车送你回去。早些睡觉,好好休息。”常棣看向她说。   “没什么辛苦的。那我走了,拜拜。”简菲礼貌客气又害羞地笑了笑,眼神看起来清澈单纯,完全是一个情窦初开小女人的模样,她几乎有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李契,转身准备离去,常棣却起身去,把她送出了门。   在半掩门扉的缝隙里,李契看见常棣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不知道为什么,李契皱了下眉头,心头忽然说不出的烦闷,一抬手把床头的水杯挥下了地。   里头的声音惊动了门外的人,简菲修养良好,没往这边探一眼,冲常棣微笑点头离去。   常棣推门进来,脸色微沉。李契忽然心情大好。   “干什么?”常棣说。   李契眉开眼笑的欣赏常棣的不快,“你在给常家挑选未来女主人么?”   “跟你有关系?”   “啧啧,不是才说要把家产都给我。”   常棣回过脸,看了李契一眼。“是你的东西没人会动。我和她提过会离开常家,她说她不在意身外之物。”   “呵呵……小嘴儿真甜。”李契从喉咙里咳出冷笑:“戏子就是不同,我妈都没这么会说话。”   常棣的目光突然转冷,狠盯了李契一眼,又使劲按捺下去,重新拿了个杯子给李契倒了杯温水。   “喂,她床上是不是挺辣的?”李契眼睛盯着咕噜咕噜冒了水泡的药水瓶子说。   室内忽然间变得寂静无声,天花板惨白得刺眼。   常棣将黄色的药丸递到李契嘴边:“你该吃药了。”   李契张开嘴就吃了那药同时也含住了常棣的手指。身体病着,舌头高温,却是有力而灵活的吸裹。   常棣抽拔自己手,李契却捉住了他的手腕,干涸的嘴唇顺着掌纹一路吻下去。   “女人有什么好啊~我记得你一向都是更喜欢操公的啊…”病痛让李契的声音低哑慵懒,一双眼睛浑浑浊浊从长卷的浓密睫毛后头直勾勾看向常棣,毫不掩饰地勾引。   常棣的手一颤,面颊上的肌肉绷到了最紧。被李契舔过的指尖如同被毒蛇獠牙咬下了一口,能致全身酥麻的毒素正在顺着血管一点点往身体,往心脏不断扩张。他忽然一翻掌,反扣住了李契的手腕,拿起刚才打针的橡皮管子将那手拉高紧绑在了床头柱上。   李契重重地喘息,从被子露出来一段骨架匀称的肩膀正在呼吸之中激烈地上下起伏。一双眼睛满是期待地盯着自己身上的人。常棣是抗拒不了他的,李契能感觉得到。什么女人,什么不在意身外之物,那都是放屁!曾经种下的恶果,想要全身而退已经太晚了!   常棣用刚才的那只手抚摸着李契脸颊,指尖触碰着皮肤,一片滑腻感触。而皮肤下是他熟悉的颤抖,熟悉的敏感。李契抬起下颌,闭上了眼睛就像是第一次献祭般的模样。   “病成这样还管不好自己的屁股,我以为你这一年多长进了呢。”常棣垂头看着他说。   “长进没长进,试试不就知道了。”李契撩了一丝眼皮说。   “没兴趣知道。”常棣呼出了一口热气,站直了身体。他看了看药水瓶子说:“别乱动。”   李契浑身血凉,并且感觉自己病入膏肓,眼睛愤愤恨恨盯着床边的人:“没兴趣?那你躲什么。”   常棣轻皱了眉,冷冷道:“你可以不那么贱的,老实躺着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罔顾身后李契的嗷嗷乱叫。   “我他妈的就不老实,有种你接着弄死我啊,喂——。”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你的……      李契在床上躺了两天。这两天里常棣没有来见过他,也许是满腔子的怒火无处发泄,只好自我怒火中烧,所以以至于无论是打针还是吃药都无法将高烧退下去。   时间是瓶子里的药水,一点一滴走得极为缓慢。李契迎着光慢慢将自己可以活动的一只手抬起来。白光中,那只手上的皮肤仿佛是透明的,只用肉眼好像就能清晰看见里面的骨骼。   他盯着盯着,仿佛自己全身都成了一具骷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没有人类正常的情感,不知道如何去享受爱情、财富。如果连恨的那点执念也没有了就和行尸走肉没有区别。   他宁愿选择在地狱里煎熬,也不要过那种无知无觉的生活。更何况那颗心根本就放不下,他想要的,只是拉常棣一起下地狱而已。自己不得好过,凭什么他就可以去娶妻生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门忽然咔哒一响,李契的余光看见了常棣,他没有动,没有说话,甚至闭上了眼睛。在常棣给他拔针头,量体温的一些列过程中,李契都只是安静的躺着。   常棣在确认了他的体温后离开,回到了自己房间。   阴天,天色半明半暗,房间里的床帘是拉上的,所以整个室内也陷在一片昏暗里。他解开领带,剥了衬衫,一层一层将自己脱成精光,赤脚稳步走进浴室。莲蓬头一开,酸胀的肌肉在热水的冲击下开始逐渐放松。   这几天他一直都呆在公司清点李契名义下的资产,同时还让人彻查了谢霖的身份还有李契离开常家后的生活。查出来的结果让他忧心不止,李契在为周厉办事,如果把常家交给他,也就等于把常家交到了仇人手里。那大火何止焚毁的是一家原药厂,更是整个常氏医药。   就在他思考着这些之时,被水冲淋的背后一个暖软的肉体贴合了过来,就像一条蛇紧紧缠绕。浑身神经下意识地一颤,本来就舒张的毛孔此时都翻卷了一层,直通头顶。   他不用回头都知道身后的人是谁,而这人也有着同样默契。不说话,只用手掌在冲刷着热水的胸膛和腹肌上来回抚摸,唇舌更是在肩颈来回流连,连同肌肤上沾的水一起舔吻进去。   “李契……。”常棣尾音都带了颤,浑身的肌肉在不遏制地绷紧。理智的思考在这一刻已经不起任何作用。是他调|教了李契,同时也沦陷了他自己。身体上的,灵魂上同步的极度愉悦,在那以后再也没有过。   意识还在迟疑,身体却已经先启动了。一只细瘦的手一把将他握了住。   “贱、货。”   常棣钳制住了李契的手腕,一把将他甩在了墙上,摘下莲蓬头将水柱对冲过去。   李契浑身赤条条,身体颓唐地依在墙上。热水冲得他睁不开眼,却也不挣不躲,只是缓慢地抬起了一条手臂,拨动了自己胸前的一颗乳|珠。   常棣的眼睛刺痛了一下,那上面伤痕的由来,他太清楚。从前的种种,他太清楚。   莲蓬头被丢在了地上,强烈的水流让那家伙在地上打了转儿。   他把李契一下托抱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出浴室。   在松软的床上,他拥抱他,亲吻他,抚摸他。两个人的身体火热交缠。方才淋湿的水早就蒸腾干了,又出了一层,是黏腻的汗水。在两个人挤压摩擦的肌体间分不清谁是谁的。   曾经多少次进入,常棣都不曾犹豫过,恨的驱使让交合成了行凶的手段。而现在却不一样了,时间沉淀后的是更纯粹的欲|望,这种欲\望足以让人感到恐惧。   意乱情迷间,常棣揪住了李契湿漉漉的短发,将那张脸拉高拉高。李契不得不睁开眼睛去看他。   “为什么?”常棣呼吸粗重地质问。   李契脸上有病中的潮红,目光散乱早化作了水。   “我想你的……。”他轻轻一笑:“这还要问为什么?”   “撒谎。”常棣盯紧他,忽然之间方才差点丧失的理智全回来了。他一把掀过一边凌乱的薄被覆到了李契的身上,自己紊乱的气息却还难以平复:“你可以报复我,但是不要再去做损害常家的事,常家也是你的。”   李契被戳到了痛处,眉头立刻蹙紧,喉咙里一声声低哑笑出声来:“常家…,我的…?当初是谁要赶我出门,是谁让爸爸不再认我?现在又来跟我说常家是我的!?你想要常家的时候,我就是条狗。现在想和女人过逍遥日子去了,就把常家往我怀里塞?常棣,只有你是姓常的。我李契和你常家没有任何关系。不过你要是真的坚持一定要这么做,那也用不着这么麻烦了,直接放火都烧了吧。别让我去动手。我看到常家的一切,都恶心!”   他直接掀开被子站起来,光着身体却也丝毫不在乎地走了出去。   常棣有些怔住了,曾经逆来顺受的小子此刻牙尖嘴利,并且不给自己任何还嘴的机会。   那天以后,李契的病也不药而愈。而常棣似乎每天刻意地早出晚归,甚至好几天不归来避开他有任何单独见面的机会。李契每次看到他都是面带讽刺地笑,说不要了那你倒是真的放火去烧啊。   无所事事的不知第几天,简菲突然一个人翩然而至。   李契叼着一个苹果靠在窗边看着那个女人一进家门就开始在厨房里忙东忙西。   “常棣已经几天没回来了,他跟你说今天回家吃饭了?”李契没话找话。   “不是……,我这几天通告多,也很久没有见到他了。正好今天没事,就过来看看。”简菲低下头说。   “那我帮你打电话,把他叫回来。”李契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简菲赶紧说:“不用了,我已经给他发了短信,还是不要打扰他工作了。”   李契轻笑了一下,看着简菲问:“你为什么会喜欢他?长得帅,又有钱?”   简菲垂着眼睛仔仔细细筛着面粉,一边认真微笑说:“因为他是一个温柔又绅士的人。”   李契呛了口,一只手掏了掏耳朵:“我没听错吧,温柔…绅士?他在床上也温柔绅士?”   简菲的脸立刻就红了,小声辩解说:“他和并没有过……。他是个很好的人。”   李契冷冷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转身走了。小女生总是对爱人充满幻想,以为他会和其他好色的禽兽男人不同。不过也许只是因为他是gay罢了。   那天晚上常棣回了家,可是脸色不佳。面无表情吃了饭以后早早地派人送简菲回了家,然后自己一个人钻进了书房。大概过了两个小时,他又急匆匆地出了门。   李契不动声色地看他进进出出,在车远走后,他悄然进了书房。   书房里很凌乱,到处有常棣的痕迹。使用过的杯子,装满烟灰烟头的烟灰缸,还有桌上一叠叠的的文件。其中有一叠用牛皮纸袋子装着的看上去和常棣刚才拿回家的很像。李契并没有仔细看顺手牵羊拿上就走了。他回常家这么久,也该找点东西给周厉交差了。   他这一走走得很彻底,叫上谢霖开车没有再回来的打算。坐在车里远离了常家,他才翻开那叠文件看一看。这不看不打紧,看了才发现自己随便一拿就有了大收获。常氏医药的一批小儿咳嗽药原材料出了问题,具体的李契也看不懂,可是他能预感到这个事情的严重性。   将文件重新塞回纸袋,他略微得意地笑了,能掌握别人,尤其是常棣“生死”的感觉总是最好的。   “换方向,找个酒吧玩玩去。”李契放开衬衫领子的一粒纽扣说。   谢霖皱着眉头从镜子里看他一眼:“少爷,你的病才刚好。”   “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我了?”李契横了他一眼。   谢霖没有做声了,伸手一转方向盘调转了车头。   这一晚李契玩得挺疯,作为出手阔绰到不眨眼又长相英俊的基佬身边很快便围上了一圈男人。李契多喝了几杯酒,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五光十色。到处都是男人结实的胸肌、腹肌。他大脑迟缓,不再参与激情四射的划拳活动,只是靠在沙发背上,左边摸摸,右边捏捏。在一瞬间,他也开始怀疑与常棣死磕下去的必要性。   凌晨不知道几点,他勾了一个肌肉发达身材魁梧的男人出了酒吧。两人勾肩搭背地进了黑暗的地下车库。   谢霖去开车了还没有来,两个酒气熏天并且已经脱得差不多的人抱在一起就吻上了。正在天雷地火之时,一束刺眼的汽车大灯忽然打开照在了他们身上。   和李契抱在一起的男人犹豫了一下,转头去看,声音都发颤了说:“喂,喂……。”   李契侧头撩了一眼却见背着强烈灯光一步一步走近的男人正是常棣。   “嗨……你也来…玩啊……。”李契眯着眼睛看他说。   常棣没有回答他,走到跟前罩着李契脸挥起拳头就揍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李契勾引常棣不是因为他吃醋啊……   ☆、扯平了吧   常棣的那一拳极重,李契登时就七荤八素地倒在了地上,流了血。他身边的男人吓傻了,结结巴巴劝架:“别,别打了!”   常棣怒气正盛,看都没有看那人一眼,只厉声道:“滚,再不滚,连你一起揍。”   男人看看李契再看看常棣,虽说他块头一点不比常棣小,可这时也胆小成了弱猫,夹着尾巴就先溜了。   常棣从地上提起了李契,一下将他推在了一辆汽车的引擎盖上,逼近一步审问:“桌上的文件呢?”   李契歪着脑袋,脸已经被打花了,却呵呵呵地直笑,醉意不轻地开口:“……给媒体了。常总,你就等着上头条吧。”   常棣又是一拳砸到了李契的脸上:“疯子!毁了常家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痛快!”李契话还没说完,肚子就遭了一脚,疼得肠子都像是打成了死结。不过他不怕疼,不怕打,反而一张嘴得空就要去激怒常棣。   常棣本来就怒不可遏,这下手脚上更失了轻重,他要打醒这个疯子,让他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些什么!父亲嘴上说不认李契,却特地为他安排资产,就连死前还要自己善待他。善待?对一个贱货应该怎么去善待!   拳打脚踢犹如雨点,李契终于是连话都说不出了,可依旧不求饶。他就是要看看常棣能不能打死自己。而且无论是从身体上来说还是心理上来说,他都需要一些痛觉去刺激。   最后是谢霖捉住了常棣的拳头:“再打他就没命了。”   常棣气发泄得差不多了,也知道多打无益,这人就是一身贱骨头。在盯了地上蜷缩的人几秒后终于是转身上车走了。   “少爷。”谢霖过去将地上李契慢慢抱了起来,看到那张伤痕遍布的脸,心中忽然触动了一下:“我送你去医院。”   “不,不去医院……回家吧。”李契气息微弱说。常棣果然是练过空手道的,这一顿拳脚,实在是让人吃不消,身上无处不疼也不知道骨头还有内脏坏了没有。   谢霖一路加足了油门,不知不觉中握方向盘的手出了大量的汗水。   他不懂李契,也没有打算懂。对于他来说李契本来只是工作的服务对象罢了。所以一直沉默地看着他去恨去爱。反正是彻头彻尾地不正常,干出来的都不是正常人能做的事。拒绝看似完美的情人和巨额的财富,非要往一条死路上去,飞蛾扑火。曾经,曾经那布满尘埃的记忆中也有那么一个人,他也是眼睁睁看着一步步走向绝境。   到了家,谢霖烧热水找药,在床上帮李契把粘在伤口上的衣服脱下来。周围是浓稠的黑,床头的白帜灯光芒照得床上人皮肤惨白,上面红的,青的伤痕就越发的刺眼。   他呼吸壅滞,眼球全然被那些斑斓所吸引,从单薄的胸膛到不断上下起伏的小腹,再往下是在暴力中散开裤腰,堪堪挂在胯骨之上。   “你先出去…。”   谢霖一愣,听见是李契在说。他跌撞下床,脚步却没有及时迈出去。床上的人动作艰难用一只左手慢慢往下拉扯下裤子,放出竟然是半硬状态的家伙。   很快断断续续仿佛很痛苦又仿佛很快乐的声音充溢了整个房间。谢霖完全是呆住了,瞳孔紧缩着看那细长覆满伤痕的身体在床上不断挣扎扭曲。很久,好像是始终达不到顶点,身体扭成了一尾垂死挣扎的活鱼。   一切都是鬼使神差,他伸手一下和那只湿淋淋的手覆握住了:“我帮你。”谢霖的声音低到沙哑,手心里他能明显那人的震颤。似乎有拒绝,可谢霖已经听不清了,当手心一下下摩擦起来,身下的人也无法再抗拒。   腿蹬踢在床上,腰胯也控制不住地开始扭摆。谢霖感觉自己的手滑到握不稳。   “算了……不行……。”李契艰难道。   谢霖松了手,干脆用嘴含了上去。   “你……!”   李契的身体在剧烈颤抖,从未有过的感觉,没有人为他这么做过。他一只手揪紧了床单,一手死死推抵在谢霖的身上。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让人恐怖又让人新奇的洞里,有人不断拽着脚踝往下,直到释放出来。   谢霖走去了浴室,留下他在床上气喘吁吁,大脑空白。   “少爷,我给你消毒下伤口吧。”谢霖回来了说。   “不用,把灯关了,太刺眼了”李契看向窗户外头说。   “嗯。”谢霖关了灯,又站在床边。床上,李契的皮肤仿佛成了黑暗中的月色。   “我是不是个变态?”李契在昏暗中斜过眼睛看了他。   谢霖嘴唇在抖没有说话。   李契看向天花板:“我就是个变态。因为被常棣强|暴,而对男人上瘾。他说我是贱|货,享受不起温柔,都是真的。现在只有暴力才能给我带来一些快|感。”   谢霖手攥紧了拳头,眼睛直直盯着李契,明明有满腹的话却只是把嘴巴闭得更紧。   “所以刚才他明明是揍我,却让我勃\\起了。”   李契咯咯地干笑了一阵,笑完了却是一声声断续的抽泣。   “少爷……。”谢霖叫了一声。   “我接近周厉搭上所有就是为了找常棣报仇,不仅仅是因为他让我失去爸爸,更因为他让我无法再当个正常人!可他现在居然‘大度’得要把常家都让给我?”李契自嘲地笑着开口:“我应该该怎么办,装作若无其事一样笑纳常家,然后对他说一声谢谢?”   “原来仇恨也会像‘毒品’一样……戒不掉……”李契彷徨地望着黑暗不断喃喃。这些本来都是他对谁都不能说出的秘密,无处诉说无人分享,就连自己也无法去正视自己。因为常棣,他这具不堪的身体已经沦为彻彻底底的M。   谢霖安静地听他说话,在人迷迷糊糊睡着后,给他盖好了被子。守在身边一直到天亮。   而天完全大亮的时候他已经拿着昨晚那份李契放在车里的文件到了常家。   常棣脸色发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夜没睡,他是已经做好了应对媒体炮轰的心理准备。诺达的一栋的房子,他第一次感觉到无比的虚空。常氏医药的担子有山一般重,却只有他独自应对。   “这是昨天你要的资料。”谢霖站在餐桌前,将文件袋放到了桌上。   银勺“当”地一声落进了咖啡杯里,常棣抬眼目光紧紧盯着那个牛皮纸袋。   “少爷他并没有把它交给媒体,也没有给任何人看过。你可以放心。”谢霖平静地陈述事实。   常棣呼吸顿时不畅,不解问:“为什么?”   “这我不知道,你想知道的话,还是直接问他吧。”谢霖说。   常棣有些恍惚,眼前都是昨晚李契那张脸,脸色惨白,眼神却明明尖锐里面满满都是恶意的挑衅。   此时李契躺在床上被浑身火辣辣的疼痛给弄醒了,身体上像被火烤油煎,喉咙里也是烧得一片干涸。   “谢霖……谢霖……!”他连续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回应,最后忍无可忍,只好自己一瘸一拐地起来倒水。   刚在客厅里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大门却在这个时候开了。   李契咕嘟咕嘟地喝着水,眼睛只斜看了一下谢霖,问:“你到哪里去了?”   他话都还没有说完,却看到了谢霖身后的那个人。   常棣。   “你来做什么?看我没死过来补几拳?”李契几乎有些震惊,立刻本能地出言不逊地开口。而常棣只是看着他,脸色早已经没有了昨晚的戾气。   “你们两个谈吧。”谢霖侧了个身又从还没关上的门里退了出去,并且将门关了上。   室内安安静静,就身下李契和常棣两个人。   李契笑了一下,昨晚的谎言很拙劣,他没有继续装下去的必要。慢慢悠悠拿了一件浴袍披在身上,然后点了一支烟站在阳台。   “我放了一把火又骗了你一次,我们之前的恩恩怨怨就算扯平了吧。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吧。”李契吐了一口烟,眼睛看着盆栽里的一片大绿色叶子说。   发现常棣很久都没回答,他才转过脸去问:“怎么样?不满意?你放心,我说到做到。不过你也别说要把常家让给我的话了,我不想要你也逼不了我。“   “李契……。”常棣声音缓滞,他现在很想告诉眼前人关于自己身世的实情。可是这事情关于母亲的名誉,这又是在周厉的地盘上,谁知道有没有窃听,他习惯了一切小心为上,实在没有办法说出口。   李契看着他很轻地笑了笑,又把脸转向了天外。   天是碧蓝色,有白云无根无蒂地漂流。   他嘴上说了放下,心也成了天上的云,没有方向,没有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冷漠的拒绝   早晨的交通有些拥挤,朝阳照在大厦玻璃,车窗,树梢都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上学的孩子,上班的年轻人,晨练的老人,让这个清晨热闹无比,拥挤不堪。常棣的车堵在了汽车长龙里,一贯涵养,可现在却不耐烦地按起了车喇叭。马路上的声音汇成了一锅粥,可车子依旧是纹丝不动。在狂躁中,他忍不住将手一下下砸向方向盘。   他和李契之间似乎已经打上了死结,退不回去也无法前进。他从来不言如果,在他的意识里,“如果”“后悔”这些词只属于无能者,可现在他也不禁要去想,如果没有从前那些是是非非,现在自己和李契之间会是什么样?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即使无法兄友弟恭,李契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那么以后要怎么办?现在他不可能一走了之,本来常氏医药易主也绝非签一个名,盖一个章这么简单。李契虽然有常靳的血统,可要坐稳那个位置却犹如登天。这背后还有浩然集团各种势力、利益关系交织的错综复杂。要找到一个可以代替自己,来帮李契打理公司的人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他也不能放任李契在危险里不管,老鹰那样的人,一旦沾了想要脱身,就算能活着只怕也要被拔掉一层皮。李契现在说不报仇,老鹰那里怎么交差?   李契原谅了他,并且不削于常家的资产。但是与其说是“原谅”倒不如说是最冷漠的拒绝。因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将永远得不到弥补的机会,内疚会一直伴随剩下的后半生的所有时间。   常棣越想下去就越烦乱。就在刚才,他看着李契的背影甚至有将人抱进怀里的冲动。可是时间不对,地方不对,那些莫名的情绪就统统被压抑了下去。可现在重新泛起,一切都变成了煎熬。   李契一直站在阳台看着常棣的车离开,同时感觉自己整个身体在一点点被掏空。从身体到精神上都失去了主心骨。   谢霖进了屋。   李契回过头看他,问:“为什么?”   谢霖垂着眼皮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他。   李契没有再追问,他没有精力管那么多了,现在只想一睡方休。没有了仇恨,就连睡梦也轻了许多,难得的无梦。等他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过来,给我更衣。”他坐在床边开始叫谢霖。   谢霖拿了衬衫和领带进来,一边为他扣着纽扣一边问:“少爷伤还没好,又要出门么?”   李契笑了笑:“一点非办不可的事。去开车吧,我要去画廊。”   谢霖皱了皱眉,他无法揣摩李契的想法,却隐约觉得这人又要做出什么惊人举动了。   李契下车以后就直奔画廊总裁赵凯文的办公室。   赵凯文本是埋首于一堆文件中,对于李契的突然到来他颇感惊讶,一张斯文的脸上露出虚伪的笑容:“怎么带着伤就来了?怎么弄的?”   “一点小意外,酒吧里喝多了几杯,和人争风吃醋。”李契坐在他对面,单手玩转着一支笔筒里的钢笔。   “玩也要有点分寸,闹得太过头了吧。”赵凯文干笑了几声说。   李契耸了耸肩肩膀:“也不算什么。对了,下个星期商会不是组织了去意大利么?你把护照给我吧,要订机票。我正好去散散心,泡个洋人也不错啊。”   赵凯文忽然露出了迟疑和为难之色:“护照你还得去问鹰爷。”   “用不着这么麻烦吧。”李契心中警惕了说。   赵凯文摊开手心:“护照真的不在我这里。”   李契将笔丢进了笔筒,站起身:“那好吧,我直接去问鹰爷。”他转了身,方才还有些血色的脸瞬间就白成了纸。预感告诉他,事情不妙,至少周厉已经开始提防自己了。   第二天天气阴沉,房间里闷热得一丝风都没有,成片堆积的乌云黑压压地将城市罩在里面。一场暴雨,即将倾盆。李契本是站在阳台上要透透气,却发现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停在了楼下大门。下车的男人,不用怀疑,正是周厉。   李契转了身,眼睛直直盯着门,他一动不动,直到门铃传来叮咚叮咚的声音。   谢霖要去开门却被李契止住了。   “我来吧。”李契走得镇定自若,开门以后立刻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鹰爷。”   周厉进屋,没有多抬一下眼皮就夹着烟走进了书房。   “鹰爷。”李契的心悬在嗓子眼却还努力着镇定,将干净的烟灰缸推放了过去。   周厉吐了一口烟才说话:“怎么又从常棣那搬出来了?”   “我和他闹翻了。”李契说。不过凭着周厉这种兴师问罪的态度,他知道说谎也无用。   “闹翻了?和秦悦你也闹翻了?”周厉弹了弹烟灰。   李契微微屏息,垂首认错:“恩。”   “真的把自己当少爷了?”周厉笑看向他。   “不是。”周厉的笑实在让李契毛骨悚然,笑里藏刀不过如此。   “小崽子,跟我玩心眼?”周厉说:“回临海这么久,你总要给我点东西吧。”   书房里的空气忽然变得凝固,李契感觉得到鬓角的汗正贴着脸颊往下淌到做痒。   “没有也可以,那就留下一只手吧。”周厉摁灭了烟说:“谢霖!”   李契下意识地要往后退,可是如今他根本无路可逃。谢霖走到了面前,也是面无人色。   “鹰爷…。”李契脸部肌肉绷紧抽搐,收缩的瞳孔直盯着周厉。从傍上周厉的那天,他就很清楚自己是在玩火。周厉今天是要他的手,没把他灌上水泥扔海里去已经算客气了。   “少爷…。”谢霖亦是在紧张状态之中,周厉的命令他没办法不去屈从。   李契咬了咬牙根,横下了心,将自己的左手伸了出来,放在了桌面上。   周厉的一个助手拔出了一把刀。那刀长约一尺,刀身厚重,刃尖陡然收成一条锋锐的线,闪着发蓝的光。明亮耀眼,却寒意横生。助手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摁紧他的手。”   谢霖皱紧眉头,将握着李契手腕的十指紧紧扣紧了。   眼看着雪亮的刀刃就在眼前,李契开始无法控制的发颤。一只手对于自己意味着什么,他实在太清楚。持刀的男人可没有管这些,他动作熟练而且力大无穷,将刀举高一瞬间就要落下。李契紧闭了眼睛,可就在脸上寒风刮过之时,控制住自己手腕的那双手却突然松了。李契本能的一躲,那把刀扎破了他的皮肉却没有将他的手切下来。   坐在一边的周厉突然的怒了,他一把夺过男人手中的刀,吼了一句“抓紧了”,就冲着李契的手一刀刀划了下去。   下刀极慢,却极深,刀刃切割李契的皮肉经脉,一瞬间鲜血淋漓,疼得钻心。   “鹰爷……鹰爷……饶了我这次……给我点时间……。”疼痛之下,李契也开始忍不住地求饶。这简直堪比凌迟了。   “疼么?疼你才能记住。下次我可没有这样耐心了。”周厉毫不犹豫,将刀往深里扎。   李契冷汗湿透了衣服,他咬进了嘴唇,却还是一声声惨叫出声。李契的手皮开肉绽,最深处几乎洞穿。   而就在这时门铃却响了。周厉的另外一个助理走去开门,然后传来了一个声音:“李契不在家么?”   是秦悦!   周厉和李契都同时愣住了。两人沉默了一会,周厉向李契扬了扬下巴。李契死里逃生地喘了几口气,握住自己的一只还在滴血的伤手,几乎是松了一口气地走了出去。   “你来了。”见到秦悦,李契表情很僵硬地笑了一下说。   秦悦看到他的手,登时吓了一大跳,走过去要看清楚那一片血肉模糊下的伤情到底怎么样:“你这是怎么搞的?我送你去医院。”   “我打破了个鱼缸。没事,真的没事。”李契的心还未平复,毕竟现在周厉还在书房里呢。   “不可能吧。怎么伤成这样?”秦悦担心地继续追问。   “就是这样”李契忍着疼,可嘴唇却在发颤:“你找我什么事?   “我……我是来找你要护照的。去罗马的事你不记得了么?”秦悦一边拿出手帕给李契先暂时的包扎伤口一边说。   “记得……记得。”李契心下一动,说:“可是我护照弄丢了。”   “不要紧,我让人给你办个加急的。”秦悦暗暗欣喜说。他就是找了罗马为借口,过来和李契和好的。这几天他反反复复思考了很多次,最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一颗心。他就是想见李契。   李契微微一笑,先没有表态。他们的这些对话周厉是肯定听到的。果然很快周厉的一个助手就走出了书房,将李契的护照放在了桌上:“李总,你的护照已经找到了。”   李契这次是真笑了,颇为感激地看了秦悦,这次又亏欠他了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觉得,李契这时候说放弃并不是因为他贱,他圣母。如果接受常家财产,那无异于接受一份施舍,可现在却相反。因为他的放弃,常棣才从施舍者变成了被施舍者。   ☆、罗马假日   “给我看看你的手。”   机场里秦悦看到李契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说。   李契拿出被绷带包扎起来的手,晃了一下:“没事了。”   “没事,没事,从那天开始你到底跟我说了多少句没事。”秦悦皱着眉头很是紧张地说:“医生说你这手差点就废了,知道不知道?”   “哪有那么严重。”李契笑了笑。   “先去办理登机手续吧。”赵凯文突然打断了秦悦和李契的对话,并且推着行李往前走了。   李契无奈地耸了耸肩,对秦悦笑说:“看吧,反正我的手没有废也用不着亲自做事。”   秦悦愣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发现总是跟着李契的大个子居然还没有来,而是换了画廊的老总赵凯文。疑虑堆积,他想问问李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看着李契嬉皮笑脸装作没事的样子又问不出口了,这个人总是有太多不想说出来的秘密,问也白问。   天气晴朗,机场的视线更是辽阔。飞往罗马的航班准点起飞,在蔚蓝之下飞向那一片一望无际。   李契的视线一直看着窗外,看飞机起飞,看地面的一切越来越小,越来越飘渺,直到临海的所有逐渐消失在视线以内。好像是一场告别,他将爱恨都放在了飞机之外,而他要从此远走高飞。   李契闭上眼睛,却感觉有一只手握住了他的右手。一抬眼皮视线和秦悦的来了一个交汇。   “很累么?还要飞很久呢,先睡一会吧。”秦悦说。   “嗯……。”李契微微侧头,重新闭上了眼睛。   一路秦悦都握着那只手,他不愿意放开,舍不得放开,不敢放开。明明知道关于李契的很多事,也猜想过很多事,可李契在他心里就是所有污浊都玷污不了的存在,他说服不了自己不去喜欢他。   李契醒来的时候是在夜里。周围很安静,隐隐有睡着了的人们的呼吸声。   忽然他听到秦悦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看。”   李契将视线投射向窗外。只见黑暗笼罩的夜空之中,遍布了一颗一颗大大小小的星辰。飞机飞得平稳,就像穿梭在星际之中,那些星星们比陆地上看起来更大更亮,仿佛触手可及。   李契屏吸凝视,完全被震撼住了,比起第一次见到流星雨时更能敲击他的内心。   “你看,那里是猎户座,还有那儿是木星。”秦悦说:“越是黑暗的地方看到的星星才越明亮。”   李契的唇叫微微上扬,可不知不觉中,一滴热泪却悄然从脸颊慢慢滑落。从前他无法理解,现在才终于明白,常靳的存在对于母亲来说就这星光一样。即使虚无缥缈,即使一辈子也无法碰触,却是黑暗中引领着往前走的所有动力。那么自己呢,自己的星星又是什么?   后半夜,李契一直没有能再睡着。他和秦悦一起看着黑暗的天变成深蓝苍穹,云层的颜色变得绮丽,太阳终于跃出了地平线,一片绚烂壮阔,光明无限。为什么自己就不能试试活在阳光底下呢?   吃早餐的时候,秦悦开始向他介绍这几天在罗马的行程。   “头两天开完会就没事了,我们可以在意大利好好玩几天。”秦悦说。   李契喝着咖啡,说:“开会的事就交给赵凯文吧,反正我只是来旅游的。”   “好吧,那你自己先逛几天,然后我再陪你。”秦悦笑了说。   李契斜看了他一眼:“笑得那么奇怪做什么?”   秦悦依旧在笑,脖子靠在椅背上舒舒服服地说:“我很久以前就想蜜月旅行一定要来罗马。”   李契无奈瞪他,故意绷着脸说:“那你不该带我来。   “反正你现在也回不去了。”秦悦忍了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罗马么?”   “为什么?”李契问。   “你难道没有看过《罗马假日》么?”秦悦说。   “我对公主的故事不怎么感兴趣。”李契垂下眼睛,吹了吹咖啡说。   秦悦用手肘挤了挤他:“你向来不就只对王子感兴趣么?”   李契挪开了自己手臂,笑着暗骂一句:“真不要脸。”   飞机降落在罗马的费米齐诺机场。秦悦开始忙于会议工作,而李契因为时差的关系一到宾馆就开始昏昏沉沉。赵凯文在离开前给他喝了一杯加有安眠药的水,并且叮嘱他不要擅自作出什么异常举动。   可等赵凯文走了以后,李契却只短短睡了一个小时就醒了。他从床上爬起来,换了一身休闲又运动的衣服,戴上鸭舌帽帽还有墨镜,带着提前兑换了的欧元出了门。不过赵凯文把他的护照都拿走了,就是怕他突然地脚底开溜。   环境不熟,语言不通,不过李契全然不在意这些,心想往哪个方向,脚步就往哪个方向走,完全不在乎会迷路。阳光灿烂,穿过树荫落于地面的是一片波光碎影。充满了巴洛克风情的建筑,林立在街道两边,穿梭其中的人随性而自由。在街角还有卖艺人拉奏出的音乐也是愉悦的节拍。这一切对于李契来说都是风景。他走累了就在路边的咖啡馆里坐着休息,喝完了咖啡后又继续上路。   在西班牙广场的上,有许多孩子围着喷泉池嬉戏,情侣们拥抱亲吻,而白鸽站立在最高处的屋顶俯视着这一切。李契买了一只圆筒冰激凌坐在高高的大理石台阶上,掀开墨镜舔得惬意。一个鲜红的气球在一阵风里脱落了孩子的手,正要飞上天空之时,却被一个男人捉住了线。孩子本来已经哭了出来,却在这个时候破涕为笑。李契完整地目睹了这一幕,等他看清了那个男人脸却惊讶得差点掉出了眼珠子,头上的帽子也差点被风给吹了出去。   “常棣……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李契一手拿着甜筒还要去扶住帽子。   常棣站在台阶底下看他,休闲T和牛仔裤的搭配看起来轻松随意,身材挺拔,仰头角度让他眉目清朗舒展,意外的年轻,并且平易。   李契有点恍惚,这样的常棣,他似乎从未见过,却仿佛旧相识,在许多许多年前。一切记忆的开始。   在几乎漫长的对视之后,常棣笑了一下。   “很巧啊。”   “这是上个世纪的搭讪方式了,常大少爷。”李契跳下台阶,阳光温暖,晒得他背心微微出汗。他和他已无话可说,不必纠缠。“从中国跟到意大利?你是有多放不下本少爷。走开,我烦你。”   李契望了下左右,抬腿就走。   常棣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听不懂人话吗?Go——away!”李契扭头,眼睛里凶巴巴的瞪。   “我不是因为你才来的。”常棣看着他,神色平静。“我舅舅过世了,他是我最后的亲人。”   “哦?”李契没什么诚意的看了他一眼,“节哀啊。”   想了一下他又补上一句,“不对啊,你不是还有我这个贱种弟弟么?”   常棣的眉头轻微颤动,神色复杂的盯了李契几秒,如鲠在喉,欲言又止。   李契笑了一下:“这么难过?看来你和你舅舅感情很深啊。”   “我几乎没有见过他。”常棣已经平静下来了,连声音都恢复了冷静。其实在他婴儿时期,外祖连同舅舅就全部移民了,谈不上有什么接触。可由于自己身份上的变化,这位舅舅的地位陡然特殊。而在几天前,他突然接到了意大利来的电话,舅舅因胰腺癌去世。   这世上,他的最后一个直系血亲也不在了。   李契把吃剩的冰淇淋塞过去。“这个给你了。这可是PrincessAnn吃过的。”   常棣盯了他一眼,顺手接过冰激凌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你跟我来。”   他一把抓住了李契的手腕,拖着就走。   李契莫名其妙,跌跌撞撞跟在常棣身后:“喂!喂!你做什么?绑架啊”   常棣不说话,抓着李契一直走。将他拖到了一栋高耸的教堂前。   “你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李契左看右看,来这里的大多是慕名而来的游客,其中还情侣居多。   常棣一指墙上:“你看到那个么?”   李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见到了一个镶嵌在墙壁上的长相奇怪的圆形石雕。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正将手伸到那奇怪东西的嘴里对身边的女朋友表白。他点了点头,还是觉得莫名其妙:“我看到了,可是……。”   常棣没有理睬他的疑惑,等那对情侣走了以后就将手伸进了那河神的嘴里。   “如果我现在说谎,就让河神咬断我的手。”他表情认真地看着李契说。   李契看了看常棣的一本正经又看了看那雕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疯了?”   “李契,我只是想要你相信我,现在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常棣道。   “那你说吧。”李契眼睛溜看了他一眼。   常棣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艰涩却依旧吐词清晰地开口道:“我们并不是亲生兄弟,爸爸的孩子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而已。”   “嗯?你说什么?”李契表情古怪,完全是不可思议地看他。   “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孩子,有DNA鉴定为证。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把常氏还给你的原因。”常棣顿了一下,缓慢说完了最后一句,“你是常氏唯一、合法、继承人。”   李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了常棣几秒,忽然扑哧一声笑了。   “为了把我弄回去继续收拾,你真是够拼的啊。不过,你不觉得这故事太扯淡了吗?!” 他猛一下挣脱了常棣的手,转身就跑。 作者有话要说:  回答一下大家问题哈-。- 虽然我觉得我可能表达得不会很清楚。   有点啰嗦,大家也可以选择无视。   关于李契恨不恨周厉。到目前为止说恨太过了,恨比爱更需要花费情感。不过李契不喜欢周厉是肯定的。开始他和周厉是做了一笔交易,周厉作为李契的靠山,李契烧了常棣的厂。这里常棣付出的代价已经很大了。而李契放弃报仇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不想让周厉继续占便宜了。   当然原因不止这一个。心态上的不接受道歉是一个,还有一个本来复仇是李契心头的执念。可是继续下去,李契并不能获得心理上的胜利感,还要不断扭曲自己,真的是往死路走。他放常棣一步,其实是放自己一步。总的来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作为想放弃一切的人,李契很难再找常棣麻烦。因为常棣无所谓。   再说说大家可能不赞同李契投靠周厉。但是在当时的环境下那是他唯一的路。常家以浩然集团作为背景,李契想找常棣麻烦,估计自己奋斗一百年也不可能。而周厉并不是因为看上李契的屁股,才愿意作为他的靠山。他看到李契的长相就猜到了这个人和常靳的关系,而之所以在身体上索取是因为要看李契的诚意到底有多少,同时发泄对常靳的仇恨。李契被常棣虐了一段时间后,对自己身体基本上属于破罐子破摔的状态。不过即使破罐子也要用在刀刃上。他不可能为了“贞洁”放弃这个报仇的机会。   =。= 最后谢谢大家看到这里~这文情节的确有点挑战三观,不过人性就是这么复杂的玩意。在情节上我也是反复思考了很多次,尽量根据人物性格来。      ☆、那我们这算什么关系   风在吹,公交车外是个流动的世界。李契靠着车窗,让风都吹在脸上。刚才常棣的话也像这风,从耳边带着呼啸而过。他不想细想,不敢细想那些话的意义,宁愿当做是常棣的假话。可是一切并不会因为他想什么而改变。   他不愿意承认,但也不能否认这个事实,常棣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自己是常靳唯一的孩子,血脉相连什么也改变不了。   这个世界彻底乱了,所有构建起来的一切一瞬间崩塌虚无。常靳驱除了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并且直到生命结束也无法再相认,这算不算报应?而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意义何在?简直成了一场笑话!   李契坐着公交车。周围的乘客换了一波又一波,车也在罗马城里兜兜转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夜幕降临,直到车的乘客和司机全部离开,他才拖着身体慢慢下了车。坐在了一条不知名小巷的台阶上。   夜已经很深了,街道上的行人稀稀落落,不知不觉中就剩下他一个人。昏黄的路灯映照着曲线古典的建筑,仿佛一场幻象。李契在点了一根烟后,干脆躺下了,睡在地面仰头看着那片有繁星点点的夜空。   夜风已经没有了白天时的温度,微凉,可以浸透心脾,暂时还是什么都不要去想的好了。   “来一瓶么?”还冒着寒气的一个易拉罐,忽然挡住了李契的视线,而声音是常棣的。   李契偏过头去看那人,从这样的角度看过去,不禁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和这人第一次见面时,他也是如此向自己递出了一个手帕。从那个时候开始本来两条平行线开始交织打结成了一团乱麻,然后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对视良久,他直接伸手将易拉罐接了过来。坐起来,咔嚓打开一口气就灌了半瓶下肚。他以为是啤酒,可喝在嘴里却是甜腻的橙子味道。这居然是一瓶汽水。   常棣在他身边坐下,视线落在前方石阶,目光几近平和。就在刚才他终于放下了心中最大的包袱,现在他可以坦然地为错误的过去承担任何结果还有为常家为李契肩负起责任。   “回家吧。”他开口说。   “因为发现我才是爸爸的孩子,所以突然良心发现心感内疚?”李契疲惫着笑说:“常棣,其实你可以不用告诉我这些的。我已经放弃报复你了,跟着那小妞好好过日子继续做你的常总不好么?何必来恶心我。”   “那你呢?还想继续跟着周厉干下去?”常棣侧看了一眼李契。   “你什么时候开始操心我的事了?”李契笑出了声:“同情么?这不该是常公子应该有的啊?收起你那点同情心吧,我可不需要。”   “爸爸去世前提起过你。”常棣打断了李契的话说。   李契嘴角抽动了一下,笑意也消退了:“……他说什么?”   “叫我善待你或者忘了你。那时他已经病危,晚上就走了。”常棣眼中闪过痛苦之色,他感觉自己呼吸都变慢了。   “你可以选择后者,忘了我。”李契语气很轻松,手中却碾扁了那个易拉罐。口中明明还有汽水的味道,这时也变成了苦。他把易拉罐投掷到路边的垃圾桶,站起身要走。   常棣却在同时起身,长臂一捞突然将李契抱进了怀里。两个身体相溶,两颗心有着同样的震颤。好像来得没有来由,只是这种感觉这种热度太过于熟悉了。   李契要挣扎,可手臂被嵌在了身体之间毫无挪动的余地,只有任由常棣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将自己包围。   “回来吧……回来吧……。”常棣抚摸着李契柔软的短发,气息有些控制不稳,灼热的气息尽数洒落在李契耳边。   李契没有说话,只是将头抬了起来。在那建筑之间余留下来的一线夜空中有一颗星星特别亮,特别亮。他眼眶发酸,本来绷紧着一丝神经控制着,眼泪却在突然之间落了下来。   “这又算什么……?”他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   这时小巷的楼梯口忽然过来几个人,传来说说笑笑的声音。常棣的手臂才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李契趁机挣脱。   路灯周围的世界都很昏暗,光源下他脸上的那道泪痕却很明显。常棣呼吸停滞了一秒,不禁用拇指揩过那脸颊上的眼泪。   李契陡然紧张地退后了一步,伸出包成粽子一般的爪子,掩饰说:“因为刚才夹得我手疼。”   常棣一把捉住他手腕:“让我看看。”不等李契答应与否,他就开始层层剥解绷带。   “看什么看…”李契极力要把手抽回来,明明只是见个伤口却比见自己裸|体还要难受。   常棣没有理会他拒绝,视线紧紧盯着那些被线缝合起来异常狰狞的一道道伤痕。   “没伤着骨头。”李契尽量若无其事地说。   “你不是医生。”常棣直言道。   李契只好闭了嘴,在医疗方面他的确没啥发言权。   “我帮你重新上些药。”常棣拽着他的另外一只手就开始走。   大概是怕李契跑了,所以那手握得特别紧。两个人以手牵手的姿势,走过空旷无人的街道。李契感觉自己手心都在出汗。   终于找到一家还未关门的药房,常棣买了药和纱布以后给李契重新包扎。李契全程歪着脑袋,只是在最后偷偷地看了常棣一眼。太仔细太温柔,那模样实在让他不习惯,甚至有点毛骨悚然。   在药店外的长椅上,常棣把药放在李契身边:“口服的药,每天三次,不要忘了。”   “我知道了。”李契横着目光看着另外一边说。   常棣坐在他身边,思考了一会后说:“你能跟我一起回国么?”   “不用了吧,我来是有事的。”李契眼皮动了动,想起自己护照还在赵凯文那呢。   “你能有什么事?”常棣反问。   李契靠在了椅背上,笑说:“度蜜月咯。”   常棣愣了一秒,又随即干笑了声:“和谁?”   “这你就不用管了吧。而且你想让我接手常氏,现在好像还不太合适,我对企业管理,化工医药什么的可是一窍不通。”李契说。他一方面是顾虑周厉,一方面是实事求是,自己可就是高中毕业生。   “我可以帮你。”常棣想都没想地就说,常家一直就是他推不开的责任。无论是作为常家长子,还是作为对李契的施害者,责任无可推卸。   “那我们这算什么关系?兄弟?雇佣?”李契笑着看向常棣问。   常棣愣怔了一瞬,没有立即回答上他的话,随后才开口说:“随便你乐意。”   李契笑出了几声:“哦?那我现在就正式高~薪~聘~用~你做常氏医药的首席执行外加我的助理吧。常助理,现在我好饿啊,去给我买点吃的回来?”   常棣盯了那人一眼,伸手一把揉乱了那一头短发,几乎带了些宠溺的味道:“别乱跑,我马上就回来。”   旁边不远就有便利店,他刚才看见了,所以现在直接快步就往那去。这还真是从小到大,自己为李契做的第一件事。想起从前,自己到底是太年轻,怨恨无处发泄只有施加到弱小者身上。可那都是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他们只是深受其害。而身世秘密的揭晓,更让这些成了无稽之谈。   常棣快速在超市买了食物和水以后又以最快速度返回。他怕李契太饿,更怕他再次消失。其实一离开他就开始后悔,为什么放李契独自在那。   庆幸的是,转过街角,他看见李契还老老实实地坐在原位上抽烟呢。   常棣要走过去,却有人抢先了一步。他脚步一滞,站在暗处,看路灯下一个男人正在和李契说着什么。他仔仔细细打量那个男人长相,猛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在一大叠资料中看到过这人照片,画廊总裁赵凯文、   “再乱跑我就让你从此回不了临海。”那个男人声音不大,可是在寂静的环境里听起来却异常清晰。   李契嬉皮笑脸地说:“紧张什么?出国了还不让人到处转转?我的护照你不是收着么,我能跑去哪儿啊?”   “我警告你……。”赵凯文说。可他还没有威胁完,一辆刚驶来的出租车上却又下来一个人,并且直冲而去,异常激动地将李契抱搂了住。   常棣看得清楚,这个人他也的的确确认识,就是那个李契的青园同学秦悦。他们之间一直有联系,常棣是知道的。   “你迷路了么?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秦悦似乎并不晓得李契处境,只是如此担心说。   “手机没电了。”李契笑着拍了一把秦悦的背:“我们走吧。”   常棣感觉到李契的目光投看向了自己方向一眼,然后没有更多反应地只是钻进了出租车。他一直跟着他们的车到了酒店,却没有贸然上去。李契至少暂时没有危险,一切还是要等回了临海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关系似乎有新进展=。=!   ☆、重归临海   月夜皎洁,落于酒店房间的小露台。一窗之隔,房间里是黑暗一片。只有李契手中的玻璃水杯晕着一圈光泽,他的目光也犹如那杯水,沉寂淡然。这一夜,他眼里的戾气似乎在一瞬间消退了,剩下的是彷徨和迷茫。   “我真是个挺信命的人,可是到头来还是被命运给玩弄了一把。”他晃了晃玻璃杯对不远处正看着他的秦悦说。   秦悦微微一笑:“总觉你有自己的一个世界,你既不走出去也不准别人进去。”   “可今天我的世界已经彻底毁了。”李契说。   “那你就试着走出来,也许周围并不是你想的样子。”秦悦说。虽然他并不知道在李契身上发生了什么,而且已经学会了不去多问,但是也隐隐感觉得出来今天的他有些不一样了。   “不走出来也不行了。”李契皱着眉说:“只是,走过那么多弯路,我已经不知道该往哪下脚了。”   “随心所欲吧,不要让身世还有过去成为你的包袱。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秦悦说。   李契注视了秦悦,以前他从来没有把这个人或者任何人当做过朋友,但是今天他真的发现自己错了,人毕竟不可能孤单的活下去。半晌以后,他衷地说出了“谢谢”。   秦悦笑了:“怎么?这算是颁了好人卡了。”他走了过去,在沙发扶手上坐下,单手托起了李契的下巴,不断缩短视线距离:“其实,我也是个会想干坏事的男人。”   李契感觉那唇上的气息不断逼近,听了秦悦的话却忍不住脸上要笑出来:“嗯…。”   秦悦嘴角一颤,在盯了李契面孔一会后,也绷不住要笑:“严肃,严肃一点。”   “恩。”李契垂了垂眼皮,控制收敛笑容。   “我认真说的,也许你会觉得以你的身份配不上我的家世,但是在我心里你才是高高在上的那个。你有你的顾虑和道理,但是我也要遵循内心的意愿。所以,不管如何请不要拒绝我对你的关心。我们之间不需要见外,有任何事情,大事小事,都可以来找我。”秦悦说。   李契沉默了一会,然后才抬起眼看向他:“那我现在能请你帮我个忙么?”   “什么事?”秦悦问。   “给我查查周厉,关于他的生意尤其是在画廊这一块。”李契在秦悦耳边压低了生意说。   “你想做什么?”秦悦惊讶。   “可以么?”李契冷静问。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怕你在做危险的事。”秦悦迟疑说。   “我只是未雨绸缪。再说也不会有更危险的了。”李契说。   秦悦微微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我可以帮你查查看,但是有什么举动之前,一定要先告诉我。”   “好,一言为定。不过看来我这次不能陪你在罗马度蜜月了。开完会我想直接回国。”李契说。   “我和你一起回去。”秦悦说。   “嗯。”李契点了头与秦悦对视了一眼。此时两个人的眼里都多了一份默契。   两天后,李契回国。在飞机上他将手伸进了秦悦的口袋,拿了他的手机在下飞机后趁着赵凯文去取行李的机会,给常棣打了个电话。   “喂,是我。”李契关上洗手间的槅门,用最低的声音说。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一会,随后才传来常棣的声音:“你在哪?”   “我已经回国了。”李契缓缓吐出气流,语气慎重,在这之前他已经反复想了无数次,可是正确与否,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不过就像秦悦说的,随心所欲吧。   “我决定了,回常氏继承爸爸的产业”他说。   “明天下午,我们见一面吧。在蓝星会所,需要我去接你么?”常棣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说,这几天他已经开始着手将产业转移到李契的名下。   “不用。我自己过去,三点吧。”李契说。   “好。自己小心点。”常棣说。   “我挂了。”李契摁掉电话,目光放空地恍惚了一瞬。似乎不久前自己还和常棣斗得你死我活,现在居然又站在同一阵营了?果然这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或者朋友。   他收好手机,拉开门走了出去。   秦悦已经拿好了行李,站在玻璃墙前等他。   李契走过去将手机悄然滑进了秦悦口袋,带了笑说:“走吧。”   秦悦也笑了一下,迈开步子和他并肩走出机场。临海是一片火辣辣的夏日炎炎,而现在李契的目光已经更加从容和自信,他与以往任何一个自己都不一样了。   赵凯文将他一直送到了公寓楼下,到了房间门口,李契放下行李,正要自己开门,可钥匙刚插|进去,门却先自己开了。   一大片光线被开门的人挡住了,李契一抬头,从未有过的欣喜注视向谢霖:“又是你。”   谢霖没有说话,只是弯腰将李契行李拿进了屋又关上了门:“不想见到我?”   “怎么会。我还担心鹰爷不让你跟我了。“李契想如果不是谢霖,也许那天自己的手就真的废了。可谢霖的举动毕竟会引起周厉的怀疑,这次去罗马也是让赵凯文去就可以证明。   谢霖沉默着,只是用居高临下却很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李契。   李契也看着他,可当视线下滑他惊异地发现谢霖的手上也包扎着纱布。   “怎么了?他弄的?”李契扶着那只手问,但是包扎得紧紧的手看不出伤情。   谢霖将手收了回来:“不是,我自己。老爷子也是需要人对他表示忠心的。”   李契的眉毛抽动了一下,将目光慢慢上移,他心里已经猜到了。周厉没有要自己的手,却断了谢霖的手指。小惩大诫,杀鸡儆猴,下次绝对不可能再轻松过关。而且自己要想平安无事地离开他,根本就不可能。从始至终只有一条路,不是他死,就是己亡。   “少爷。”谢霖叫了他一声。   李契牵动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单手拍了拍谢霖的肩膀:“谢谢。”   “我并不是为你。”谢霖没有领情地说。   “谁管你为了谁,反正我都谢谢你。”李契没再理他,直接就往房间里走。罗马这一趟他几乎就没睡什么觉,而且高度紧张状态之下也没觉得累。现在看到谢霖才终于放松下来,倒在床上真正筋疲力竭地睡着了。   这一觉极为漫长,他睡了超过十二个小时,起来的时候即使看着挂钟上的时间仍然有些恍惚,不知道今夕何夕。不过隐约间他想起了和常棣的约见,这才醒悟过来居然只差两个小时了。   单手挺不方便,洗澡梳头穿衣幸好有谢霖的另外一只手配合完成。李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和谢霖不仅有些失笑,拍了拍蹲在身前的谢霖大脑袋说:“晚上,我也帮你洗。”   谢霖怔怔抬眼看了李契:“不需要,少爷。”   “嘁。不过你还能开车么。”李契将脚踏进皮鞋,踩了踩地面站起身。   谢霖直接拿了汽车钥匙后为他开门。   电梯还在负一楼,李契看着闪烁变化的小红字心里等得有些焦灼。是搬回去,还是继续留住在周厉的地方,哪样才更安全又不让周厉起疑心?这些问题不断在他心上盘转着。直到电梯到达,发出“哔”的一声。   李契本是已经准备好要迈进去,可当银色的电梯门缓慢打开里面却不是空的,两个黑衣男人正站着面对着他。   “鹰爷要找我?”李契梭了他们两眼直接问。   “对。请跟我们走一趟。”其中一个男人说。   李契微微皱了眉头,可还是走到了他们之间,暗暗地呼吐了一口长气。 作者有话要说:  李契随心所欲我也随心所欲了~~   =。= 下次换换生活化题材,不再苦大仇深了,妹的。   ☆、你真的想要?   李契在一家寿司店里见到周厉。并不是吃饭的时候寿司店里也没有其他客人,但更有可能的是,这家店已经被周厉包了,所以门口到走廊伫立的男人们都是周厉的人。   他随着引领的人走过完全是日式装修的走廊,在和室前脱了鞋后,镇定地踩上榻榻米走了进去。一桌精美的料理,一瓶清酒,这一切都是久违了的。自从回到临海后,他本能地对关于过去的一切生理厌恶。尤其是寿司,母亲死后他就再也没有吃过。甚至只要看到,就会联想那一地的血水,恶心到反胃的地步。   周厉坐在桌对面,和以往一样,并没有多看李契一眼,只说了一句:“坐。”   李契以端正的坐姿坐下,大腿小腿交叠,背部挺拔,平视周厉。   “你的手怎么样了?”周厉忽然问。   “没什么大碍了。”李契低头摸了摸手腕说。   “恨我么?”周厉看着他开口。   “不恨。”李契干脆地吐出两个字。   周厉没有说话只是单挑起了一边眉头,伸手拿起酒壶。李契一只手伸了过去,先拿起了酒壶给周厉满上酒。   “我妈妈……只是个□□,在常棣眼里我一直就是个贱种。他听了常靳的话要把财产还给我,可是我当时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李契垂着眼皮,将酒壶放回了桌上说。   周厉端起了那杯酒一口喝了下去,其实他已经知道了常棣调整资产的动向,虽然不明白原因但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个一举拿下常氏医药的机会。他抬了抬眉头,看向了李契说:“年轻人,现在可不是怄气的时候。”   “这几天我想得很清楚了,如果只因为一时之气既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鹰爷的栽培。属于我的要拿回来,常棣手上的也要一点点抠出来。”李契说,现在必须让周厉觉得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如果露出马脚说不定外面的那些男人就会冲进来,把自己当场给灭了。   “想清楚就好。年轻的时候难免要意气用事,不过千万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周厉刻意把要最后四个字咬重了音,他知道李契能听懂这话里意思。   李契点了点头:“我知道。”   “这样吧,常棣现在到底有多少诚意我们也不知道。不如你下个星期天弄个晚宴,让他当场宣布你的身份。”周厉说。   李契皱了眉头:“只怕他不会答应吧。”   “如果你的身份不公开就得不到浩然那些家伙的认可,就算常氏所有资产都是你的名字也不过等于一张废纸,知道么?常棣可是常靳亲手培养出来的,谁知道他玩的什么把戏。”周厉落下刚喝完的酒杯说。   李契脑筋里急转着,紧绷起眉头。周厉这话并不商量而是一种命令:无论常棣答应与否都一定要想方设法让他参加宴会并且公开自己的身份。李契抬起眼望着桌对面的周厉,那不仅是头凶残的狼更是一只狡诈的老狐狸,要弄掉这样一个对手只能打其要害一招毙命,否则死的一定是自己。   “好。我会想办法让他答应。”李契吐出一口气说。   “嗯。现在看来他对你还是有几分顾忌,在舆论上我会继续为你造造势。”周厉笑说:“来,陪鹰爷吃饭。”   李契不敢露出为难之色,只有拿起了筷子。   常棣在蓝星会所的私用包间里等李契一直到了四点。等待并不是让人愉快的事,尤其是他既不能联系李契还要担心这人是不是在老鹰那又出了什么状况。那小子做事太不靠谱,说他心狠手辣却又在明明掐住自己要害的时候突然放了一马,可说他心慈手软却又可以眼睛也不眨地放火烧了原药厂。谁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常棣耐着性子已经在等待的过程中喝下了半瓶红酒。四点半,李契忽然地推门走了进来,脸色惨白地与常棣对视了一眼后就往旁边的洗手间冲。常棣还没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呕吐声。   “怎么了?”常棣抽了纸巾递过去。   李契趴在马桶边把胃里面的那点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才算完事,一路忍到现在终于是舒服多了。他一把接过纸巾揩过嘴:“吃了点不该吃的东西。”   常棣盯着他,又看了一眼那些尚未消化的呕吐物,伸手摁了冲水按钮:“周厉逼你的?”   李契松开了一粒衬衫领口的扣子,走到洗手池去漱口,让哗啦啦的凉水都冲在脸上。关了水龙头后,他抬起尚挂着水珠的脸:“也不算是,他并不知道我对寿司会有这么大反应,我哑巴吃黄连罢了。”   常棣微皱了眉头,李契却冲着镜子里的他笑了一下说:“我妈妈自杀的时候,我就吃了满肚子的寿司,所以现在吃在嘴里都是人肉味了~。”   “没听你说过。”常棣看着他脸颊上滑下了水珠,明明那人是笑着的轻松语气,却在一瞬间还以为那是落下的泪珠。他将架子上的干净毛巾递过去:“擦擦脸吧。”   李契一把脸擦干,又是一笑:“你以前哪会听我说这些,不过我也不会告诉你吧。”   他往外走,在茶几上看到了一堆文件。坐下后随意拿起了一叠翻了翻:“这是给我的?”   “那是爸爸留给你的,你先把这些签了吧。”常棣给李契倒着水说。   “好。”李契打开了一页,眼睛盯着“花开十里”四个印刷字看了半天,忽然开口说:“这个楼盘开盘的时候,我在长宁看到你了。”   常棣一愣,看向他。   李契笑了说:“我站在人群里面,你当然看不到我。”   常棣有些恍然,但是不知道能说什么,最后才问:“那段时间你都做了些什么?”   李契耸了耸肩:“养活自己罢了。对了我有一个叫Jerry的朋友,他还是你女朋友的粉丝呢,给我几张签名照吧,我拿去送给他。”   常棣眉头绷紧了,李契口中的“女朋友”三字在他心上不轻不重地戳刺了那么一下。从帮浩然集团下的小明星制造绯闻发展到现在情况,他和简菲之间一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不仅女朋友三个字没有提过,就连碰都没有碰过。从前他荤素不忌,但也仅仅限于床上,感情上从来是懒得有任何瓜葛。而自从从常靳手里接手了常氏医药后,他更少有精力放在玩乐上。   可李契这么说,他也没有去否认,只道:“想要的话,我让人送过来。”   “那谢谢了。”李契拿着笔大笔挥就在一叠叠文件上签署上自己名字:“对了,有个事必须和你商量商量。老鹰那只老鸟想在下个星期天让我搞个晚宴,并且叫你去当众公开我的身份。你不会去的吧?”   “我不去,你怎么办?”常棣问。   “可你真的愿意公开?到时候全临海可都知道爸爸和一个妓|女生了私生子了。”李契说。   “公开是迟早的事。与其让他抓着把柄,倒不如直接开诚布公。不过你一直受到他所制,这不是个事。”常棣说。   “可只要他活着,我就算摆脱了他也会不得安生。”李契思忖着说。   “那你有什么打算?”常棣问。   “他要是能知足,我愿意给他点好处。不过看来很难,所以只有干了他呗。”李契笑说。   “别说傻话,你斗不过他。”常棣直截了当说。   “反正我一穷二白,大不了鱼死网破。”李契说。   常棣的目光凝聚在李契脸上:“以前对我你也是这么想的?”   李契想了一会:“还是有点不一样吧。”   “什么不一样?”常棣问。   “我更恨你呀。”李契笑看着常棣,慢慢凑了近,用几乎是表白般的深情语气说:“你应该会是我这辈子唯一恨的人。”   常棣的心兀然慌乱跳动了一瞬,原因不明,也许是因为歉疚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他也难以分辨出来。开口几乎有些艰难:“我可以用任何方式补偿。”   “算了吧,你也没办法让爸爸再活过来。”李契将手放在常棣脸颊,轻轻拍了两拍。   常棣握住了他的手腕,慢慢拉下来却没有松开。   李契的手反扣一转,从手腕滑到手背,然后抽离:“不谈这些事了,常氏的主要资产先不要变动,我担心周厉耍阴招。”   “嗯。”常棣喉结缓慢一滚:“你要小心一点,别做冲动的事。”   “我清楚。”李契点了点头,忽然笑问:“你这有什么好玩的?今晚就在这消遣消遣了。”   “你想玩什么?”常棣问。   “唔,来两个大鸡|巴的男人吧。”李契好似认真的笑说。   “滚。”常棣下意识就骂了出来。   李契依旧是笑,目光垂抬了一下:“怎么了?和你差不多的就行啊。”   “疯子。”常棣移开了目光,牙缝里吐出字。   “嘁~,没有就算了。”李契一屁股重新坐回沙发,心里头隐隐还在发笑。   谁知过了一会,常棣真转过了脸问:“你真的想要?”   李契一愣:“嗯……?”   常棣没有言语,直接走到了矮柜边拿起了电话。   李契盯着他,可那房间太辽阔了,一个字也没听清楚。等常棣重新走回来时,他才问:“真有?”   常棣笑了一下没有回他话。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开了个存稿文,求提前收藏=。=   ☆、上门女婿   十分钟以后,李契深陷了妖精洞里。一群穿着性|感暴|露的美女,将他来个团团围住。那些女人笑成了花儿一般用甜到发麻的声音笑着说:“李总,我是Anna。”“我是Bella。”“我是Cora。”……   李契一看,这都可以排列一队26个字母了!   他心里愤慨得不行,全身发毛地眼睛看过那一片波涛起伏的白肉,一手搂了一个裸|露肩膀,恼羞成怒地说:“好,好……好你个姓常的!”   常棣架着腿大大咧咧坐着正在喝酒,李契最后的那一句一不小心飘进了他的耳朵。忍不住“噗嗤”一声将嘴里的酒重新喷回了杯里。   “我走了,李总慢慢……‘消遣’。”常棣看不下去了,放下杯子忍着笑站起来说。   李契正被一个女人缠着,眼看着常棣要走,连忙将自己从妖精洞里拔起来,几步赶上去:“我和你一起走。”   电梯里,李契还有点惊魂未定的意思。常棣站在他旁边突然说:“真的不行?”   李契没听明白:“什么不行?”   常棣把声音压低到他耳边:“对女人不行。”   李契眼睛一抬想要反驳,但是发现的确没什么好反驳的,直言反问:“不行又怎么样?”   “常家以后还是要靠你开枝散叶,这个我帮不了你。”常棣目光直视前方的电梯门说。   李契的眼神微微慌乱了一下,不是常棣提起他自己意识不到这个问题   “不过也没事,以现在的技术手段。”常棣又偏侧了些上身道。   李契皱了眉头,也偏过一些上身说:“其实我还没试过。”   “那试试?”常棣扬高了些眉头。   “我会认真试试的。”李契在电梯打开门的一刻站了直,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常棣目送他上车。天色半昏半明,汽车连同李契一起消失在暮色里。暖风和煦,有些轻松又有些别样的复杂滋味。回忆是天上的那些云,已经成了无法碰触和改变的虚幻,却依旧能在心底投下阴影。   谢霖在买了披萨回到公寓后略微一惊,盯了一会电视屏幕又盯了一会李契,目光里惊诧是在问:你在做什么?   李契好整以暇,无比淡定地坐在沙发上,从屏幕上的不雅镜头慢慢挪开目光:“试试我对女人行不行。”   谢霖愣站着看了一会他,沉默不语就走去了餐厅。   李契从沙发上起来,溜溜达达地跟将了过去:“你怎么不问我结果?”   “不问也知道。”谢霖单手将披萨打开。   李契抽开凳子坐下:“那你呢?对男人阳痿,对女人应该会好点?”   “并不。”谢霖说。   “那你为什么会阳痿?”李契眼睛看向谢霖。   谢霖将目光抬起来又落了下去,没有说话。   “看来有一段难以回忆的故事?”李契拿起一片披萨塞进了嘴里嚼了起来。“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有不想提起的过去?”   “别人我不知道。”谢霖如实说,并没有不高兴的情绪,只是沉默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像笼罩着阴云的山峰。   “那你恋爱过么?或者说爱上过什么人?”李契边吞咽边说。   谢霖目光一滞,嘴巴微动了一下:“有。”   “什么样的,美女么?”李契好奇了问。他可想象不出这木头恋爱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并不是。”谢霖说。   “好吧。”李契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只是说了一句:“真好,我好像无法爱上任何人了。”   “你哥呢?”谢霖抬起眼说。   李契被他这句话噎了住,喉咙里的咽不下去只有一口全吐了出来:“你说常棣啊?”他抽扯了纸巾捂住了嘴。   谢霖以沉默表示默认。   李契哈哈地干笑起来,笑得激动甚至拍了桌子:“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太搞笑了吧!”   谢霖默然看着他,不发表任何言论。   李契笑到无力,最后终于是停下来,认真了地说:“我和他之间除了恨,应该不会再也有别的。”   说完他没有继续再吃下去而是起身回了房间。天已经全黑了,房间里昏暗一片,他投身于软绵的床,一动不动地躺在黑暗里。   第二天晚上,秦悦约他见面,地点是秦悦的家。李契第一次到这种地方,站在公寓门口瞭望了一周干净整洁得简直不像男人住的房间,他迟迟没有迈进步子。   秦悦给他泡了茶过来,看他还站在门口,说:“不喜欢这?我是怕别的地方不保险。”   李契笑着往里头走的同时看了一眼放置在柜子上的全家福照片:“这地方挺好。我只是在想还真有个家的样子。”   “这本来就是家啊。”秦悦并没有完全听懂李契的意思。   李契坐到了沙发上,手指轻轻来回敲击了沙发面。在“家”的环境下,竟然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你还记得这个么?”秦悦走到一个装饰柜前伸手一够,拿到了一个制作成了雷蒙娜的相片递给李契。   李契接过来一看,发现竟然是自己曾经给秦悦画的那幅海报。看了又看以后他说:“这你还留着。”   “重要的纪念,我们的初恋。”秦悦一本正经地说。   李契被他的说法逗笑了,不置可否地将相片放到了茶几上。   “什么时候再给我画一幅吧。”秦悦看着他说。   李契摊手:“我现在可没这本事了。”   “将我画得不够帅也没关系。”秦悦微笑说。   “等我有心情的时候,尽量。”李契说。忽然间他就想起了从前。那时候自己甚至不敢多看秦悦一眼,因为在他的脸上总能找到些常棣的影子。现在想来也许不仅仅是因为五官,更因为家世地位给他们身上天生赋予的自傲,简直是如出一撤。但是两个性格上却又背道而驰了,又或许常棣在他那个女朋友面前也和秦悦一样,永远的柔情款款。   “你在想什么?”秦悦看他忽然垂眼沉默,不禁问。   “没什么。不如来说说正事吧。周厉那你都弄到了什么?”李契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了神思问。   “差点都忘了。”秦悦笑说,他起身回了房间,过了不久拿出了四大袋文件放在桌上。   “这么多?”李契惊讶了一下。   “那还不是尽量把能搞到的都弄来了。”秦悦说。   “你看过么?发现有什么不对,比如触动法律的地方么?”李契看着那一大堆资料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我看了。表面上来说没什么问题。像他们这种公司,明面上都会做得很干净。不过我会继续深挖看看。”秦悦道。   “恩。”听到这话李契也没有失望,在对付周厉这件事上他比从前对付常棣时要冷静得多,所以也有足够的耐心。他不急于咬周厉一口,因为要咬就必须治他于死地。   “这些我拿回去先看看好了。”李契将那些资料一叠一叠抱进怀里。   “现在就走?”秦悦问。   “恩,这些东西可够我看得了。”李契已经站起了身。   “那我送你吧。”秦悦起身跟上去。   “不用,我带着大块头呢。哦,是谢霖。”李契在玄关说。   秦悦只好伫足,看着电梯门慢慢关上的一刻,不知道怎么心里隐隐约约有点遗憾的味道。   而李契带着那些东西并没有回去,他让谢霖变了道,并且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常棣的私人号码:带着签名照来蓝星。他现在在周厉那有很好的借口,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找常棣。而且活动越平凡,说明自己越积极努力地完成周厉的任务。   到了蓝星,有人将他引入了上次见常棣的那个房间。这房间可以说是一个大包厢,也可以说是一间大办公室。反正房间很大,而且一应俱全。   人还没有来,李契自己先从文件里选出关于画廊的那部分看了起来。生意上的事,他根本不在行看也看不懂,关于画廊的甚至都有点费力。不过文件合同什么的翻下来,他见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中田一郎。对于这个日本男人,李契还是很有印象的。当时给他和周厉之间当翻译的时候,李契就觉得有点他们之间的生意有些并不是名画那么简单。不过怎么个不简单,他又想不出来。   就在这时常棣夹着风一般地来了,一叠照片丢在了李契的面前。   “来了?”李契从文件中抬起了脸。   常棣正在松着领带,一身正装似乎刚从会议里出来:“为了这个特地来一趟?”   “当然不是。”李契仰身到了椅背,左右放松了一下脖颈,下巴指了指桌上那些东西:“看到了么,关于周厉生意方面的一些东西,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拿给你看看。”   常棣目光微微变色,顺手拿起了几张扫看了一下:“从哪里来的?”   “秦悦帮我弄的。”李契将双手放在脑后。   “他对你可真够有情有义的。”常棣不冷不热地来了这么一句,靠坐办公桌上,目光俯视向李契。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而已,照亮着他们两个人。   “可不是。”李契笑着摇晃了下靠椅说。   “你可别把自己玩进去。”常棣绷紧了眉心。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那种家庭是容不下丑闻的嘛。”李契重复了一遍周厉对自己说过的话,目光上挑看了过去与常棣对视。   常棣皱上了眉头:“你们认真的?”   李契若有所思了一会,眨了眨眼睛:“谁知道呢?”   “先不说他如何,你也要考虑一下未来自己身份。”常棣说。   “怎么?你是怕我给常家招一个‘上门女婿’?”李契目光隐隐带笑,说话语气似真非真。   常棣一时语塞,竟然没有回上话来。   “要真能如此,秦悦或许应该是最佳人选。”李契说。   常棣凝紧了目光:“听起来你还挺遗憾?”   “那倒也不。”李契笑了起来。   常棣的嘴角牵扯了一下,似乎极力压下了一些情绪。好一会后,他才开口说:“你管好自己吧。”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这话说也无用。   果然李契并没有在意他那些警告,而是拿起了那些签名照,随意翻了翻:“她还挺漂亮的。我走了,去趟长宁给人送过去。   “这也要亲自送?”常棣问。   “顺便会会故友。”李契站了起来,晃了一下手中照片,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在做什么   李契在夜色酒吧最热闹的午夜时分抵达。不变的是闪耀的霓虹,还有熙攘的人流。门口接待的小哥是新来的,所以并不认得李契。像迎接每一个客人一般,笑容灿烂地引他进去。   如李契第一次来的时候,店里的公关小姐们簇拥而上,那些被灯光照耀着面容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他从他们脸上一溜看了过去,直到其中一个人叫了一声:“小白!”   李契将脸转了过去,与Jerry正打了个照面。   “Jerry。”李契笑着走了过去。   Jerry又惊又喜快步迎上,一掌拍上李契肩膀,上下打量了周:“不错啊你。”   “什么不错?”李契笑说。   Jerry挤了挤眼睛:“混得不错,是不是来提携小弟啦?”   “我哪能提携你。”李契说。   Jerry微微变了色,往李契身后看了又看,然后一把将他拖到了一边:“难不成你有被甩了?是来重操旧业的?”   李契紧闭着嘴唇,慢慢将手放进口袋里,将那一叠签了名的照片拿出来在Jerry眼皮子底下轻轻一晃。   Jerry的两只眼睛登时就亮了,朝着照片就扑过去一把夺在手里:“哇,你怎么搞到的,这么多张!”   李契看他差点就要亲到照片上,忍不住笑了:“特地拿来给你的。”   “兄弟,你太够意思了!走,走,今天我请你喝酒!”Jerry将照片收好,搂上李契肩膀豪气十足说。   李契跟着他往吧台走:“还是我请你吧。”   “你真是发达了,到底怎么搞到照片的?难道你去给她当助理了,不对,还是你认识的朋友是她助理?”Jerry边走边猜。   “都不是。”李契忍笑说。   酒吧里的人很多,舞池里光线凌乱,却都看不清楚人脸。直到吧台,李契刚在高脚椅上坐下就看到了吧台里的Amy。   “Amy。”李契先叫了她。而Amy只是勉强勾了下嘴角也没有笑的意思就转身接待其他客人去了。   “诶~Amy姐就是这样,你别理她。没有她我们一样能搞到酒啊。”Jerry敲着吧台招呼其他调酒师,又转脸问李契:“想喝什么?”   “你定吧,什么都可以。”李契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Jerry激动兴奋开始向调酒师要酒。   李契拿出烟盒安静地抽起了烟,目光慢慢在酒吧里逡巡。半年,这里的变化微乎其微,可他自己的心境却天翻地覆。经历了黑暗的低谷后,他反而开始关注到一些到一些简单的快乐。比如得到几张照片就能高兴上天的Jerry,从前方便面同盟所结交下来的友情。   “来说说!”Jerry把堆积了冰块的酒杯放到李契面前。   “说什么?”李契将半支烟在烟灰缸摁灭。   “说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啊?大老板对你不错吧?”Jerry凑在李契身边上问。   “还行吧。”李契随口说。   “那他怎么不带你过来了?其他人都猜你呢?!”Jerry说。   “猜我什么?”李契问。   “哎,也没什么。你这手怎么了?”Jerry这时才注意到李契的左手,紧张兮兮地问。   “哦,没啥,割破了,过两天就拆线了。”李契抬了抬自己的那只伤手又将它放下。   “这么不小心?”Jerry说。   “是啊,别说我,说说你吧,最近怎么样?”李契不想他再继续追问周厉的事,连忙转移了话题说。   “还不就那样么?反正我想现在存存钱,以后能做个小生意养活自己和老婆儿子就行了!”Jerry笑说。   “挺好。”李契拿起酒杯,由衷地说。这样的日子不是他所能向往的。   “什么好不好的,我这一行又不能干一辈子。你也是啊!趁着人喜欢你,使劲抓紧他的心,最主要还是多捞钱。以后自己也能活得下去。”Jerry用酒杯和李契的碰了碰:“祝我们都能发财吧。”   李契笑喝了酒:“恩,以后你做生意,我入股。”   “哈哈哈,好啊好啊。”Jerry笑了起来:“不过你真不打算现在就提携提携小弟我?你看那个Sam就因为傍上那个和大老板一起来的日本人,现在可嚣张了!不然你也介绍个给我,但是要女的啊。”   “Sam?”李契寻看了一眼,凭着一点零星的记忆隐约在人群里找到了那个叫Sam的男人。   “长得很难看,对不?”Jerry嘀咕说。   “恩。没有你帅。”李契嘴上虽这样的回答,但是觉得Sam那模样的确是招日本男人喜欢的,便假装无意问:“那个中田还经常来?”   “是啊。一个星期至少也来那么一次吧。也不知道男人屁股有什么好的,盯着一个吃那么多次也不会腻。啊,我不是说你啊。”Jerry向来是心直口快,现在喝了酒就更加变本加厉了。   李契笑了笑:“那个日本人来的时候,你发条短信告诉我吧。”   “欸?做什么?”Jerry纳闷问。   “好久没见过他,想找他叙叙。不过你别告诉其他人,传到大老板那我就惨了啊。”李契近距离地和Jerry说。   哪知道Jerry却反应很大,大声说了一句:“什么!?”   他一巴掌捂住嘴,这才压低了声音:“不会把你。跟着大老板你还不老实,要勾搭男人也勾搭远点的啊!”   李契知道他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过既然不好解释原因,不如就将错就错:“这个忙你要是能帮我,以后别说是签名照,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弄来。”   “真的?”Jerry睁大眼睛。   “当然真的。”李契笑说:“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Jerry转了转眼珠子:“好吧,好吧。反正只要告诉你就行了吧?把你电话留给我。”   李契拿出自己的一张名片放进Jerry的裤口袋:“那一言为定。”   Jerry掏出那张名片一看,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下来:“副总裁,副总裁。你现在居然副总裁了!”   李契拿出钱放在吧台:“小点声,不够丢人的。先走了,记得给我保密。”   “就走?”Jerry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还得回临海去。”李契回过头,目光正好与Amy的相遇。不过那只是短短一瞬,她很快就转移了视线,装作是不经意。其实李契早就注意到自己和Jerry说话的时候,Amy的目光就频繁看向他。Amy对自己的好意还有现在心里的结缔李契不是不清楚。只是那份情他接不得,那个结他也解不开。   半夜三更李契才回到临海的住所,身体很疲惫,可精神却异常的清醒。他强迫着自己睡着,却最终以失败告终,只得光着从被子里出来给自己找酒喝。喝醉了自然就好睡了。   房间里一盏灯都没开,安静的夜色如流水,而落地窗和玻璃杯则像流光,李契是黑暗里白森森的幽灵。幽灵在喝了酒后有很多话想说,那么多回忆随着时间不断发酵,他一个人的身体快要装不下。可是翻遍了手机里面知道他的所有过去,见过最好的也见过最坏的自己的人竟然只有常棣一个。所以通话键迟迟没有按下去,光看着那串号码,李契脑子里就会出现常棣各种表情的面孔。小时候的,现在的。曾经认为的亲哥哥,原来和自己全无血缘关系!   他不是爸爸的亲儿子,却代替了自己的位置。嫉妒么?好像谈不上。小时候觉得常家人自己根本无法企及,而现在便是更加的不削。常棣这个常家长子当得似乎也并不痛快。   酒精一点点燃烧着他的血液,从缓流到沸腾,雪白的脸色也有了颜色。没有穿衣服,可热量在身体里却像是散发不出去。他拿着手机,脚步跌跌撞撞却感觉自己轻飘飘地一头倒在了床上。   常棣还没有睡,李契离开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坐在办公桌前清查那堆关于周厉生意的资料文件。里面的东西虽然大多很常规,不过也不乏一些有用的生意机密,周厉在想什么,如何对付浩然集团,也能一窥一二。   就在有些倦意的时候,忽然反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却震动起来。   这么晚再加上李契的号码,常棣忽然的心惊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可当他拨开电话,却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声浓重的喘息。   常棣浑身除了迅速开始在流窜的血液,全部都僵住了。   “李契,你在做什么?”他问。   电话那头没有回答,喘息却是从断续到绵密不断往他耳朵里钻。   拨错了?常棣已经猜到,可他也没有将电话放下来。办公室太大,太空洞,李契的声音仿佛就是从那灯光无法照到的黑暗里传来的。   被子摩擦的声音,身体辗转的声音,光是这些已经足以在他眼前构成一幅完整的画面。   口干舌燥,绷紧的神经一下一下被撩拨到发颤。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好听么?      海边餐厅的包厢。   白色为主调的简洁装修风格,一大块洁净的落地窗正对着朵朵浪花涌向的沙滩。李契坐在阳光里,却长长打了个哈欠,用沾了点泪水的眼睛看向对面的常棣。   “昨晚睡得不好?”常棣颇有兴致地看着他。   “从长宁回来晚了。”李契精神恹恹地用手撑着额头。   “喝酒了?”常棣面目如常地问,他看起来一本正经,心里却似乎揣上了一个秘密,关乎昨夜那个莫名的电话。面前这一桌之隔的人衣冠楚楚,但是常棣清楚明白的知道层层布料下,这人的皮肤是什么质感,抚触上去是怎样温度,会如何断续发出声音,哭泣、颤抖,直到极限的痉挛。   “一点点吧。”李契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他也不知道常棣为什么一大早地找自己吃饭。不过用一大早来似乎不太精准,这的确已经是吃午餐的时间了。他其实是被饿醒的,迷糊中满床摸了半天才找到手机,才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一充上电就接到了常棣的电话。   “想吃什么?”常棣好笑看着哈欠连连的人。   “随便随便,和你一样就行了。”李契漫不经心说。看来他需要的应该是一张床。   常棣摁铃叫了服务员,然后开始不紧不慢地点菜,从副食、汤、主菜一直点到甜点。   在漫长的点菜过程中,李契半眯下了眼睛,余光里却一直有常棣的存在。良好剪裁的衬衫勾勒的宽阔肩膀,小立领严阵扣合好的脖颈,再往下看是胸、小腹……   困意未消,所以昨晚余留下的火星还有零星半点。口中的唾液在不知不觉中丰富,意识也有点往下三路走…,不过很快李契就当机立断将那点乱窜的火苗给掐灭了。他手指揉进短发里拂乱了几缕,目光移向外面的白沙滩。下半身有自己的意志,但是毕竟不能用它代替大脑去思考。   等服务员走了,李契有点躁意地问:“叫我出来有什么事?”   “和你吃饭。”常棣说。   “就这样?”李契有点纳闷。   “对,就这样。”常棣唇角扬起了笑意。   李契微微瞪起了眼睛:“感觉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常棣问。   “眼神不对。”李契摸了摸自己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那么好笑么?”   常棣忍了笑看他,最后只吐出两个字:“没有。”   “那你到底在笑什么?”李契直接问道。   “天气好,心情不错。”常棣转移开目光。   “这几天天天都天晴吧?好吧,大概因为从来没见你对我这么笑过,所以不习惯。”李契说。   常棣略微皱了眉头,回忆起来的确也正如李契所说,自己对他几乎没有过好脸色。   “以后你会习惯的。”他说。   李契抖了个哆嗦,扫了一眼:“我看还是不习惯的好,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识好歹。”常棣扯了嘴角道。   李契微微笑了:“这才对。对了,和我那个画廊做生意的有个叫中田一郎的日本人。你能不能帮我查查他在日本什么底细?”   “这又是做什么?”常棣继续冷脸问。   “让你查就查,可是我发你工资。”李契笑说。   “我还会图个工资?”常棣反问。   “那你图什么?”李契靠在椅背上看向他。他自然清楚用钱是指使不动这个人的,他留在常氏,大概是因为父亲又或者对自己的那么点歉疚罢了吧。   可常棣却好像突然被问住了,并没有如他所想的回答。嘴唇绷成了线,思索后也没回答。   李契好笑地将一只手贴着洁白而又质感良好的餐桌布伸过去,轻放在了常棣的手背上:“不然,我招你‘入赘’好了。”   他是假装一副认真的表情,就等常棣将自己的手甩开,然后大发脾气暴跳如雷。可哪知道对方却反手一把扣紧了他的手腕。李契一愣,方对上常棣的眼睛,服务员却在这时敲了门进来。   常棣的手松了,李契也将手收了回来。   他们俩隔桌子,隔着上菜的人,不动神色坐着。可各自心里都因为刚才那一刹那而神游天外。   等服务员都撤了,留下桌上的食物以后,他们才重新将目光慢慢再转过来。   “吃吧。”李契若无其事一般的说,单手拿起了刀专心对付盘子中的鹅肝酱。   常棣从他脸上慢慢滑落下目光到桌上,拿上酒杯咽下一口后,皱着眉头将自己的那一份一块块切好了然后和李契的那份对了个调。   然后吃饭的过程中变得十分安静,有一句没有一句的搭话基本可以忽略。不远处的大海声,随着海风飘入室内。那声音就如同在常氏庄园里听到的一样,那是无论在卧室还是在餐厅,房子的任何一个角落几乎每时每刻都被海浪声充斥着。   “你的身份公之于众以后要搬回家么?”常棣忽然问。   “不急,我想想。”李契说。   “有什么好想的。”常棣说。   李契停下了叉子,抬起眼睛笑了一下:“不知道。”   “还介意以前的事?”常棣问。   “也不算。”李契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对那栋房子他在感情上总是很复杂,虽然过去的事情已经完全过去了,但是他从来都觉得那里不属于自己。是常棣的家,不是自己的。可无论是自立门户还是共处一室都有些不对。   常棣又盯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介意简菲?”   “哈?”李契哈哈哈哈干笑了几声:“为什么这么说?”   “不然那时候为什么要急着爬上我的床?”常棣说。   “呵,你该不会以为我吃醋吧?”李契说。   “不然怎么解释?”常棣说。   他表情认真,李契却在嗤之以鼻:“你就当我见不得你好吧。”   常棣将目光落在反射着耀眼光线的餐具上:“那现在呢?”   李契被问得一怔,他也摸不清自己的现在想法。要说让常棣和简菲在一起,他肯定是不乐意,可是这个不乐意来得却没有道理。因为既然连以前的那烂笔账都不计较了,又何必在乎一个简菲?   他搭起二郎腿,晃动了几下后“这个,职员的私人生活老板好像没资格干预?”   常棣打量了他,然后微微一笑:“的确没有。”   “所以,你现在可以放心了?”李契说着站了起来,将餐巾往桌子上一掷:“吃饱,我先走了。”   常棣没有留他,看着他背影离开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   外面的世界阳光强烈,李契站在餐厅门口被太阳烘烤的全身暖热,他抬头眯眼看了一下白炽一般的太阳,然后赶紧钻进充满冷气的车里。   汽车在沿海公路上高速行驶。好一会后,他拿出手机要给周厉播个电话报告常棣答应参加宴会的这一消息。可翻着手机,却看到最近通话记录上有一条昨晚凌晨四点的!号码属于常棣,李契赶紧点开,因为他完全没有自己和他打过电话的印象。可通话记录上实实在在,并且赫然写着呼出电话,时间1小时32分钟……   稍微一回忆,李契立刻知道,常棣是为什么要找自己吃饭,并且为什么那么笑了!他以为自己故技重施?好像也不对,常棣完全可以在最开始就把电话摁了,何必一直听下去?再说一个多小时,难道自己有那么持久?还不被搞破皮?   那后面那么长一段时间常棣他在做什么?难道听自己睡觉呼吸的声音?   李契有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常棣做了什么、在想什么,他实在是不得而知。而且就连昨晚自己的事也想不起来了。   没有胡言乱语吧?李契有点担心。不知道怎么,这一刻他就突然要起脸来了。可是使劲回想,可脑袋里空空如也,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鹰爷。”回到公寓冷静了半天,到了晚上李契才给周厉打了电话:“常棣他同意了。”   “哦?”周厉其实这几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不过此刻接了电话还是装作有点意外:“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嗯,他说这是迟早的事。”李契说。   “你们到底是兄弟情深啊。”周厉笑道。   这只是一句玩笑,但是却让李契打了一个寒颤。因为周厉也因为这句话本身。   “他愧疚而已。”李契说。   “那也不容易。还有几天时间,宴会赵凯文给你筹备,到时候只要让常棣在人面前宣布就可以了。”周厉说。   李契恍恍惚惚又有点惴惴不安地挂了电话。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真的要成为常棣的弟弟,常家的一部分了。可如今父亲已经过世,而常棣和自己却也不是真正的兄弟。   “昨晚好听么?”他向常棣发了短信,然后踩上露台的一段栏杆。夜风很大,呼呼鼓动着他披在身上的衬衫,整个人好像在飞。   不一会后,屏幕在他手中亮了,显示出来了的是四个字:“精彩极了。”   “那你呢?然后怎么解决的?”李契笑打下一行字。   再回信却等了很久,屏幕终于亮了却只是一个微笑的小黄脸表情符号。 作者有话要说:     ☆、情敌   宴会由赵凯文一手操办,李契从不过问。邀请的宾客里各界名流少不了,各路记者也少不了,他们都要作为李契正式迈入常家的见证。秦悦在收到请帖后立刻给打了电话给李契,第一句话便是问:“请帖怎么回事?”   李契还躺在床上,歪靠在枕头里笑说:“你也收到了?”   “难道不是你发的?这还用问。”秦悦说。   “这事赵凯文办的。”李契说。   “为了什么?”秦悦问。   “常棣要宣布我是他弟弟了。”李契低头看着自己左手,已经拆线,可是上面一道道伤痕依旧清晰,纵横交错着甚至有些狰狞。但是他看得漫不经心,显得不胜在意。   “怎么这么突然?”秦悦愣了一下。   “我都活了二十年了,才进了常家的门,怎么会突然。”李契笑说。   秦悦皱了下眉头:“我只是想不通常棣为什么会愿意。”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能知道他想的什么。”李契说。   “总之我看你还是对他小心点为好。”秦悦说。他一半认真一半出于私心,对于常棣他一直耿耿于怀,总觉得要不是因为这个人,自己和李契的恋情会顺利得多。   “我会的。”李契笑了。   “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一起吃饭吧。”秦悦说,而他人已经走到了车库,手里的车钥匙摁亮了银色的跑车。   “家啊,你来吧。”李契躺在阳光里无比惫懒,阳光给他的头发甚至睫毛都镀了色。   “好,等我半小时。”秦悦说。   李契挂了电话,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没有去叫谢霖,而是慢慢吞吞自己在衣帽间里换起了衣服。离宴会的日子越近,他的心也越静,现在几乎有点心如止水的意思了。   在扣衬衫纽扣的时候,谢霖才发现他。   “怎么不叫我?”谢霖走过去,不等李契说话就从他的手指尖夺过了扣子,似乎这是他的天职。   李契放了手让他去做:“待会秦悦过来接我,你就不用跟去了。”   谢霖没有说话,在扣完了衬衫后又为李契穿好裤子扣上皮带。   “如果不做助理了你想做什么?”李契忽然说。   谢霖动作一滞,目光缓缓抬起来。   李契笑了没有继续说下去,拍了谢霖的肩头后走了。   秦悦的车到得很准时,阳光下银色敞篷车亮得刺眼。车中的人更是,简直能用风流倜傥来形容了,没有更拉风的。李契挂上墨镜,拉开车门坐进去,调侃了一句:“早啊,秦公子。”   秦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放在挂档杆上:“那我是该叫你李公子还常公子呢?”   李契笑说:“常靳以前说要给我取一个带木子旁的名字,可惜那个字他还没能想出来告诉我。”   “那我给你取一个。叫常笑。”秦悦看着他说。   “为什么?”李契已经皱了眉头。   “因为你笑起来好看啊。而且悦和笑不是正好一对?”秦悦转过脸,边笑说边发动了车。   李契已经熟知秦悦那一套无时不肉麻的把戏,轻笑了一声:“你对谁说话都这么甜?”   “除了你以外没别人。”秦悦说。   “你后来没有找女朋友?对了,那个跳舞的小男生呢?”李契视线从墨镜后头看出去,风不断撩动他的头发。   “我一直一个人,他那个不算。”秦悦侧头看了一眼李契:“那时候我就是为了气气你,他知道以后我们就分手了。”   “所以在我面前又抱又亲的?”李契咧嘴说。   秦悦尴尬笑出声,毕竟现在想来还真是有点幼稚。   车驶入市中心,高楼夹道,车水马龙。车停在直行车道的红灯后头,李契本在与秦悦说笑,可一侧头却发现与自己并行车里的人竟然是常棣。李契连忙偏侧过脑袋,想装作没有看到。   “怎么了?”秦悦问:“突然这么看着我。”   “你帅啊。”李契用手撑着后脑勺。   秦悦狐疑了一下,眯起眼睛已经在李契身后捕捉到了什么,问:“那是常棣么?嗨!”   常棣本以来一直看着前方,这时候才转过头:“是你们。”他皱了眉头,在秦悦和李契身上各打量了几眼。两个人打扮得油头粉面,开着跑车招摇过市,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李契这时才不得不回过头看常棣一眼。其实也没什么,他只不过觉得这两个人见面会有点小麻烦。   “一起吃个饭怎么样?”秦悦笑说。   李契一愣:“不用了吧。”   谁知道常棣却爽快答应:“好啊。”   “你没自己的事要干么?”李契问。可他只看了常棣一眼,信号灯却在此时换了。   秦悦的车与常棣的车交错开,他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和他吃饭做什么?”李契只好愤愤对秦悦说。   “他是你哥啊。”秦悦笑意不明。   李契闭了嘴,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常棣的车。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是抱着两颗炸弹去吃饭。   二十分钟后,李契和两颗炸弹站在了餐厅门口。并没有立即的发生大爆炸,这两个人反而是笑着握起手寒暄起来。   “李契曾经的同学,秦悦。他最好的朋友。”秦悦说。   “外经贸的秦厅长跟你长得很像”常棣看着秦悦说。   秦悦微微一愣,说:“那是我叔叔”   常棣笑了说:“难怪上个月跟省厅里老爷子喝酒,几位都不住口的夸秦家有千里驹。”   秦悦因为常棣以长辈自居一般的话有些尴尬,但是并未表露在脸上,只是说:“常总面前,谁敢自居年少有为,您才是国之栋梁。”   李契听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明是恭维暗藏冷箭的话,突然冷言:“还吃不吃饭了?”说完他率先进了门,两颗炸弹也只好收了话题,跟着入内。   中餐厅,环境却很安静,到了包厢更是没了声音。李契与秦悦坐了一排,又与常棣对坐着。这么奇怪组合,连周围气氛都跟着变得不寻常了。   “想吃什么?”秦悦先问的常棣。   常棣看着李契:“听他的吧。”   李契绷起了脸:“随便。”   “随便是什么?”常棣笑问。   李契转开了目光,不看他也懒得回答。   “吃鱼吧,他喜欢这个。”秦悦说。   “是么?我倒觉得没有他不喜欢的。”常棣视线没有离开过李契。   “你自然不了解他。”秦悦说。   “点菜!”李契不耐烦地啪啪摁了两下铃打断他们的话。   他简直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这两个人算是宿敌么,难道在餐桌上分个胜负?   点菜的过程很迅速,李契只想赶紧吃完了走人。秦悦和常棣两个人却是不急不慢。秦悦给李契夹菜,常棣就坐在对面带着闲散的笑意看着,偶尔挑一挑眉毛,觉得秦悦就差没喂进李契嘴里去。   “秦律师还真和以前一样温柔。”   “对于喜欢的人自然就会温柔。常总不知道么?”秦悦坦然直白地说。   常棣像是在研究什么严肃的问题,说:“温柔的确可以作为一种手段,不过重要的是目的何在。”   “让喜欢的人高兴就是目的,难道常总的温柔是分很多种的?”律师的嘴皮子也很溜,秦悦答得面不改色。   “今天高兴不代表明天还能高兴,小恩小惠谁都给得起。终点在哪?秦律师再长几岁也该娶妻生子了吧。”这会儿常棣倒垂下眼皮,仿佛只在闲话家常。   秦悦下意识看了李契一眼,想从他的表情里找些力量来说出他一直想说的话。   结果李契看也没看他,一拍桌子。   “你俩够了,再废话都出去。”   常棣低着头面不改色在对付鱼刺,只是嘴角稍微扬起了一点点。   秦悦欲言又止,最后老老实实拿起勺子喝汤。   李契翻了个白眼,他觉得自己这餐一定会消化不良。   从餐厅和常棣分道扬镳后,秦悦不自觉地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开车的同时不忘了偷看李契的脸色一眼:半开玩笑地说:“总觉得对着常棣就像对着情敌似得。”   “别瞎说。”李契靠着车门吹着风,不经思索地吐了三个字。   “那他为什么每次见到我都咄咄逼人的?”秦悦问。   “他就那德行,见不得我好。”李契随口说。可刚说完他便想起自己也对常棣说过同样的话。常棣说那是吃醋,难道他这次也是吃醋?他不禁笑着摇了摇头,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你是在求婚么   沙滩边的会所酒店,红毯从柏油马路一直铺到大厅,闪耀如繁星的灯光有一直延续到沙滩。会场里已经准备就绪,厨房里烹煮的香喷喷食物也即将可以呈上桌。这个本质是认亲的晚宴被包装成了李契的生日宴会。李契其实挺疑惑,自己的生日根本不是这一天。但是赵凯文告诉他,这叫农历生日。   在楼上的一间客房里,李契正在更衣。白色的衬衫翼形领扣到脖颈,再系上浅色的领结。他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一直望着窗外酒店的正门口。许多人已经陆续到场,一辆辆豪车停泊后又开走。   “别紧张。”在为他穿上白西服的谢霖忽然说。   李契不动声色白了眼睛:“我紧张么?”   谢霖没有接话,而是单腿跪下去给他穿上皮鞋。   “好吧,的确有那么一点。”李契握了握微微汗湿的手心,用白亮的鞋尖轻轻踢了谢霖:“我想先吃点东西,去给我拿。”   “好。”谢霖站起身退出了房间。   李契则转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室外空气还有点夏日余韵,拂在脸上暖烘烘,而这种燥热毕竟维持不久,秋天已要来临。   这时候手机震了两震。是常棣的短信:我到了。   “在哪?”李契想起昨天常棣已哥哥身份自居的样子不禁笑皱了眉头。   “二楼露台。”很快屏幕亮出四个字。   李契将手机收好,走出房门。此刻会所里的人大多集中在大厅里招待来的贵客,所以无论是楼梯还是廊道都是空荡荡的。李契走了一圈都没有见到常棣,当他要走向廊道尽头的露台,却突然被一只手拽住了手腕,一把拖进了房间。   李契有一瞬间的紧张,可当他看清楚对方却笑了:“鬼鬼祟祟做什么?哥哥。”   常棣穿的亦是一身白,西装恰好勾勒他修长的身材,面容冷峻却因为李契忽然转变的称呼而微微变了色。   “看来你都准备好了?”他说。   李契轻笑了一声:“准备什么,还不是只要你能到场就行了。”   “我说心理准备。”常棣问:“真的愿意认我这个哥哥?”   李契抬了抬眼皮,看了他,好像有点没听明白那话里意思:“不然呢?”说完他忽然想起些了什么,转身往房间里头走:“都忘了,你是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吧。”他靠坐在桌子边缘转过头:“有一天你要离开常氏么?”   常棣皱眉注视着他:“你决定。”   “我?”李契有些惊讶地笑起来:“你不和你的小明星双宿双飞了?“   常棣没有笑表情上也没有丝毫的变化,缓慢逼进了一步问:“想我留下?”   李契耸了下肩膀,笑说:“有个可靠的人为我做事,为什么不要?”   常棣盯紧了眼前那张漫不经心的脸,琥珀色的眼睛明明是清澈,可是从嘴里吐出来的东西却又没几句像样。然而在对视中,自己的呼吸、思维、神经都被掠了去,进了他的频率。关于这个人的温度、触感、所有的一切在记忆里都被唤了起来。   “我的生日礼物呢?”李契却在这时伸出了手,歪着脑袋问:“你该不会空手来的吧。”   常棣缓呼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天鹅绒的盒子放进了他的手心。   “什么?”李契挑了眉头,微微有些惊诧,他没想到常棣真带了礼物。   “自己看吧。”常棣说。   李契疑惑地将盒盖掰开,与此同时目光也一怔。黑色天鹅绒布之间镶嵌着的是一颗润泽剔透的大蓝宝石戒指。这戒指他认识,曾经的拥有人正是他父亲常靳。李契的目光滞留在光可鉴人的宝石戒面上,嘴角微微颤动了一瞬,忽然抬起眼睛玩世不恭地笑对常棣说:“你是在求婚么?”   常棣的眼眸紧缩了一瞬看了李契一眼,没有说话地转身走了。   而李契沉默地坐着像是凝固住了。半天以后,他才缓慢地牵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手中的盒子沉甸甸的,满满都是一个孩子对父亲在心中寄托的全部敬与爱。他将那枚戒指拿了出来,从左手食指指尖慢慢套了进去。   “爸爸。”   李契抬起手,嘴唇吻在了戒指上。   夜色一点点完全笼罩了海岸,星光闪现,大厅里的灯光也更加的灿烂夺目。盛装出席的男男女女已经聚集在水晶大吊灯之下,等待着晚宴正式开始。   秦悦也在其中。一到会场他就开始寻找李契,可不但会场里没有找到就连电话和短信也都无用。就在有些莫名焦灼之时,他在人群里看到了常棣。由于已经有了一次昨天不愉快的见面经历,所以这次他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远远地用目光观察着那人的举动。   两人距离不算远,等流动的人群散开就更加一目了然了。可是常棣却没有注意到秦悦,沉着眉头好像在想自己的事。忽然一个穿着粉色礼服的女人忽然闯入了秦悦的视线。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她在常棣身边说。   常棣转头看向她却半天才回过神来的样子,僵硬笑了一下说:“不要紧。”   “还好赶上了。”女人微微带着些喘息甜美回笑道。   “恩。”常棣点了头,当他抬头时这才看到正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秦悦,顿时脸色变得越发不好看了。   “常总,又见面了。”出于礼貌秦悦走了过去,他认出常棣身边的女人,心情也顿时变得非常愉悦,微笑说:“简小姐真是比屏幕上看到的还要漂亮。”   “谢谢。”简菲笑道,然后看向常棣问:“这位是?”   “秦家公子,秦悦。李契的高中校友。”常棣言简意赅,目光注视向秦悦。   “哦~,秦先生,你好。”简菲向秦悦伸出了右手。   秦悦伸出手轻轻一握:“简小姐和常总真是天作之合,般配极了。”   简菲不好意思地抿嘴微微一笑:“秦先生过奖了。”   “当然没有。”秦悦脸色也流露出笑,目光却看向了常棣。在这之前虽说常棣是李契的哥哥,可他心中还是有一百个不放心。毕竟李契说过常棣对他曾经做过非礼之事。不过现在有简菲在,常棣也变得不足为惧了。   常棣脸色却不善,冷冷看他,然后很快挪开了目光。   忽然,全场的灯光暗淡下来,几缕光束都投射在长长的台阶之上。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将目光转了过去。   常棣和秦悦也在看,视线里是李契穿着一身雪白西装,面带着不羁笑意步态款款地走到灯光最耀眼处。灯光下的他的肤色越发的白,而面部的轮廓也更加的分明,是白石膏上一刀一刻雕刻出来的。不过也只有常棣能注意到,他手指上的那枚戒指。   “各位先生们女士们,感谢各位的赏光,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参加我的生日晚宴。今天我能有这个荣幸,不得不感谢的人就是我的父亲和母亲。谢谢他们不远万里,跨越大海的阻隔,让我降临到这个世上。虽然他们都不在了,不过却一定在天上听到了也看到了。”李契话语一顿,而场周则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而那些客人心里也生出了些好奇的念头,毕竟李契的身世一度是热议的话题。   李契不动声色,俯瞰着全场慢慢移动着目光,最后在人群中捕捉常棣,在掌声渐消时开口说:“我想,对他们最好的告慰就是,能和我哥哥常棣一起共同管理好常氏医药,让父亲的遗愿得以实现。”   此话一出,全场轰然。众人开始左顾右盼,是要寻找到李契口中的哥哥常棣。而常棣就在人群中和李契对视着。李契伸出一只手,常棣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迈开步子向他走了过去。贵宾们都让开一条路,以微笑和掌声簇拥着。   常棣登上长长的楼梯,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李契,开口用只是对他一人说话般的语气说:“欢迎你回来。”   李契笑了,摊开手臂和常棣来了个拥抱。   拥抱的时间仿佛很漫长,掌声作为背景也渐渐模糊。   肩膀胸膛紧紧相偎,李契的声音低低的在常棣耳边响起,慢却字字分明:“我不会让你走的,你是我在常家最深刻的记忆,永远——别想。”   常棣的怀抱有一瞬间的僵硬,然而立刻柔软下去,他没说话,却只是侧头吻了一下李契的头发。   这兄友弟恭款款深情的架势立即让台下又闷雷般的响起掌声。李契的目光扫过,他看见了周厉,也看见了谢霖,前者面带微笑,抬杯对他遥遥一举。后者面无表情,只是目不转睛。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会更得多点。=。=   ☆、你强了我      倒香槟,切蛋糕,在众人面前李契和常棣仿佛真是一对友爱兄弟、形影不离。直到自助晚宴开始,两个人才终于离开了公众的视线,在休息室里又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李契坐在沙发扯拽着衬衫领口,太紧了刚才他觉得几乎要被勒得喘不上气。而常棣则在花瓶里折了一支殷红的玫瑰,走过去别进了李契胸前口袋。   李契低头看了一眼:“做什么?”   “其实应该给你颁发个小金人的,演技棒极了。”常棣说。   “彼此彼此吧。”李契不屑一顾地扯了个笑容:“你的也不赖啊。”   常棣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稍微一侧头,便看见简菲和秦悦前后一起走了进来。   “生日快乐。”简菲微笑着双手递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对李契说。   “谢谢。”李契站了起来,将礼物拿到手里。   “生日快乐。”秦悦向李契一笑说。   “嗯。”李契转过头看了常棣和简菲:“你们聊,我先走了。”   说完他走向秦悦。两个人并了肩,秦悦的手虚搂了一把李契的腰,要一同走出去。常棣面色似铁,盯着这他们的背影,有一根突跳的神经在逐渐脱离理智的束缚。可他毕竟没有动任何声色,因为根本无法断定那些情绪是否正确,是否符合时宜。   然而李契和秦悦刚拉开休息室的门,一群记者扛着□□短炮地就蜂拥了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一只只话筒对准了李契,问题也一个接着一个纷至沓来。   “请问李先生,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呢?”   “您能谈谈对父亲常靳的看法么?”   “您曾经怨恨过您的父亲么?”   “听说常先生在过世之前为您留下了巨额遗产,是真的么?”   “……”   面对那些如狼似虎一般的记者们,秦悦握住了李契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身后拉,要将人护住。   李契倒是无所谓,慢慢悠悠地打着太极,笑说:“我父亲对我很好,不存在怨恨。要说遗产,整个常氏都是我和常棣的,这算巨额么?”   “据说您与常棣先生素来不和,是不是为了遗产分配上的事?”   “没有的事。”李契笑着否认。   这些记者都是周厉安排好的,倒不会问出什么尖锐的问题,可偏生有那么几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偏拿出了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那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公开您的身份呢?”   “常老先生之所以不承认您,是否和您的母亲身份有关?”   李契微微变了脸色,收敛了些笑容。   “不好意思,这些无可奉告。”是秦悦说,并且拉着李契要开出一条路来。   然而他这么一说,炮火又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有记者在说:“秦先生是李先生在高中时期是校友,听说你们之间还有一段感情经历是这样么?”此话一出,有些不明情况的记者发出了哗然之声。秦悦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李契忽然发现记者还真是不好招架的东西,就在他硬了头皮的时候。从身后忽然伸出了一手拽住了他,并且以强大的力量二话不说地拖住他就往外走。记者在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下也退了步,让出了一条道路。而闪光灯啪啪地不断亮起,追随着他们背影而去。   拽着李契的人正是常棣。李契的手腕有些发疼,可见那人用的力量之大。极快的步速走起来,都刮起了一道风。反正气势汹汹,李契也懒得跟他白费力,从善如流地跟在身后。   会场之外,谢霖已经等候在车旁。可常棣还没来得急松开李契的手,就听到有暖热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我走。”   于是一切再由不得理智做主。常棣迅速改变了方向,打开车锁,将李契推上了自己的车。   有很多原因似乎能解释他当下的行为,比如担心李契有危险之类,不过也只有常棣自己知道,在那一刻他只是完全遵从了意志而已。   车很快飚到了一百码以上。李契在副驾驶里侧出头去,在镜子里看着后头开车紧追不舍的谢霖。   他伸出了手晃了那么一晃,谢霖的车很快就放慢了速度逐渐消失在黑暗里。   车越开,路上的车就越稀少。夜幕之下,万籁俱静,只有海风和海潮的声音。两个人安静地相处着,谁也没有说话。夜色在两人之间飞速流动。   李契用眼尾余光打量常棣。从前他们的关系似乎是注定的:兄弟,并且肯定不会和睦。所以无论怎么斗狠,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倒是如今关系转变后,反而变得奇怪了。仇也许可以说不报就不报,但是在其他一些方面李契自认就没那么大度了。他需要常棣在眼皮子底下,需要他偶尔在自己麻木的神经上刺那么一刺,需要他为自己为常氏,这辈子下辈子的工继续不断地打下去。这样他坐在高高常氏总裁之位上才不那么孤单寂寞。   汽车一直往山上盘,一边是黑黝黝的树林一边是逐渐增高的陡崖。直到山顶,常棣才踩下了刹车。惯性之后,车终于是停稳了。他转过头去看李契,而李契也正看着他。眼神清澈,像映着星辉。   界限薄弱,当血缘的关系消失,遮挡一切的一块幕布不见了。一些本可以掩饰过去的情感变得突兀,即使视而不见却已然钉在心里。   “你……。”常棣刚想说什么,李契却忽然凑上来一下吻住了他的唇。   唇皮相贴的一刻就再也无法松开,常棣紧紧吸吮住那唇瓣,将束缚着的无形大网抛于脑后。似乎他们从前做过很多次,却没有一次真正意味上的接吻。皮肉上的不断交缠,只不过两个曾经完全背离的灵魂在试图着靠近。   此时的车厢显得尤为狭窄,热流不仅仅流窜于两人的身体里更冲容了一室。而层层叠叠的西装完全成了妨碍之物,来回抚摸的手竟然找不到突破口,让喘|息声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李、契…。”常棣唇缝中叫出他的名字。   李契翻身翻身跨坐了上去,揪住常棣的领口,以居高临下的姿势与人对视了一眼。   “嗯…?”他微微一笑,然后重新吻贴上去,从嘴唇到下巴再到脖颈。似吻,似舔,要将西服包裹之外的肌肤都印上自己烙印。一只手更是从夹缝中滑了下去,寻找剥解。   常棣以任由处置的状态坐着,并且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头发。手指的动作是温柔的,头发更是如绸缎在指缝中滑过。然而在一瞬间却五指一收,死死揪拽住了那短发。两个人的呼吸在那一瞬间都止住了,肌肉绷紧一齐颤抖。   最熟悉的温度,最熟悉的味道,对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能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好像和以前一样,好像又完全不一样了。时间的分隔,仇恨的消磨,还有更多想接近而不能的欲|望,在此刻都成了助火燎原的薪柴,让紧密交|合的那处热起了火。   汽车停在山巅,四周黑暗,遥远的山下却是满目的灯火。树上鸟也宿了,草丛虫吟浅唱,而两个人的世界却只有彼此。似乎要在这么一段难得的时间内,将从前的所有都温习一遍,将未施予的温柔再给予一遍。也许等太阳升起,这一切就又了无痕迹。   所以抚摸也好、亲吻也好,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有最能互相感知的那一点上在不断不断地激烈碰撞,贪婪索取。   上身的西服还在,可布料却搓揉在了一起。李契胸前的那朵玫瑰早碎成了一瓣一瓣,殷红地凌乱洒落在四周。在濒临的一刻,常棣一口咬上了李契的脖子,尖锐的牙齿要陷入动脉里去。脉搏突突跳动,下面亦是汩汩灌到深里。不知道怎么,常棣竟然觉得自己忽然有些恨他。恨他挑战自己理智,并且让自己完全溃不成军。克制在界限里关系,现在一切都回不了头了。   被咬了一大口,并且一屁股火辣辣湿黏黏的李契却在笑:“你根本没打算拒绝我,是吧?”   常棣避而不答,皱眉看了他一眼,说:“我一直以为秦悦会是你的潜在危险,但是现在看来,该担心的似乎是他自己。”   李契翻了个身从常棣身上下来,抽扯了纸巾自顾自地擦了一把:“你该不会以为我会爱他爱得不能自拔?”   “显然你拔出得挺利索。”常棣扣拢了皮带,话有所指。   李契笑了一声:“这话听着还挺委屈的。”   “是啊。你强了我。”常棣说。   “干得你爽么。”李契冷冷横过去一眼。   “很爽。”常棣倒勾起抹笑。   “贱。”李契干脆利落的下了这个结论,将椅背放了下来,懒懒躺好:“有烟么?”   常棣在车上摸索了片刻找到个烟盒。他拿出一支送到了李契嘴边,自己亦点上了一支。   天窗打开,长方形的天空里繁星点点。   两个人安静的抽烟,共同地看天,享受这片刻的轻松安宁。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终于啃上了   ☆、两个亿   回去的车速则要慢了许多。常棣似乎是故意的,不并不怎么去踩油门。李契看出来了也不拆穿。公路如黑暗里蛰伏的巨龙,而车顺着它的背脊平稳前行。李契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应该思考些什么,可是大脑里空空如也,除了满腔的海风什么都没有。身体四肢也是酥酥软软,是吸饱了毒|品以后的状态,好像从未有过的轻松。   “跟我回去。”常棣忽然说,语气不是商量,而是理所当然。   “不,还是送我回老鹰那吧。”李契说。   常棣微皱了下眉头,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李契鼻子里哼哼着不知道什么歌的调子,将两只长腿抬起来架高在了前方,又自言自语般的骂了一句:“操,都流出来了。”   常棣扫了一眼倒在椅子里,把半个屁股翘起来的人,忍俊不禁了一下:“你是想让它们又流回去么?不用这么舍不得,哥这还多得是。”   李契哼笑了一声:“你当我留着有什么用?还能生个娃出来?”   说到生娃,常棣倒是想起了些什么,稍微一侧眼,问:“那次要你试试,试出来了么?”   “试什么?”李契一片茫然。   “试你那小鸟操不操得了女人。”常棣的五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打出了弯来。   “哦。你说这事啊。”李契呵呵一笑。   “试了?”常棣追问。   李契挠了挠头发:“……好像不行吧。”   “什么叫好像?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常棣说。   “你急什么。我又没真找个女人试试,这要是上了床不行,啧啧,多丢脸。”李契说。   “你还知道要脸了?”常棣轻笑了一声。   “那要看在谁面前了,反正脸不是给你的。”李契懒散开口。   常棣又好气又好笑,脸上肌肉僵硬了半天,终是没做出任何表情。他望向路的前方,一片起眼,视线能看清楚的也仅仅只有远光灯所照到的部分。对于李契,对于未来亦是如此。可车行到路上,亦只有前行。   他独自沉默了一会,再侧头却发现李契歪靠在椅背上竟然睡过去了。   常棣不自觉地扬了扬唇角,觉得他这睡觉的姿势实在是不怎么舒适。不过他也并未打扰,而是稍稍加了速,让车开得更快些。   在李契的公寓小区外他停了车,熄了火。在一片黑暗里,借着路边的街灯看着李契的脸。耳边的呼吸声,和那晚听到的一模一样。   他忍不住稍微凑近了去看。睡着后的模样,原来还如从前一般。真不知道如何形容,卑贱的,忍气吞声的,傲气的,淫|荡的,仿佛这些所有自相矛盾的词都可以用来形容这人。可不管怎么样,此时此刻,在他眼里可又觉得他如此让人心疼。有时候会控制不住地想揍他,想操他,而现在却想抱他入怀。   常棣屏了呼吸,盯着那张唇慢慢下落。气息越来越近,已经喷洒到脸上,灼热的,轻柔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李契忽然醒了,睁大眼睛盯着常棣:“你做什么?”   常棣一下直起了身:“你到了,叫也叫不醒,还不滚下去。”   “嘁~!我怎么一点没听到。”李契拉开车门,不说二话果断滚了下去。一甩车门,大步走了开。   屁股里头热热的,真有东西顺着腿在裤管里头往下滑。不过他也丝毫不在意,在微凉的夜风里走得舒坦。天知道,其实他早就醒了。   常棣的车一直等他到了家才开走。   李契站在楼上的窗户后头往下看,注视着那车尾的灯光在黑夜里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一只手不自觉地开始摸手指上得那个戒指,棱角分明,让指尖还有点疼呢。   黑夜很短暂,快天亮时李契才闭眼,等他醒来已经过了中午。意识还很昏沉,要不是被一泡尿憋着他绝对不会起床。神游一般飘进浴室掏出家伙□□,然后眼睛半睁半闭地刷牙。镜子里人,脖子上有清晰的牙印。李契抬起下巴,用手轻轻碰了碰,昨晚的一切又浮现眼前。以前他觉得常棣总是盛气凌人、不可一世,自己看他必须用仰视的角度。而现在他们关系似乎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   李契笑了一下,撕了两张OK绷将那伤口遮掩了住,然后晃晃悠悠去了客厅,能感觉得到自己一直在谢霖的目光注视之下。一切都瞒不过这人,虽然谢霖没有说话,但是李契也深深感觉得到。不过他也丝毫不在意,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扬声说:“饿了。”   谢霖没有立即去给他准备食物而是站在原地说:“老爷子让少爷给他回个电话。”   李契脸色微变,问:“他昨晚有没有说什么?”   “老爷子在昨晚接了个电话后急匆匆就离开了,什么都没有说。”谢霖回答道。   李契思忖了一会望向谢霖,有一些东西在他们心里心照不宣。最后李契晃了晃手:“你去给我弄点吃的。”   谢霖微垂了首转身出门。   房里就剩下了李契一个,不过他并没有急着给周厉打电话,而是先注意到了茶几上放的报纸。他本是从来不看报的人,不过头条的大图实在太显眼了,让人不得不注意。那是他自己与常棣拥抱的照片居然印了那么大一幅占了报纸的整个版面!   李契一把把报纸拿到了手里展开来看,几个粗体印刷字赫然写着“常氏豪门私生子回归,嫡长子热情欢迎”。   他仔仔细细看了那照片,两个人统一一身白西装,身量上也几乎相仿,常棣高出一些,但是微侧着头,唇几乎贴在自己的脸侧。李契忍不住喷笑了一声,这照片怎么看怎么深情似的。他随手一扬,将报纸扔到了角落。关于里面具体所写的内容,并不想多看。   直等谢霖带了食物回来,李契饱腹了一顿之后,他才站在露台给周厉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后周厉首先说的话便是:“恭喜你啊,常二公子。”   “鹰爷,别开我玩笑了。”李契说。   “昨晚表现得挺不错的,兄弟情深啊。把今天的网络和报纸头条都占了。”这的话里仿佛充满了赞扬之意   “装模作样而已。鹰爷满意就好。”李契说。   “表面功夫够了,现在总要常棣拿些实质性的东西来了吧。”周厉忽然转了话风说。   “鹰爷想要什么?”李契皱了眉头问。   “钱,两个亿。”周厉说。   “两个亿?我昨天才刚进常家门,今天你让我去跟常棣要两个亿。是你疯了还是他疯了?”李契完全惊异地睁大了眼睛。   周厉一笑,似乎料到李契绝拿不出这笔钱,所以也没有生气,只是退了一步说:“暂时拿不出钱来也不急。你今晚来长宁一趟,田中他来了。”   李契有些郁闷,不知道周厉又耍什么花样。不过要见田中总比去跟常棣要两个亿容易多了。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好,我去。”   周厉笑了笑,就把电话给挂上了。而李契却在微微的忐忑之中,周厉现在是拿自己当刀对付常棣,因为对付自己显然比对付常棣要容易得多。但自己一旦和常棣走得太近,这人又会害怕失去对自己的掌控。生意人,不会做亏本买卖。他想从自己身上拿走的只怕不值两个亿吧?   他转了身走进屋内,并思考着要不要将这些告诉常棣。不过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对谢霖说:“走,去趟长宁,你家老爷子要见我。”   谢霖沉默地抬起头看向李契,眼神里似乎有些担心。   李契耸了耸肩,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   夜幕降临,李契的车穿越两城之间,在酒吧刚开始热闹的时候抵达了长宁市的夜色。亦如往常,当他进门便有俊男靓女们簇拥过来,可那些人完全都是陌生的面孔。   似乎夜色虽然还是夜色,却物是人非。就在李契感到诧异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白哥!!你今晚居然来了!!”   是Jerry,他拨开人群直往这边冲了过来。到了李契跟前时,激动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了,怎么了?”李契感觉他一副快喜极而泣的模样,比以往还要夸张。   “你一定是我的救星!!”Jerry没有回答李契的问题,而是伸出手臂竟然一把把李契给拥抱了住。   李契被他勒的喘不上气,并且在不明状况中感觉有点无语。   “做错事了?还是又想要签名照?”他问。   “都不是!哎,你跟我来,这次可真是一言难尽了!”Jerry松开了胳膊,拉着李契就往没有人的消防通道里拽。   “怎么了你?”李契脚步几乎有些跟不上他,而且也感觉到了Jerry这次并不是开玩笑。平常笑嘻嘻的人,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紧张?   “小白哥!!我就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果然,你居然是那个钻石渣渣的弟弟!”Jerry激动说:“这次你一定要救救兄弟一把啊!好歹我们也有过一碗方便面一起吃的交情对不对!”   “到底怎么了?你把事情说清楚啊。”李契说。   “哎。”Jerry挠了一把头发:“店里不知道怎么了。明明流水不错,但是就是见不到钱。底薪和提成都发不出来。梅姐都跑了,Amy和其他几个人要工资不成,被赶出去了。可我卖了几年的钱都攥在老板那,实在不甘心被赶出去。你能不能帮我把工钱要回来啊。”   李契听了这话有些惊讶地皱了眉头,他没想到周厉手下的酒吧竟然连工资都发不出了,难怪他问自己要两个亿,原来不是开玩笑啊,难道真的很缺钱?   “怎么样?到底行不行?”Jerry看他不做声,有些心急。   李契伸手拍了拍Jerry胳膊说:“你先别急,你的钱丢不了。等我先看了这到底什么情况再说。”   “好吧好吧,我这后半辈子可就靠你了!”Jerry说。   李契扯了个笑,看着Jerry竟然有些心疼。他以前就经常想,要是因为自己的爸爸是常靳,说不定现在的生活也就和Jerry一样。   周厉和田中一郎是在大约一个小时后到的。财哥和李契站在门口迎接他们的到来。豪车加保镖的簇拥,派头和以往一样的大。要不是听Jerry说了那些,李契绝对想不到周厉现在资金周转不灵。   “鹰爷。”李契垂首道。   周厉手里夹着雪茄,指了一下李契,对身边的田中一郎用简单的日语说:“李先生还记得吗?”   田中一郎打量李契,似乎想到了一些别的什么。可是他只是笑着说:“当然记得。李先生,晚上好。”   “好久不见,田中先生。”李契鞠了一躬。   “有你在我也放心多了。”田中一郎对他说。   李契有些不明所以,笑着引领他们进包厢里,玩笑说:“田中先生的意思是今晚喝酒,有我做垫背的么?”   “哈哈哈,当然不是了。”田中一郎笑着在沙发上坐下来。   “想喝什么酒?”周厉也安坐在了另外一边,问。   田中一郎:“酒倒是随便,不过Sam在吗?叫他过来就行了”   李契努力思索了一会,他恍惚记得这个名字。一会以后,他终于回想起来,上次好像听Jerry嘴里说过是田中看上了夜色里的一个小男孩。他连忙把这个话翻译给了周厉。   周厉微蹙了眉头,也只有李契看得出来他在不高兴,说:“告诉他,Sam另谋高就去了。”   李契先是让服务生上酒,然后才将这话转达给了田中。   田中一郎立刻绷上了脸,兴致大降:”怎么回事?”   李契微微笑了说:“田中先生不如试试其他人?店里其他男孩也很不错。”   “不用了。”田中一郎说:“钱不按照合同限期到账,本来我就是不会来的。”   在一边周厉忽然开口说:“田中先生,不知道李先生还是常氏医药的二公子吗?跟着我几年了,你怕我拿不出钱来?”   周厉日语生硬,不过田中显然是听懂了,连看了李契好几眼。   李契笑了,拿起酒瓶给田中倒酒,说:“生意上田中先生比我清楚,难免会遇到资金周转困难的时候。若是能相互体谅,和气生财不是更好么?”   田中一郎并不情愿,但也没继续发怒。   周厉又笑说:“那个Sam再好看也比不上田中先生身边这位李先生吧?”   李契因为周厉这话而心生了厌恶,不过在脸上依旧笑说:“田中先生看不上我。”   田中一郎这才说:“怎么会?”   “那田中先生和我一起喝了这么杯酒?”李契拿起两个杯子,将其中一只递了过去。   田中一郎看了看他,接过酒杯,和李契碰了杯后终于将酒喝了。   包厢里气氛缓和了许多,李契一杯一杯复一杯地给田中一郎倒酒。喝多了以后,日本人的架子也有些绷不住了。身体东倒西歪,一只手也在不经意之间搭在了李契的大腿上。   嘴上不知道是醉语还是真话地说:“哎,好吧,那就再宽限几天。没有下次,再不见钱,决不给货。”   抽着烟的周厉微微笑了,目光看了李契。   凌晨过后,田中一郎终于是喝不下去了,摆着手说:“不喝了,不喝了,李先生,我们下次再一起喝。”   “田中先生这次可比我先醉。”李契笑说。   “你赢了,你赢了……。”田中一郎晃着身体,手臂一下搂住李契的肩膀。陌生男人的味道,让李契浑身不自觉地绷紧了。   他看了一眼周厉。而周厉也正在给他使眼色,让他扶田中一郎走。李契虽不痛快,但也十分听话地一把搂了田中一郎的腰,将他往外带。   夜色的门口,车已经准备好了。等送那人上了车,周厉忽然又说:“你送他回酒店。”   满头热汗李契这下彻底愣了。   周厉笑了一下说:“若有必要,今晚就留在那吧,明天早上再来见我。”   李契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好歹自己也周厉做了不少事,这人居然还是把自己当鸭子用。   看着李契这时的反应,周厉目露了凶光,说:“我当初把你从这捞出来,费尽心思和钱铺路,可不是只为了把你送回家去做少爷。”   李契垂了眼睛,嘴角绷直,一句话不说开门坐进了车里。   “你明天早上过来见我,就在这。”通过车窗,周厉微微弯下腰说。   李契没有说话,在车开动时转过了头。当初卖屁股给周厉,是为了自己,所以无论受到怎么样的对待他都无所抱怨。但是要为了别人再去卖一次,只能说做梦也别想。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犯困写得潦草到不能直视,重新修改了一遍。   ☆、叛徒   田中一郎醉得酩酊。汽车刚使出了一个转弯,他就脑袋一歪倒在李契的肩膀上睡着了。   司机是谢霖,他在后视镜中看了李契。而李契一抬肩膀就将田中撂到了另外一边,然后整了一把衣服,摸出了烟盒。谢霖表□□言又止,但是最终还是一路无话。   到了酒店,李契并不伸出一根手指,而是让谢霖架着田中一郎上了楼回到房间,把人安置在了床上。之后谢霖就杵在房里,并不离开。   李契松着衬衫袖子的一粒扣子,看着笑说:“你走吧。”   谢霖没动,一张脸,两个眼珠子都是黑黝黝的。   “走。”李契皱眉吐出了个单字。   谢霖这才挪动了步子走了出去。   李契侧过身看他离开,看那扇门被关上,然后微微呼出了长长一口气。谢霖担心的是什么,他不是不知道。但是这种担心根本也是无用的。他泡了一杯茶,又弄了一条热毛巾给田中擦脸。   擦脸的动作并不温柔仔细,而是大手大脚地打圈,没几下田中一郎就被他给弄醒了。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李契的手腕,还闭着眼睛就放到嘴边来亲,喉咙里嘟嘟囔囔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李契盯着他,没有立即将自己手□□。只等对方亲累了,才把茶水递到那人嘴边。   “喝点茶吧。田中先生。”李契说。   田中一郎喝了几口后才终于把眼睛睁了开,恍恍惚惚看了李契:“……怎么是你?”   李契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床头上放着的当日报纸,又看了一眼田中一郎说:“鹰爷要我来陪你睡觉。”说着他放了茶杯,然后煞有其事地伸出两只手去给田中一郎松解领带。   田中一郎愣着神,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李契将他的领带抽出来,笑说:“我们速战速决,常棣还等着我回去呢。”   田中一郎一抬眼,忽地猛然往后退缩避开李契的手:“不,不,不,李先生,不用这样。”   “可是鹰爷交代我的。”李契看着他说。   “常家的二少爷,我有那个色心也没那个胆量啊?李先生,我们说会话就可以了。”田中一郎坐起来了些说。   李契笑了:“也好。”   田中一郎坐到了床边,将茶杯里的水喝了个干净,又从口袋里摸出了手帕将额头上浮汗擦了擦。心里把周厉骂了一遍,觉得这个人既不给自己钱居然还想坑自己一把。幸亏自己不是色迷了心窍,没有上当!他微微清醒了些,然后问:“能把窗户打开么,太闷热。”   “当然。”李契走到窗边,将窗户推了开。高空的大风,立刻就窜了进来。   田中一郎长吐出一口气,说:“今天的报纸我已经看了。李先生和常先生之间的故事,真叫人感动。”   李契笑了:“记者写的东西随便看看就行了,不能当真。”   “但是,你们之间的兄弟一定不会错。豪门里兄弟争权夺利得多,能像你们一样,毕竟太少了。”田中一郎仿佛感触很深的说。   “田中先生也有兄弟么?”李契问。   田中一郎点了点头:“我也有一个哥哥,不过已经去世了。他在艺术方面很有天分,人也很有理想。如果还活着,一定会反对我做这些。”   李契警觉了一下,顺着田中一郎的话往下说:“人各有志嘛。田中先生不用妄自菲薄。”   田中一郎叹了一口气:“其实绘画作假,也不是我的本意。但是有些事一旦沾上就很难再脱身了。”   李契震惊了一瞬,觉得似乎自己触及到了周厉画廊背后的大秘密,所有的一切,原来如此。他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但是这些情绪并未明显流露在脸上。只是将手悄然放进了口袋,在手机点拨开录音功能。   “鹰爷和田中先生生意往来密切,这次拖延的款额一定不小吧。”李契面色如常地说。   “是啊,一千万的款额才给了三百万不到。”田中一郎有些气愤地说。   “鹰爷最近资金方面出了些问题,不过肯定不会赖账,田中先生体谅体谅。”李契说。   “我就不相信他真拿不出钱,前段时间不是刚拍了五副画?上千万哗哗流进他口袋,还不是仰仗我的技术,哼哼…”田中一郎打了个酒嗝,开始喃喃自语。   李契张了张嘴,主动凑近了些,因为田中的声音实在已经太小。“先生也不要太烦心,中国有句古话,车到山前必有路。这里有钱又有渠道的人很多,也许周先生很快就能筹到钱。”李契说得很含蓄,酒醉的人谈不上什么逻辑,他兜里的手机还在录音。   “这…。”田中一郎闻言抬头,醉眼迷离的看着李契。然后哈了一声,“等他筹钱?那我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有钱又有渠道的人?”   李契微笑不语,田中竟然明白了他的暗示,这简直是如有神助。   “这可不是我先不守信用,是他一直拖延付款…”田中一郎按着额头,嘟嘟囔囔的说话。   李契扯过枕头让他躺下,“先生今晚早点休息吧,不然明天一定要头疼了。我先告辞了。”   田中一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挣扎着要起来,“啊,我都忘了常先生在等你回去。真是失礼了!”   “没事,没事,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你可以联系我。”   李契顺手在床头写了一串数字,然后笑着稳步走了出去。   酒店的走廊上,谢霖面无表情站着,然而却神经质的握紧拳头又松开。尽头的房间里一直很安静,情况不明。他还记得第一次在别墅见到李契的样子,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一副全然无畏的模样。   但是他真的和谢霖以前见过的所有小男孩都不一样。   李契忽然之间的推门而出,让他惊喜不小,一双眼睛和李契对视着。   “走吧。”李契边走边说。   “去哪?”谢霖跟上了问。   “明天还要见鹰爷就不回临海了,直接在这开间房睡了好了。”李契说。   “好,我去办手续。”谢霖说。   他们之间似乎向来不用多说和多问,只要见到面一切就很明了了。李契站了一会,越琢磨田中一郎的话,越觉得周厉的事有些不对。一艘大船虽说没有那么容易沉,但是一旦覆没一船的人也就跑不了了。自己没道理在这个时候不提醒提醒Jerry。   他这样想着,脚步也开始下楼,不等谢霖把开房手续办理好就很出了酒店,坐上出租车折回酒吧去。   李契让出租车停在了酒吧的后巷。他驾轻就熟,迅速上楼,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他曾经与Jerry一起住过的那间宿舍。房门没有上锁,推门就走了进去。泡面味扑鼻,是Jerry叼着泡面坐在乱糟糟的房间里正吃着。一盏孤黄的灯照着他,显得那身影更加单瘦。   这一幕似曾相识,在李契生活在酒吧的那段时间,每天每天都是如此过来的。   “Jerry。”李契关上门,叫了他一声。   Jerry转过头,先是有些惊讶,等看清楚了李契,来不及把嘴里的那口面吞下去就兴奋地冲了过去,一边抹嘴一边叫:“小白哥!!小白哥!是不是我的工钱有着落了。”   李契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说:“就先别惦记那点钱了。大老板这条船要翻,你就算继续呆下去,钱也拿不到。”   “啊,怎么会这样。”Jerry傻眼了眼,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先拿着你那点存款走吧,继续做下去没好处。”李契说。   “可是……可是……我的钱……。”Jerry哭丧了脸,那点钱可真是他血和肉换的啊。   “钱还可以再挣。你不是想改行做小生意么?趁机离开这个圈好了。”李契劝说道。   “哎……。”Jerry挠了挠后脑勺:“钱哪里那么好挣啊。你不知道刚才大老板来了个客人,财哥要我过去接他。本来我都打算豁出去了,结果尼玛那人高得跟堵墙似得。得有两米吧,你说按这比例,他那玩意得有多大,差点没吓死我。”   李契忍不住笑了一声,不过转而一想,又多问了一句:“那人长什么样?”   “反正就是脑袋大,块头大,就像一块大石头一样。”Jerry边比划边描绘着说。   李契在这样的描述之中也没能听出个什么来,所以越发纳闷地皱了皱眉。毕竟两米以上的人实在不多见,他印象中也仅仅遇到过一个这么样的人。他看了Jerry一眼:“你听我话,趁早走。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Jerry点了点头,心中又为自己的钱狠狠心疼了一把。   李契走了,但是他并没有回酒店,而是从专门的员工通道悄悄潜回了酒吧。他现在需要的是竟可能多的掌握周厉的秘密,这样才能在必要的时候彻底扳倒他。   通道里很暗,很静。大老板在谈话大概没有人敢靠近。李契脚步很轻,才刚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争执声。墙和门有隔音效果,所以那些对话相当朦胧。不过话题左右离不开钱字。一个人在要钱,周厉却不肯给。   李契将耳朵贴在墙上,目光从一扇小玻璃看了进去。包厢里面的人块头果然很大,身形将坐着的周厉完全遮了住。寸头外加浑身鼓胀腱子肉,这样的背影他是绝不陌生的。虽然还没有看清楚那人的脸,可他的呼吸还是不自觉地放缓了,全身肌肉到神经都紧张了起来。   有些难以置信,可这全都是真的。包厢里的对话还在不断传出,不断证实着这一点。   “再给我一次,最后一次!”那个男人在说。   “没有。”周厉说。   “老子连两个多亿的原药中心都交代给你了,现在不过是两三辆车的钱换我儿子的一只手!”男人急怒了说   “我他妈现在没钱。”周厉加重了语气。   “常家老二都在你手里捏着,怎么可能没钱?”男人反问。   周厉冷笑说:“这么说,你跟着常靳那么多年,你又捞到了什么?”   男人却说:“那是常靳他妈的没良心,亏待兄弟。你呢,也要跟常靳一样么?”   李契的眼睛陡然睁大了,这话无疑都像利箭,一根根直往里他的心里最深的伤口上扎进去。一瞬间,他连站几乎都站不稳了。没有看常靳最后一眼,可眼前却全是爸爸死时的场景。   周厉被这话给惹恼了,掏出枪就上了膛,直指了过去:“你活够了?”   男人面对黑洞洞的枪口顿时软了,口齿不再像刚才那般利索,而是支支吾吾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厉没有将枪放下来,只是说:“那你什么意思?慢慢说。”   男人顿时认怂了,说:“我这次是真的没办法,赌债不换不行。现在一天就是我儿子的一根手指!老大,拉你兄弟一把吧。”   周厉的枪砰的一声砸在了桌子上:“一家有一个嗜赌的也就够了,父子俩一起赌的还真是少见。就你家那小畜生,活着也是累赘。常靳要是知道,就为了这个被手下给卖了一条命,死都闭不上眼吧。”   李契吸了一口气,恍惚间泪水已经纵横了脸颊。他有点控制不住要哭出声,拳头攥紧了是想狠狠揍到那人脸上。可是他恨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将整个拳头塞进了自己的牙缝。   他勉强睁大了眼睛,盯住了屋里的人。所有的回忆在此刻无比清晰。段海,他不会认错。   他这个出卖爸爸的叛徒。 作者有话要说:     ☆、给爸爸报仇吧   谢霖在开完房间后就发现李契不见了。他不能贸然去找,只能将房间号发过去以后,开始等待。黑夜到黎明的这段时间其实很短,也许一不小心在眨眼的刹那就错过去了。但是此时此刻,黑暗却像是总散不去,化不开,凝固在了房间里。   他的神经随着时间点滴流逝在越绷越紧。太清楚,人注定要在一些事情面前无能为力。世间有些事情做不到,有些东西得不到,每个人生存着就有他超脱不了的游戏规则。自己能做的毕竟也只有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而已。   门铃的叮咚声伴随着第一缕光线传入房间。谢霖立即起身,在猫眼里确认了门外的人以后将门一下拉了开。   对视后他并没有发问说话,而是侧身让出一条路。   李契一步一步走进房间,谢霖的目光也紧随其后。衣衫是昨天离去时的那身,只是已经凌乱了,头发也早不如开始般整然,脚步微微虚浮没走几步就倒在了床上。   房间里太安静,一时间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而光线逐渐吞噬黑暗,一点一点照在了地面,照在了床单,还有李契的身上。带着血的伤,斑斓布满了那瘦长的手背。有咬的,有撞击出来的,青青红红,大大小小。   谢霖盯着那手背,在一个失神的瞬间已经伸出了手,用指尖触碰了上。这样的感触,仿佛触动了记忆里的某个机关,让那些原本该被遗忘的画面全都跑了出来。曾经同样也有一具如此纤细柔软,伤痕累累的身体,在自己的身边,或柔弱或疯狂地寻求着庇护与依靠。那人的模样他已经记不清,只有那些伤口连同忽然扑迎过来时所夹带的血腥味还一丝不落的记得。   而突然记忆被打断了,是李契突然伸手反扣住了他的手腕。此时手已经来不及再收回去,只能牢牢被握着。   “你为什么要跟着周厉?”李契突然问。脸朝下,也没抬起来。   谢霖怔了一下,却很快回答说:“我杀过人,没有他我就在牢里。”   “谁,你杀了谁?”李契猛然抬起头问。   “我父亲。”谢霖说。   李契脸上肌肉猛然抽搐了一下:“你为什么要杀他。”   谢霖的眸色暗沉了下来,说:“因为一个女人,我的继母。我父亲是个酒鬼,醉了以后就打她。后来她自杀了。”   李契恍惚了一瞬,将手收了回来:“所以为她报仇?”   谢霖没有说话,以沉默表示了默认。   “你喜欢她。”李契断然说,嘴唇边笑了一下,伸出手摸上了谢霖的裤裆:“因为扭曲禁断的感情,还有自责的心理让你再那以后没办法勃|起。”   谢霖目光垂下去盯着李契的手指,身体僵硬在了原地。   “被我说中了?”李契抬看了他一眼,然后没有等待那人的回答就重新倒进了床里。   李契似醒非醒,似睡非睡地躺了几个小时。之后他重新回到了夜色酒吧,在包厢里见到了周厉。半个晚上的冷静,让他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初始时的怒与狠,只有无边的空洞,无惧也无畏。   “鹰爷。”李契垂了一下首,稳步走进去站立在一边,目光安静投射向坐在沙发上的周厉。那人脸色疲惫,似乎一夜未睡,但是这样的脸色只是让面孔更加的阴沉,可憎。   杀父仇人,就在眼前。他却不能在此时动这人分毫。   “昨晚把田中伺候舒服了么?”周厉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夹在手指间说。   李契盯着那根没有点的烟,微皱了眉头。这场景和第一次面对周厉时很像,就在那夜他卖身于这人,成为对付常棣的尖刀。认贼作父,大概说的就是这样。   摸打火机的手有些颤抖,但是擦出火苗后却是稳稳递送了过去。   “他很开心。” 李契说。   周厉吸了一口烟,露出一个宽慰的神情:“那就好。常棣那你有什么计划?”   李契收了打火机,说:“全听鹰爷吩咐。”   “让他在常氏医药给你个位置,这是权。还有就是钱,这必须是实实在在的。”周厉说。   “那我该开口多少比较合适?”李契问。   “先看他愿意给多少,钱才是真能衡量感情的东西。”周厉喷吐着烟笑说。   “我懂了。”李契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在冷笑不止。   周厉摆了摆手:“你现在就去吧。”   “鹰爷,那我先走了。”李契站起了身,大步丝毫不想再停留地走了。   正午的阳光普照大地,他很听周厉话的让车直接开往浩然集团,并在不多久后就抵达了目的地。经济商圈,四周高楼林立得遮天蔽日,尤其是浩然那一栋,背靠海湾占据了最佳地理位置,如擎天柱一般庞然屹立。   李契第一次到这地方来,他父亲曾经的“战场”,而将来也会是他自己的。   谢霖给他开了车门后,李契面无表情直接就往里走。他穿得并不讲究,衬衫经过昨晚一夜已经有了皱褶,头发也杂乱无章颇有艺术家的气质。不明情况的保安上前阻拦了问:“请问先生您找哪位,先生您不能进去。”   李契不理他,直接就往电梯那去。保安的问题都交给了谢霖处理。电梯直接升到了常棣的总裁办公室,李契依旧保持我行我素的风范,不顾秘书的阻拦一把就推开了门。   “先生,先生,你不能这样。”女秘书一脸惊恐,愤愤看闯入的不速之客:“先生,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常棣正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他背后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俯视整个海湾的全景。而身前的那张办公桌也无比辽阔。这个位置,那张椅子就是常靳所坐过的。   李契站在门口晃了个神,然后与抬起头来的常棣对上了视线。   “常总,这个人……。”女秘书为自己的失职慌张地解释。   常棣却抬手制止她继续说去,只是说:“你出去。”   女秘书愣了一下,没意识到说的是自己。而李契则已经堂而皇之地往里头走了进去。   “要见你一面真不容易。”他说,转了皮椅坐了下来。   “为什么不先打个电话给我?我可以去接你。”常棣对于李契的突然造访也感觉到无比意外,并且欢迎之至。   李契勉强一笑,耸了肩膀。   女秘书听到这对话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自找没趣,悻悻然地退了出去。等她走后,李契才又重新绷了一张脸,盯着常棣。   “怎么了?”常棣被这眼神看得居然有些微微发毛,曾几何时在烈焰熊熊下他就是被这样眼睛给盯着,然后凉透了脊背。   “爸爸是怎么死的?”李契直截了当的问,在常棣的面前他已经不需要任何的掩藏。   “车祸,在去原药中心的路上。”常棣流露出了些痛苦之色,毕竟目睹了父亲车祸的惨状,那是他记忆里挥之不去的阴云。   “意外?”李契问。   “不然呢?”常棣嘴角抽动了一下,紧盯了李契。   “别紧张,我不是说你。”李契垂下了眼睛,语言一时难以组织起来。   “那?”常棣逐渐皱起了眉头。   “昨天我去长宁见了老鹰,然后在那你猜我见到谁和他一起了?”李契看了他说。   “谁?”常棣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人我以前见过,但是不知道有没有记错。很高,大概有两米以上……。”李契说。   “是段海?”他话还没有说完,常棣就笃定地说。   李契扯了一下嘴角,看着常棣。   常棣攥紧了拳头,骨骼关节卡卡作响。段海是跟着父亲打江山的元老,怀疑谁也绝对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忍耐克制了一阵后,他问:“然后呢?他们说了什么?”   “段海找老鹰要钱,但是老鹰最近财务似乎出了点状况,不愿意给。段海还说爸爸小气,亏待兄弟。”李契说。   常棣皱眉沉默着,大脑里却是在飞速调取着回忆。原药处理中心的负责人是段海,当天就是他打电话来说厂房起火,父亲常靳才会深夜驱车而至,在高速出口遭遇重型卡车。   关于此事也经过了调查。但肇事司机当场死亡,现场没有发现任何与身份有关的信息,而肇事车竟然是一辆□□。交管部门盖棺定论,这起车祸就是一出违规车辆深夜超载引发的交通意外,肇事司机在殡仪馆冷冻了数月之后按无名尸体火化了——其实那堆卡在驾驶室里支离破碎的烂肉已经根本称不上是具尸体。   忙于父亲的抢救和公司的事情,交通事故的前前后后都交给了父亲的左膀右臂段海去和警察接洽。一直至今,他都认为这是一场意外!   愤怒与自责一齐涌上,常棣的眉心不受控制地抽搐跳动,他将手掌压上了自己额头,五指痛苦地揪紧。   坐在一边的李契,眼神凉凉地看着他。通过常棣的表情,一切都很了然了。   “给爸爸报仇吧。”他说:“幸好我们现在占据了主动不是么?趁着段海还不知道被发现,从他那得到周厉谋杀的证据。而且我也发现,周厉经营的画廊实际做着制假的勾当,这两项罪名,应该够让他在牢里蹲上后半辈子了吧。”   常棣痛苦得难以自抑,遮掩了的面目下只发出了“嗯”的一声。   李契站了起来,绕过桌子走到了常棣身边,伸出手轻轻揽住了他的头。常棣的身体微微僵直,而李契的手心却很柔软,让他慢慢靠在了自己小腹。同时滋味万千地看向落地窗外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复仇   深夜里的码头,褪去了白日的繁华喧嚣,只剩下黑色的海浪在拍打着堤岸。钢铁吊机如庞然大物横立海天之间,集装箱是积木垒成了巨型迷宫。   从段海一入码头,就被一双眼睛盯上了。暗沉的瞳孔,平静如现在海面,可谁也不知道那深邃的之下藏着的是什么。被这样一双盯着的人不会没有感觉,段海早已经在一嗖嗖的冷风中,在背脊上感觉到凉意。   按照常理他断不会一个人贸然在这种时候来这种地方,但是为了拿到钱还了赌债,保下儿子一命也不得不冒这个险了。而且周厉是需要他的,作为潜伏在常氏医药高层的一颗炸弹,他还有更多的利用价值。段海很有这个自信。   集装箱围成的路特别窄,遥遥一盏白炽灯更是无限将它拉长,一直通向黑暗。段海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所有感官保持着高度警惕,一步一步往前走。   这一路,出奇平静。而越是平静反而让人更加不敢掉以轻心。约定的仓库,有了锈迹的铁门敞开着。段海只往里看了一眼,却迟迟没有迈开步子进去。   他回过头扫了一眼,开口喊道:“出来!我知道你在!。”   “出来!”   周围黑风凛凛,在视线里似在不断旋转,却始终找不到那双正盯着自己的眼睛。   有汗水从他额头沁出,但是段海也不愿意退后。明天是最后限期,所以这笔钱他必须拿到。没什么好怕的,毕竟是刀上舔血过来的人。他将一只手悄然搭在了枪柄上,突然一个侧身后已经进了仓库大门。抬平手,枪口指向黑暗,仓库里面却寂静得和外面无异。   段海咬了咬牙,继续往里头走。额头青筋已经爆了出来,这样的捉弄让他感觉到愤怒:“周厉!你他妈给我出来!”   他话音刚在仓库中回响起来,突然头顶的一盏灯啪地亮了。   段海猛然回过头,发现刚才无人的仓库已经列开了两队人,而中间站的那个人因为光线模糊看不清脸。但是肯定,那人绝对不是周厉。   “你是谁?!”段海往前了一步吼道:“我要见周厉,他人呢?”   “你别急啊。”被簇拥着的男人悠悠然然开口说:“是鹰爷让我来见你的。”   “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段海道。一直以来他都是周厉直接联系,因为身份保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你不想要钱了么?”男人笑说。   段海立马变了色,问:“钱呢?”   “把枪先放下,踢过来。”男人说。   段海先是皱眉并没立即动作,但是思忖了一会后他还是将枪放到了地上,并且一脚踢到了一边。   “现在可以了吧?”他说。   男人一笑,抬手做了个手势。他身边的一个男人果然提起一个箱子边走边将它打开。那里面满满放置的都是钞票。   “你是鹰爷的功臣。这些钱算是犒劳你帮他除了常靳的,那这些钱去救你儿子吧。”男人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不过这是最后一次。”   段海现在眼睛里只有那个钱箱子。那双眼睛已然雪亮,抽动着脸上的横肉笑了,一把提过了箱子说:“好,好,好!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我可以走了吧?”   男人让开了一条路,完全站在了光线照不到的暗处。段海提着沉甸甸的箱子,此刻疾步如飞地就往外走。可就在他正要走出仓库之时,突然感觉背后一寒,猛然回过头却见一支黑洞洞枪口正指向了自己。没有时间思考,他凭借身高和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身手一箱子就抡了过去。在枪口偏斜的一刻,拔腿就跑。   顿时港口一片混战,段海在集装箱的狭窄过道里逃窜。一切全凭方向感的本能朝着最近离开港口的道路狂奔,可眼看到了出口,尽头又有执枪的黑影出现。他连忙转换了方向,而没跑几步眼前又看到了老鹰的人。   段海气喘吁吁,满身大汗,一颗心高速跳动,早已把周厉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万遍。自己辛辛苦苦帮他除掉老对头常靳,现在居然想过河拆桥,杀自己灭口!简直不是个东西。而周围他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周厉的人,似乎每条路每个方向都有,也不放枪就是要这么玩死自己呢!   就在他以为命绝于此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了一个半开的集装箱。段海没有想更多,一头钻了进去。那集装箱里面也不知道装什么的,一股腐蚀臭味。但是他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反正是要钱箱子还在,熬过了今晚他就能远走高飞!   时间走得比想象中还要慢。他担心着周厉手下的清查,又要忍受周围令人窒息的臭味。直到曙光终于从集装箱的缝隙里钻透进来,经过一夜折磨的段海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试探地走出去,只见一片平静,朝阳正好。提起皮箱的段海又一次笑了,以前算过命,算命先生说他大难不死,果然是真的。而然他脸上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在他打开箱子要清点一下收货的时候,居然才发现那箱子里面竟然除了第一张以外全都是他妈的纸啊!   段海疯了,把整个箱子都倒了出来,纸片被海风吹得纷飞了一地。他站在一堆白纸中间,脸都绿了。   没有钱救不了儿子,出不了国,周厉会在自己出临海前就让自己沉尸着海里!   段海一身冷寒,眼前想到唯一能救自己的,也只有一个人了……   中午的时候,段海到了浩然集团的大厦。这一路他都是躲躲藏藏,身上的装扮早已还了一身。不知道是穿了海边哪个渔夫的衣裤,头上还戴了一顶大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   办公室里,常棣一见他这打扮就笑了,放下手头的文件说:“怎么了海叔,这个打扮?”   段海扒拉下帽子,看了这位从小看到大的“侄子”一眼,并不无愧意地说:“给我一笔钱救命。”   “救命?谁要你的命了?”常棣搭上二郎腿看过去。   “我儿子欠了赌债。国内我也暂时不能呆了,必须出国一段时间。”段海说。   “这临海还有人敢要海叔的命”常棣说。   “这次情况不同。”段海听他绕话顿时急了,走过去两手压到了桌子上说:“看到我和你父亲过过命的份上,这次怎么也要救你海叔一命。”   常棣笑了:“行啊,钱多少都没有问题。不过在钱之前,我想给海叔看个东西。”   说着他拿出手机点开了一段视频。   段海顿时眼睛都直了,这视屏上不是别的,正是昨晚上在港口仓库的!   里面清晰地传出对话来说:“你是鹰爷的功臣。这些钱算是犒劳你帮他除了常靳的,那这些钱去救你儿子吧。”   “不,不!这,这!”段海全脸变白,极力想要辩驳可又不知道从何辩起。   这是周厉给我的。”常棣看着他说。“他说你敲诈他。”   段海的眼睛顿时瞪大了,随即失态喝骂道。“这个畜生,不给钱还卖了我!”   常棣咧开了唇:“他是畜生,那你又是什么?”   段海恍然抬起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面。庞然身躯,却在瑟瑟发抖,脸上横肉经脉都在绷紧中抽搐:“常,常总!我,我是鬼迷了心窍,是周厉他逼我这么做的!是他在赌场给我下套!是他教坏我儿子!是他逼我给靳哥打电话,也是他找了车去撞死靳哥!我,我都是被逼的!”   常棣一言不发,站起身几步就走到了段海跟前,随即照脑袋狠狠踹去一脚。   段海不敢反抗,实实在在受了这一脚,随即如狗一般,用四肢爬到了常棣脚边:“我对不起靳哥!我他妈也是个畜生。但是我真的只是打了个电话!其他什么都没干!是周厉要报复浩然,我可以去指证他,我将功赎过!”   常棣垂下眼,盯着段海的瞳孔凝结成冰。也许他曾经因为父亲的一些行为一度不满,但是从未恨过。常靳在他心里一直以来就是最为尊敬和崇拜的人。可就因为段海,一场车祸就要了父亲的性命。   “你去自首,指认周厉。有警察在,你不至于死。”他说。   “我去自首,我去自首,谢谢常总,谢谢常总。”段海连连磕头说。   常棣扭过脸,并不想再看他一眼。心中的怒火根本就算把段海碎尸万段只怕也难以消除。可毕竟他的真正敌人只有周厉,为父亲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了。   死者不能复生,活着也未必好过。灰蓝的天边有积云滚滚,似乎一场暴雨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最近好懒好懒...   ☆、陆警官   大雨果然在将段海移交到警方手里之后翩然而至。   常棣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边看着室外。天是黑压压的一片,透明的雨线一丝又一丝淋到玻璃上,擎天大厦冰冷坚硬,一切看起来如同世界末日。   “又下雨了,我就说最讨厌下雨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契忽然站到了他的身边,手插在西装口袋里延伸着常棣的目光看向窗外。   常棣斜过眼睛看向他,不自觉眉头又锁了起来。   李契转过脸冲他一笑:“这大概是爸爸在天有灵吧,知道他的两个儿子为他报仇了。”   常棣沉下了目光,却没一丝愉悦之意。“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了么。”   李契明白他语意里那点说不出口的苦涩,伸出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我妈以前说过,爸爸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明恩怨,通事理。他一直都把你当成骄傲,这跟那点DNA没关系吧。”   常棣侧头看过来一眼,勉强扯动了一下嘴角:“你妈说的挺对。”   李契坐没坐相地半躺到了常棣的真皮老板椅上,上身搭一边,脚搭在另外一边,转了半个圈,仰头看向他哈了一声:“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看,我中文学得不错吧。”   常棣的眼神变得很复杂,终究伸出手碰了下李契额前几缕头发。   李契觉得他这样子大概是歉疚了吧,不禁笑了说:“我可不说你负心,你挺对得起常家的。”   这一句提醒了常棣,他正要开口说话,被李契一个手势止住。   “你安心在总裁位置上坐好吧,这个位置只有你能胜任,不要浪费爸爸的苦心。你要真打算赎罪补偿什么的,就帮我多赚点钱吧。”   李契说完这一通,忽然抬头啄了一口常棣停在他额上的指尖。   “你对不起我,知道么。”   被唇碰触到的指尖微微发麻。常棣注视着那张唇,将手指压摁在了那点柔软上。似乎将要发生的事情可以预计,却无法抗拒。李契的舌头缠了上来,吮住了手指。眉目半阖让长睫毛从内双眼皮完全放了出来,一下一下的颤动,指尖的那一点麻意也不断往全身往心里扩散。十指连心一点不假。   常棣的手在一个颤抖后拔了出来,整个托住了李契的下巴。李契看向他,唇边还带着润泽微微分张着。   不自觉中,两个人的距离已经越缩越短,呼吸都碰撞了上。然而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却不适时地响了起来。   常棣的面目僵硬了一下,李契的眼睛却一眨,近在咫尺地唇勾起了笑容。   他勾住了常棣的脖子“接电话吧,常总。”   常棣没好气地冷看了他,伸出手臂捞了电话。   在这过程中李契坐了起来,打量起常棣接电话的神态。常棣自知身边有个火辣辣眼光在盯着自己,但是却只能专心于听筒里的声音。在他挂下电话后,面目已经变的严肃,说:“警察要来做笔录。”   李契耸了耸肩,表示没有问题,想了一会又说:“警察现在行动应该是保密的吧,我怕周厉那老狐狸稍有风声就会跑路。”   “这个自然。”常棣说。   李契点了点头。   “那我让他们进来了。”说完常棣又拿起电话,向办公室外的秘书说了一句。   很快门就被推开,在女秘书的引导下三个穿便服的警察走了进来。女秘书现在已经熟知那位不守规矩的乱闯男人就是总裁的弟弟,并且发现在稍微打理后竟然也是个超级帅哥,所以更加认同了总裁弟弟血统。对于李契坐在总裁位置上的事,也丝毫不觉得奇怪。只是警察却有些弄不清,在对视了一眼后,一个人才一边展现了□□一边说:“这位是李先生,这位是常先生对吧。今天有人来警察局自首,承认雇凶谋杀了常靳先生,所以想请二位分别做个笔录。”   “对,我是常棣。”常棣说:“笔录没问题,我们一定配合。”   他再看向李契,却发现李契的目光一直盯在其中的一位警察,而那位警察也正看着他。   “李契。”常棣低唤了一声。   李契这才反应过来,笑着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做笔录是吧,好啊。去哪里?”   常棣对秘书说:“带警官和他去会议室吧。”   女秘书微笑点了头:“是,常总。李先生,请随我来。”   李契目光直视着门口不再东张西望,径直就往外走。而那位看着李契的警官却一直没有收回目光,也转了身跟了上去。   雨还在继续如瓢泼,会议室里开了灯,感觉犹如已经到了夜里一般。李契在门关上以后就转了身,面对着那位警官说:“陆警官。”   陆征听到这话立刻再也不绷不住面色,无法克制心里早已起伏的波澜,说:“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李契看了他说。两个人毕竟曾经那么亲密过,他又怎么认不出来呢。李契也一直觉得自己是亏欠陆征一个答案的,不告而别实在是太过残忍和不负责任。   陆征笑出了一声,这笑里浸满了苦与自嘲:“那时候,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失忆?所有都是你骗我的?”   “是,我骗了你,当时我的确没有失忆。”李契面对自责无法否认,他说:“我是被我爸爸常靳赶出门的,有家不能归。以前的事我没有办法开口,只能骗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除了这件事,其他的我都没有说谎。”   “难道其他不是建立在这之上的么?”陆征露出了些愤怒神色,可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只好硬生生将那些情绪压下。他一下翻开本子,看了一眼李契说:“那么我问你父亲常靳出车祸当夜你和谁在一起?”   “你。”李契吐出一个字。   陆征眼睛睁大了,手上的笔没有办法再记录下去,曾经自己最爱最贴心的人现在却全然是个陌生人。但是当李契说出这个字,又将过往种种都联系了上。   李契吸了一口气,缓缓地似追忆般说“我被赶出家门的当天晚上,在巷子里遇到了几个小流氓抢劫。父亲给我的钱还有护照都被抢走了,而那时候我遇见了你。我在昏迷中被人所救,但是对我父亲车祸的事情一无所知,只当他不要我了,所以凡是关于常氏的消息都刻意回避。直到……情人节当天,我在包装巧克力的旧报纸上看到了……我父亲去世的新闻……。”他声音开始有些哽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目光里沉浸着巨大的悲哀,看向陆征。   陆征还在回忆着过去,这时候他才明白李契当时的一些异常竟然是这样的原因。愤怒忽然无踪无影,涨满胸腔的都是自责和无奈。他自责为什么那时候无法看明白李契的心事,而无奈的是,李契竟然什么都不愿意告诉自己。   “所以……你离开了?”很久他才平复些,艰难的平铺直叙。   “嗯。父亲死了,儿子总不能充耳不闻。”李契说。   “你怀疑父亲是他杀不是意外?”陆征问。   “并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离开临海市后我去了长宁,在酒吧里打工。然后遇到了周厉……。关于这事,也是最近才知道。段海贪得无厌向周厉要钱,周厉不肯给他。”李契说。   “你亲眼看到的?”陆征问。   “是啊,在长宁的夜色酒吧,也是机缘巧合被我偷偷听到了。”李契说。   “你为什么要给周厉做事?而且你是常靳的儿子,他为什么要留下你。”陆征有些闹不明白的问。   李契笑了:“他想要我对付常棣,而我也想。”   陆征皱了眉头:“为什么?”   “我和常棣从小关系就不好。他耍手段让爸爸赶我走,我想报复他。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李契垂了眼睛说。   “那现在呢,你们关系又和好了?”陆征问。脑子里却忽然想起了曾经在李契身上见到的那些伤痕,不由自主地就产生了一些荒唐的联想。   “算是吧。”李契笑了笑:“兄弟间记仇不能记一辈子吧。”   陆征沉默了,只是在纸上写着些什么。李契不说话,只看着他。一段时间后陆征终于停了笔,长呼出了一口气。   “你要结婚了吧,我记得上次在餐厅遇到你。”李契说。   陆征有些难堪地皱了眉:“是……,不过又接了这个大案子……。”   “那还是要先恭喜你。希望案子能尽早结束,我爸爸不能枉死。”李契说。心头有些酸涩,但是他知道很多事情过去了就只能当它过去了,再也回不来。   面对这样的祝福陆征有些无措,很多话想说但是都不应当说。那时候他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来消除李契的离开带来的痛苦,其实那些痛苦根本就没有因为时间而淡化。它们只是都隐藏了起来,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一个人安静时还会胡乱往外冒。   “……谢谢。”半天他才挤出这么两个字:“那你呢?有朋友了?秦律师?”陆征问。   李契晃起脑袋,笑说:“我高攀不上他。有周厉在,我睡不安稳,你早点帮我解决他。还有我手机里有一段录音,是关于他名画制假的。虽然是偷录的做不了证据,但是我想你帮我查查这条线。周厉在警察机关的也有势力吧,我真有点担心啊。”   陆征点了点头,他知道周厉这块骨头很难啃下,要啃就必须快准狠,时间长了一定会节外生枝。还好,现在有证人在。   “交给我吧,我会将他绳之以法。”陆征说。   李契笑了:“那就好。有你在我放心多了。”   陆征听了这话是又暖又酸,他有想拥抱李契的冲动,可是却迟迟无法行动。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副总   傍晚时分雨已经渐渐小了,天空是澄净的灰色。李契和常棣站在办公室外的电梯门前送走了陆征和其他两位警官。   转身回办公室时李契边走边问:“警方怎么说?什么时候可以抓周厉?”   “他们的意思是顺藤摸瓜将周厉的公司一锅端。”常棣说。   “那岂不会是夜长梦多?我怕周厉要开溜。”李契在沙发上坐下有些担心地说。   “本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给他们一点时间。”常棣走到办公桌前,将几张文件放进了公文袋。   “他还问我要两个亿呢,待会他问起来我拿什么给他?”李契歪在沙发上遥遥看了常棣一眼。   常棣皱了眉头:“他还真是狮子大开口。难道他会觉得你在我这值得了两个亿?”   李契耸肩:“我也觉得不可思议。钱没有,随便给我个位置先坐坐,做个样子给他看。”   常棣思忖着抬了抬眉头:“那你明天就来上班,我让他们在隔壁给你安排个办公室。”   李契笑了:“好,不过可千万别真安排活儿给我啊。”   “懒不死你。”常棣骂了一句,拿了西装外套走出来,看了李契:“今晚回家吃饭。”   李契在想了一会以后点了点头:“那就去吧。”   常棣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李契却垂着眼不太上心地站起身往外走。   室外雨已经彻底停了,洁净的晚风里有一丝丝的秋意。回常氏庄园的路很熟悉,但是李契第一次体会到了回家的味道。好像阔别多年,这是第一次回家。   曾经的主人走后一切未变,只是院子里花木长得更加繁盛了起来。郁郁葱葱,在雨过天晴后的微光下扶疏着。   李契与常棣一起下车,孙易微笑着迎接他们。   李契有点恍惚,好像回到了第一次从日本来到这里的时候。谁说那时候他心里没有过一丁点期待,对父亲对兄弟没有过丝毫的幻想呢?只不过还没生成为肥皂泡就已经在措手不及间破灭了。   吃饭的时候,曾经常靳坐的上桌是空着的。李契与常棣如以前一样面对面坐着。仆人在上完菜倒完酒以后就离开了,餐厅里就剩下他们两个。   李契坐在椅子上忽然有些局促不安、东张西望,大概以前一些不好回忆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在这个氛围下他还不习惯与常棣这样对坐着。   “怎么了?”常棣盯着他问。   李契笑了笑,答非所问地说:“简菲呢?她今天怎么不在。”   “你很希望她在么?”常棣垂下眼睛,端起红酒喝了一口。   “和未来嫂子联络感情不行?”李契说。   常棣皱紧了眉头,盯向了他,而那人眸光里却是一片沉静,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揣测不到。   看过了许久以后常棣才说:“她拍戏去了。”   “这样,又要有新作品咯。”李契端起饭碗开始往嘴里扒饭,夹点菜就吃下一大口,接着又一口没歇气。   常棣的动作慢条斯理,可忍了一会后他受不了了,放下了碗筷:“你慢点吃,行不行?”   李契呛了一下,腮帮子里还鼓鼓得咽不下吐不出。常棣没好气看他一眼,却站起身绕到他身边将水递过去。李契抱住了水咕咚咕咚灌下去总算是平缓了长吐出一口气。   “李契。”常棣忽然叫了他。   李契“嗯?”了一声抬起脸,而这一抬却迎上了常棣的唇,在懵懂恍然地情况下就被吻了住。不知道怎么这次地下意识竟然是推拒,可手并没有使多少力气,常棣的舌头已经在自己的嘴中长驱直入。左右上下地撩拨到不行,李契才终于像是下了决心一样的回吻了过去。   一收到回应的讯息,常棣就把他从椅子上抱了起来,手肆无忌惮拉开拉链地往里面摸。   李契心智已乱,但是终究还有一丝理智存在,混混乱乱地去捉他的手,“这儿……不行。”   常棣听了这话果然住了手,毕竟餐厅没门没墙的确不是个合适地方。   随后吃饭的时间变得沉默,两个人都不说话了,甚至都懒得再看对方一眼。直到后来常棣迅速吃完饭起身,才在临走前转过背对李契说:“你也过来。”   李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放下了碗筷,身体从善如流地跟上,心里却有点莫名地犯嘀咕。   他抱着那么点自己都难解释地情绪上了常棣的床。仰躺在柔软的被单里,仰看着正在为自己脱衣服的人。悲伤的情绪莫名其妙地窜了出来,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眼眶就湿润了。   可泪水毕竟没有流出来,在常棣进入并且抱紧他的一刻,李契闭上了眼睛。身体仿佛可以释放出热量,将那点眼泪蒸发得全无。常棣吻他的耳朵吻他脸侧,身下也颇有耐心,绝不是以往的鲁莽。   “怎么了?”他问,李契身体的僵硬和以往很不一样。   李契皱了一下眉头,微弯了唇角。他其实怕常棣问这个,因为自己也答不出来。所以伸出手臂将人的肩胛搂抱紧了,在那耳边说:“用力,干死我。”   常棣身体一僵,李契的话已经直抵了大脑并让它产生了反应。腰上的肌肉缕缕绷紧,再无保留和克制全部遵从地照办。   李契猛然掉进了极乐的漩涡里,像从前一样不需要再去思考任何。过去未来都不用再去考虑,只要贪享这一刻的快乐就好了。   这一夜也不知道颠颠倒倒了多少回,李契把所有的存货都一股脑地吐尽以后就睡过去了。   满床乱七八糟,常棣想把他弄醒来至少去洗洗,可是怀里的人睡得安稳又舍不得了。他把李契慢慢地揽抱了住,低头做研究似得盯着那张睡颜。怎么看都是极讨人喜欢的一张脸,若他不是爸爸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自己绝对不可能讨厌他甚至伤害他。可现实就是这样,从李契出现就一次次往自己心里头扎,每次都戳中他的软肋。而就是因为这样,两个人才越缠越紧,剪不断理还乱。   缓慢地摸着软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以大亮,常棣下意识地用手臂向身边搂抱了过去却扑了一个空。这一下,他完全彻底地惊醒了,还以为自己昨晚只是做了一个梦。而仔细听,从浴室里却传来了潺潺水声。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似得,在床上坐着发呆。没有一会李契腰间缠了个浴巾,湿哒哒地就站在了跟前,并把手里的一块干毛巾扔到了他的头顶:“你快去洗洗,今天要带我去公司上班呢。”   常棣琢磨了一下这话,好半天后才恍然是昨天自己亲口说的。他摘下毛巾站了起来,经过李契时顺手将他胯间的毛巾抽走了。   “你做什么!”李契暴跳起来,可光着的姿态实在让他不好动作。   常棣就这样笑了,什么也没说地走进了浴室。   去公司之前,常棣先带李契去西装店里换行头。来不及定做,也只有选现成的。   李契看中一件灰色细条纹的,从试衣间出来他用征询意见的目光看了常棣。常棣皱了眉头,抬手晃了晃,意思是这件不行去换了。李契却开始在镜子前照了起来:“不好?我觉得还行。”   常棣复杂神色地看了他,继续摆了摆手。   李契无可说,只好拿了店员递上的另外一套重新走向试衣间。他转过身,常棣目光落在了那个背影上。这西服太修身了,腰细成了一捻,屁股越发勾勒得挺巧浑圆。昨晚他是什么都见过的,此刻便可以一眼看穿了那布料。穿着这身绝不合适在公司出现。   一番捯饬以后李契终于穿戴好了。中规中矩的一身,系宝蓝色领结,有漂亮的脸蛋在穿什么都好看,帅气程度足以和常棣分庭抗礼。李契嘴上没说,可心里也在暗自较劲。   两个人进公司的一刻,吸引了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女人们张圆了嘴,常总的魅力本来就在全公司风靡遐迩,这时和他并肩进来的帅哥又是谁,难道说就是报纸上所写的常总的弟弟?八卦消息,顿时就飞满了天。成了午餐休息时议论的话题。   李契脸上带着笑一直走进了电梯才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有这么好笑?”常棣纳闷问。   李契忍了些笑,抿住嘴,可又笑漏了一声说:“我觉得,我就是个演员。不过在我扮演的所有角色中,这一刻感觉最好。”   “傻。”常棣在电梯门打开时丢下一个字。   “那是你。”李契跟上迈出门,却吓了一跳。   原来常氏的文职人员已经列在了电梯门两边,一见李契都弯下了腰齐声说:“欢迎副总。”   李契被这盛大的架势弄的简直有些举足无措,他克制了一下情绪,回行了一礼说:“谢谢大家,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常棣看他这煞有其事地还挺像个样子,一摆头说:“走,带你去看看你的办公室。”   李契在众人的视线里往里走,一颗心也兴奋异常地噗通乱跳。直到进了办公室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怎么也不告诉我?”   常棣微微一笑:“办公室还满意么?”   李契看了过去,眼前自然是宽敞洁净辽阔。而最吸引视线的却是桌上的水晶台上写着的是他李契的名字。而办公桌后的椅子,也分外眼熟,似乎就是常棣办公室里的那张。   “这是爸爸用过的,现在给你了。”常棣说。   李契下意识地摸了手指上的蓝宝石戒指,这一刻,似乎常靳真的光临现场。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娃哈哈果奶,酸酸的,甜甜的~~   ☆、吃醋   第一天就翘班似乎不太合适,李契只有耐着性子坐在位置上。由于无所事事,目光很自然地就往一边移了过去。一墙之隔,玻璃的对面就是常棣。不管李契想不想看他,视线里却一直有他。看他翻看文件,看他写字,看他与人交谈。这一些都是常棣工作时的常态,而李契却像是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他没有见过这样常棣。   办公室里阳光充沛,李契的背上暖烘烘的,而常棣也是在同一片阳光里。这时秘书过来为他放了窗帘,而常棣也放了手中的东西,靠坐在椅背捏了捏眉心,然后转过了脸。   目光相汇,李契笑了一下,常棣也是一笑。一人在阴影里,一人在阳光下。   上午短暂的时间很快过去,常棣在处理完一些日常事务后就起身朝李契办公室走了过去。一道玻璃门,正好相通。   “很无聊?要不要找些事情给你做?“常棣坐到了皮椅上,看着对面正在百无聊赖玩着手机游戏的李契。   “别,就让我无聊着吧。”李契抬眼看了常棣。   常棣无奈地笑了,他也知道李契根本就做不来公司的这些事,不过如此诚实并且毫无学习欲望的人也是少见的。   “那去吃饭?“他说。   “行,我先去个洗手间。”李契放下手机,起了身。   常棣坐在椅子上,目光看向天朗气清的窗外。只过了一会,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亮了屏幕。他没有伸手,只是垂眼便看到屏幕上秦悦发来的信息。   “一起吃饭吧。”   常棣皱了下眉头。而这时李契已经折了回来   “走不走?”他站在门口说。   常棣走过去并将手机递给李契:“有你的短信。”   “哦?”李契接过来,点开屏幕看了然后脸上流露出了一些犹豫,并没有立即回复。   “你和他去吧。”常棣说。   “算了,我和他说没空。”李契将手机放进了口袋。   常棣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任何话开始往前走,可浑身寒意散发让李契一瞬间就感受到了。李契站在原地,咧咧嘴笑了出来。   中午一餐饭常棣一直脸色不佳,李契则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丝毫不影响胃口地吃了个饱。他觉得常棣这些情绪来自于男人本能的占有欲和自私,外加这人每次和秦悦一遇见,两个人就都成了斗鸡,好像恨不能把对方的眼睛给啄瞎了似的。   下午常棣开会,李契出了公司和秦悦见了面。   海滨公园,两个人沿着阳光下的海岸走了一会。   “我回常氏了。”李契说。   “打算子承父业?”秦悦问。阳光晃得眼睛有些真不开,他看不清李契。   “暂时的,毕竟我不是哪方面的材料。”李契笑说。   “那你未来什么打算?”秦悦说。   “还没想好呢,还有一些事没处理完,到时候再说吧。”李契笑了看他说。   “过段时间,我想出国继续深造。不然,你和我一起去吧。”秦悦停下脚步,试探性地问。   “出国?”李契没有接过秦悦的视线,而是将脸转向大海,慢慢走到了栏杆边。波澜不兴,有白色的海鸥逐着白帆而飞。   “我们可以去法国,我学法律你继续学画。”秦悦走到了李契身边说。   李契笑着说:“我考虑考虑。”   “那你好好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告诉我。”秦悦认真说。   李契沉默中点了头,眼眸里映着海浪光斑,星星点点。   与秦悦分开,李契没有回公司也没有回常氏庄园,而是去了周厉给他的公寓。毕竟在这么个关键时刻,他还不能引起周厉的任何疑心。   谢霖给开的门,眼睛里满是诧异,脱口问:“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李契撂下一只鞋子,手撑着墙去脱另外一只。   谢霖大概察觉到自己失言立刻沉默地蹲下了身,为李契把皮鞋拔了下来。李契带着略微疲惫的笑看了他一眼,然后穿上拖鞋懒洋洋往客厅走,最后噗通坐进了大沙发里。   谢霖给他倒了一杯水,将玻璃杯放在了茶几。   “你坐下。”李契忽然开口说。   谢霖疑惑地看了他。李契目光也看着他,落下一只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这时谢霖才挪动身体缓慢地在李契身边坐下。高大的身体架子将沙发压得微微陷落,而衬衫的下的肌肉似乎都保持着绷紧和拘谨的状态。   李契不管他那么多,搭上两条腿在他身上,身体侧倒在沙发的靠垫上闭了眼睛。这一觉就睡到了天黑,谢霖一动不动坐着所以灯也一直没开,房间里晦暗一片。   虽然醒了,李契却依然保持着旧姿势,两个相持沉默着又过了好一会,李契才在黑暗里突然睁亮了眼睛,盯着天花板问:“如果不再为他做事你想做很么?”   “我没有想过。”谢霖回答道。   “那在跟着他以前呢?你最想做什么?”李契问。   谢霖扭转了脸,看向李契。房间里漆黑着,只有窗外的灯光照进来给那张脸勾上了轮廓。他看着,视线就不再离开。忽然他感觉一只温热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断指处。   呼吸立刻就制了住,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最后是李契的手机震动打破了安静,是常棣打电话来找他。李契从口袋中摸出电话,翻身匆匆就走到了露台,拨了接听键。   “你在哪?”电话一接通,常棣就在那头劈头盖脸地问。   “在家啊。”李契说。   “我现在就在家。”常棣加重了些语调。   “哦,我说的这边。”李契笑说。   常棣沉默了一会,才说:“以后记得先给我电话。”他说完还没等李契开口,就把电话给挂了。   李契听着嘟嘟声愣笑了一下,看着了手机屏幕。   第二天早上李契大早就起了。洗澡、穿西装、打领带,非常称职地打算去上班。可就在他坐在餐桌前喝掉最后一点牛奶的时候,谢霖忽然接到了电话。他拿着杯子看着谢霖,见那一脸表情就知道对方一定周厉。周厉,周厉,现在一定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岌岌可危了吧。   李契陷入沉思,而谢霖已经挂了电话回过身来说:“老爷子叫你和他一起吃中饭。”   李契放下手中的杯子“哦”了一声,在沉默了一会笑说:“那我现在先不出门了。中午你送我过去。”   “好。”谢霖说。   李契吃完早饭后就脱了西装,坐在沙发上给常棣发去了短信:“中午周厉叫我一起吃饭,请假一天。”   过了半分钟,常棣回来了短信:“不批。”   “那我旷工。”李契回复。   “扣工资。”常棣回道。   李契笑了,可笑里又有些忧心。   中午终于到了,谢霖将李契送到了一家装修豪华的饭店。李契踩着软地毯进去,在一间包厢里见到了周厉。周厉正坐在主位上和身边的一个年轻女人说着话。李契一进来他便转了头笑说:“李总,你来了。”   “不敢当。”李契被他‘李总’那两个字弄得有点心惊肉跳地。   周厉用夹着雪茄的手稍指了身边的女人说:“这是常氏医药的副总,李契。年轻有为的很啊。”   女人笑了,嘴唇弯成了一道丰润的弧线看向李契:“李总,你好。我是Dasiy。”   “Dasiy是我的干女儿,刚刚从澳洲回来。”周厉笑看着李契说。   李契脸上微笑着,坐上了席位。一张圆桌,其他椅子依旧被收走了,只剩下Dasiy身边的一张。   一坐上,一股独属于女人的芳香就飘了过来。而垂着的目光很自然就看到了那从紧裹着的红色短裙下露出白皙大腿。   “李总在临海生活了这么久,应该对临海很熟了吧。”吃饭时Dasiy对李契说。   “一般吧。”李契说。   “我在国外生活太久了,回来连路都不认识了。刚才开车来都迷路好久。”Dasiy笑着说,语气语调带着小女人的娇俏和温柔。   “让鹰爷给你配个司机。”李契不解风情地回答。   “我不喜欢司机,总有个陌生男人跟着有什么意思。”Dasiy说。   “李契,你开车陪陪她。正好长宁和临海你都呆过。”周厉忽然说。   “我?”李契一愣看了周厉又看了那女人更是觉得奇怪了,他连忙说:“其实我也不熟,都是谢霖开的车。”   “哎呀我想就算和李总一起迷路也是让人高兴的事。”Dasiy笑说。   周厉笑了:“我可没见我这宝贝干女儿对别的男人说过这话啊。李契你啊就不要拒绝了。”   李契皱了眉头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再看了那女人,分明感受到这一切根本就是周厉安排好的。是怕自己回了常氏不好控制,又想弄个“干女儿”来想连自己的婚姻大事也一起操控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夜还长得很呢   李契无比狂躁地坐在黑暗无比又让人眼花缭乱,震耳欲聋却又一句也听不清楚的酒吧卡座沙发里。   陪了周厉的干女儿一天,他的忍耐限度也到了极限。下午是兜风加逛街,Dasiy穿着十厘米以上的细高跟踏遍了几乎所有商场的各个角落。   女人试衣服,李契则烦躁到要抽烟。偏生那个女人还丝毫不顾及其他人的目光,露着雪白的背,婀娜多姿地勾着手指娇媚地要李契为她拉上身后的拉链。而李契目不斜视,手不抖心不跳就将拉链拉了上。   所有女人的身体只会让他联想到一个人那就是母亲安菲萨。大概因为职业和精神状况的关系?母亲从他小时候开始就丝毫不避讳在儿子面前展露自己的身体。雪白的,丰满的,还有卷曲的金发零落在上面。对于李契来说,世界上的女人也仅有她而已了。   Dasiy在舞池里跳舞,夺目的射灯晃照在她细白的腰,丰润的乳还有娇媚的面容上,但是那真的不及安菲萨的十分之一。   李契闷喝下了半瓶啤酒,而Dasiy也在这时候缠了上来。她的身上有香水还有汗水混合的味道,极近地贴在李契身上:“陪我去跳舞啊,一个人坐着多无聊?”   “我不会跳。”李契闭着气,眼睛里厌恶已经要流露出来。他拿下Dasiy的一只胳膊,说:“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现在就回去?你也太着急了吧。”Dasiy噗嗤一笑,眼波流转。   李契不禁立马皱上了眉头,冷冷说:“你继续跳,我去上个洗手间。”说完他将自己从沙发和Dasiy怀抱里拔!出来,一头扎进了群魔乱舞地人群。   洗手间里混杂不堪,充斥着各种难闻的味道。他掩上一扇门,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快没电了,仅存的一线红色电量让他总算是发出了一条两个字的短信:“快来。”然后瞬间黑了屏幕。   李契眼睁睁地看着手机没电,气急败坏地一脚踹上了门。他完全无法预计常棣仅凭着这两个字会不会来,找不找得到自己。   他在洗手池对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冷水刺激皮肤,内心里勉强维持了些镇定后这才走了出去。   Dasiy没有去跳舞,还坐在沙发而身边却多了一个人,竟然是周厉。   李契所有的神经都绷紧了,几乎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压抑着眼睛里的愤恨,站在了周厉身边说:“鹰爷,你怎么来了?”   “刚忙完,正好顺路过来陪陪我干女儿。”周厉拍了拍Dasiy的手背,用豹子眼睛盯了看了李契说:“怎么样,今天他陪你玩得还开心么?”   “还不错,晚上我们还看了电影。”Dasiy笑看了李契说。   “你开心就好。”周厉笑了一声说:“来,你们两个一起陪干爹喝一杯。”   李契微拧着眉头,这人话里的涵义似乎已经十分清楚。娶了Dasiy,自己就是周厉的干儿子干女婿。而娶不娶他自己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喝桌上的酒他不敢喝,但是更不敢不喝。因为目前看来周厉大可以现在拿出枪抵住他的脑袋。   “我酒量不好,醉了只怕出丑。”李契说。   “女人都没说怕,你一个男人还怕喝醉?”周厉笑了嘴上语气却没有一点说笑的意思。   Dasiy把酒递到了他的手边:“来嘛。”   李契没有办法,只好拿了那杯酒灌下了肚子。然后是连续的两杯,李契感觉手指尖和脑仁都开始发麻。在混乱中留存的唯一一丝清明还是在想常棣。周厉在,他又开始担心常棣会和这人直接撞上的话该怎么办。   “不行,真的不行了。我想找地方躺躺……。”趁着还没完全醉过去,李契半倒进了沙发里说。   周厉笑了一笑。   Daisy的芬香肉体很快就靠了过来:“别在这睡,我扶你到床上去啊。”   “床……床……”李契嘴里嘟囔着,微弱的意识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任由Dasiy的摆布。   “搂着我啊。”女人的声音响在了耳边,而自己的胳膊也被搭在了那个身体上。与那具肉体一贴近,李契在昏沉中也兀然心悸了一下。有一种感觉,从骨子里钻了出来,让他的血和肉越来越热。李契简直有点不敢相信,强硬克制想把这种身体变化压制下去。可是一切反抗都只不过是抱薪救火,连呼吸他都控制不了了。   “跟我走啊。”这声音无限的放大,像是从其他世界传过来的,让听到的人跟着亦步亦趋。   恍惚间似乎到了酒吧外头的大街,有凉风在嗖嗖地吹,而越发显出皮肤上的火烫。随风飘来的女人芳香都成了勾引。沸腾的热血像是要把血管冲破了。   而就在这时,常棣仿佛是从天而降一般。等李契闻声勉强抬起眼睛就已经看到他在眼前了。   “周总,请把李契交给我吧。”常棣面对着周厉,稳稳地挡住了已经打开的车门。   “哦?”周厉额头上一根神经跳动着,颇有些意外地打量了他:“这不是浩然的常少爷么?怎么百忙之中会有空来接这个私生弟弟?”   “我既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了他的身份,无论是不是私生子,我作为兄长都必须对他负责,对吧?”常棣说。他目光是看着周厉的,可余光却在李契的身上。从收到短信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紧张状态之下,要找到李契,要将他带回去。   “可我听说李契和你有私人恩怨,就这么交给你,我不放心他。”周厉说。   “不然问问他自己的意思?”常棣转向了烂醉在女人身上的李契问:“要跟我走么?”   李契此刻的精神很清楚,他努力地要说出话,可舌头僵硬发出的音节完全事与愿违。   “……要。”一只手很努力地在向常棣伸过去,却只挪动了一分就垂了下去。   周厉看了一眼李契,说:“你就别为难他了。再说这是你弟弟女朋友,作哥哥也管不到弟弟谈情说爱吧?”   Dasiy笑看了一眼常棣,点了点头叫了一声:“哥。”   常棣紧了头皮,因为就连李契本人也极少这么叫过自己。而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居然顶着李契女朋友的头衔叫自己“哥”?他冷笑了一声,不再废话地一把握住了李契的手将人拽进了自己怀里。   李契就感觉身体一栽,然后完全被常棣的气息包围了。痉挛,发抖,身体在克制下有了更大反应。可现在总算是安心了,只要常棣在,只要他能将自己带走。   “都是男人,周总不会不知道什么叫逢场作戏玩玩而已。”常棣看了一眼周厉,抱起李契就往车的方向走。   周厉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紧盯着常棣的眼睛却毫不避讳地射出了凶光,心中杀机油然而生。   常棣将李契塞上自己车,踩下刹车风驰电掣而去。   狭窄的车内,李契的喘息声渐重,充满了一室。   “忍忍,很快就到了。”常棣抬眼看了后视镜里的李契说。而李契整个人已经横倒了下去,他就是忍得憋得太难受了。两只手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揉搓自己身体。拉扯着衣服,辗转反侧在车后座上演起了脱衣秀。   常棣发现刚才这话还是用来告诉自己比较好。他皱着眉头,紧握着方向盘,一脚踩下了油门。   从市区到常氏庄园只用了四十分钟,汽车是狂飙到了极限,常棣亦是。抱李契出车时,这人已经把自己裤子脱得差不多了,只是手上无力所以找不到门道。常棣一抱,他就两手两脚地缠紧了上去。   孙易一看到这架势,就连忙把其他仆人给哄散了开,自己也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李契对常棣连吻带咬,常棣对李契连拖带抱。才在客厅就走不动了,双双滚在了沙发上。   “李契…。”常棣从李契唇舌中夺出了一口呼吸叫他。   “嗯…。”李契迷迷糊糊地瘫在金色沙发里,因为失去了依靠而睁开了一线眼睛。衣服不翼而飞,在客厅强烈光线下身体雪白到晃眼,只有一根硬邦邦红彤彤地家伙显眼地抻立着。   常棣的喉咙一瞬间就干涸了。若是自己没及时赶到,天知道今天晚上要发生什么,偏偏眼前人神志不清只是一条发情的公狗。怒气和欲望冲击相撞在一起,想把人吊打更想一口气将他干死到底。   他落下一巴掌拍在了李契脸上,逼近了问:“还知道我是谁么?”   李契笑扯了嘴角,眼睛里是迷离的光,嘴里虚吐着单个蹦词:“畜生……,人渣……,哥…。”   常棣被逗笑了。这会他一点都不急了,决心把沙发上任由处置的人玩个透彻。手刺溜抽解下领带,笑微微地把李契的手给帮了,一边说:“那这次我决定不当畜生。”   李契一愣,莫名其妙地动了动脑袋:“你……你做什……快点……。”   常棣忍着笑,慢条细理地吻上了他,唇舌细致入微要把口腔里的每一寸都照顾到。而手掌更是开始在光滑如缎地肌肤上游走。   李契本就是一团火,现在更是受不了。几乎就要叫出来,身体颤抖,身体里面也在颤抖。   “别,别亲了……快……。”他唇角滴流出晶莹的涎水,上身因为常棣在他胸前的舔卷一抽一颤。   常棣兴致盎然,这一夜还长得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恶魔      李契需要一场粗暴的对待,可常棣却细致入微。在亲吻和抚摸间他感觉常棣温柔得简直不像本人。这个人多可恨,就连温柔也能让人抓心挠肝的。   “李契……。”常棣埋在他耳边喊他。可后来说什么,李契根本听不清,他已经被夺走了神智。有灵活的手指打通了他最舒服的关窍,电流窜遍了全身让肌肉一阵阵颤栗。   这一切其实并不陌生,在方浩死后的那段时间里他依靠常棣注射的药物,逃避着精神上的负罪感,却让身体和灵魂沉沦进了这巨大的愉悦感里。无可否认常棣对他来说有这致命的吸引力,可就是这种吸引才更让那恨火上浇油。逃离不开,所以干脆毁了他。用折磨别人与自我折磨的手段,去消磨那无法控制的心。   而李契的那张脸上的表情越是舒服销魂常棣越是恨得牙痒痒。吻变成了咬,一口一口在白皙的身体上留下印记。然而牙齿可以陷入肉里,却进不到心里。可以操控摆弄身体,却无法打开这人的脑子看看到底在想些什么。   情爱并不是爱情,但是越分辨越分辨不清。两个人掉进了迷宫里,出不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契突然的就醒了。一睁开眼,就是一张常棣无比近距离的睡颜,呼吸都好像落在自己脸上。心脏在胸口咚跳了一声,昨晚上不堪入目的一切突然之间全部塞进了脑子。眼睛睁大了一瞬,他浑身僵硬着气都憋在了胸腔。   过了许久,一些知觉才慢慢恢复。身上很热,是起了黏汗。身上很沉,是常棣的手臂在搂着自己。而他们人自然已经不在沙发上,却是躺在房间的床上。   李契开始在床上磨磨蹭蹭,慢慢挪动着自己身体要从常棣的怀抱里钻出去。可几下动作却让常棣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这下再也动弹不得。李契夹着身体,感觉头晕腰酸还蛋疼。就在他皱着眉头默默叹气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声音:"醒了?"   "嗯。。。把手拿开,我去洗澡。"李契垂着眼睛,只盯着一块古铜色的肌肤丝毫没有看常棣一下。   常棣却没有听命令,依旧一动不动,只是低头看着他。   见人没有反应,李契才终于一抬头,一不小心遭遇了那个视线。   "怎么了?没听见我说什么?"他克制着一些狂乱的心绪,露出一个一贯无谓的笑容说。   "用完就想跑?"常棣没多少表情,手却坚持地放在原处说。   "不然?常大爷还能要我的钱?"李契笑说。常棣的意思他一百个不懂,不懂!   "早知道就把你留给那个女人。"常棣说。   "别这么无情,你也不想我被人逼婚的吧。"李契说。   常棣鼻腔里哼笑了一声:"老鹰对你可真是用尽了心思。"   "为了钱当然可以有各种方法。"李契慢慢用胳膊推着常棣手臂,他实在不习惯保持这种姿势和这人聊天。但是常棣的胳膊像是按了弹簧。推开一点又退回一点。而且不但如此,那手指还开始抚摸自己背上昨天晚上留下来的一些伤痕。   那些痕迹很深,李契知道,因为在指尖的抚触下有火辣辣的电流。没几下他身体就软了,扭动起伏着长长哼出了一声。   “还是这么敏感……”常棣在他耳畔说:"好像比以前更敏感了。"   “少废话。”宣泄过许多次,李契自然不会再像昨晚上一样,但是此时此刻更有一种慢火细炖的煎熬。   常棣狠拧了一把他的屁股,对于自己想偶尔尝试的温存,似乎李契并不领情也更不配合。他有些生气,骂人的话也自然脱口而出:"真是个贱货。"   “是啊,不贱我会让你干?”李契一把撩开了那只胳膊翻身坐起来。可刚起身,却是一阵眩晕,眉心疼得眼睛都睁不开。他虚弱着慢慢扭过头,眼睛盯着常棣却射出了一道锐利的精光来。   昨晚一切历历在目。   常棣却看着他非常温柔的笑了。   “这几天你就乖乖在家养着吧。”他说:“别再让那个女人和周厉有机会接近你。”   李契笑了:“我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要还能走,我不介意再和你来一次。”常棣把人拉回来,搂着后颈脸对脸地说。   李契身体覆在常棣身上,皮肤下头都是小小热源,相互吸引和灼烧。他笑了笑,慢慢把嘴唇贴吻了上去:“那就来啊。”   常棣盯紧了这个身上这只妖精,然后毫不犹豫地翻身压上。两个人立马又滚进了本就乱作一团的床里。此刻李契动情而清醒,一切似乎比昨夜还要好。   常棣在午后出的门,那时候李契已经在被子里呼呼地睡着。等常棣回来时已经是凌晨以后的事了。他下车进了家,在大厅里没见到李契的踪影就直接往楼上走。   李契在被窝里半睡半醒着,等熟悉的热度一拥过来就立刻醒了。   “回来了?”他感受着身上沉甸甸的重量,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看着无限贴近的人。   “嗯。”常棣拥着他不动,只答应了一声。   “怎么了?”李契用自己脑袋碰了碰他的。   “下午和警方谈了,抓老鹰大概就在这几天。”常棣说。   “哦?”李契在一瞬间也紧张起来:“证据足够了么?”   常棣笑了一声,也没回答他。   “怎么,说话啊。”李契有点纳闷,用自己胳膊顶了顶他说。   “说什么?”常棣一把将李契的脑袋摁进了枕头里开始啃咬脖子:“警察的事你别管,这几天不要去见老鹰知道么?”   “什么叫别管…。”李契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开始用力推开身上的常棣:“滚,滚,滚,洗你的澡去。我可不陪你疯了。”   常棣什么也没说,捉住脸在上面狠亲了一口后才起身去了浴室。   李契抹了一把脸,咬牙盯了那个背影:“搞什么!”他习惯于和常棣斗狠,嘴上斗完床上斗,却对这种突如其来的亲昵觉得万分不适应。   好半天才反映过来,在潺潺的水声里忽然地觉得刚才被亲的那一块似乎又热又肿起来。   “傻了?”常棣腰上裹了浴巾出来,看床上呆坐的李契把毛巾摘了扔到了他的脑顶上。   李契一把把它揭了扔远到了地上,冷看了一眼全身光溜的常棣,吐出两个字:“睡觉。”   他背过身侧躺进床,常棣从背后也躺了过来拥住了他,并且将脸都贴在了背上。   此刻李契眼睛睁了个圆。一切似乎是顺其自然,他与常棣躺在同一张床上。但是又好像不太寻常。   “喂,放开手,我回自己房间去。”李契用胳膊往后捅。   常棣没有理他,一动不动地已经呼吸沉沉,似乎在一瞬间已经睡着了。   李契煎熬地皱紧了眉头,又是咬牙又是切齿,却也保持了原本姿势不去打扰常棣睡眠。   这一晚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常棣的呼吸,心跳,还有光|裸的身体实在太近了,这一切闹得他根本无法入眠。可天一亮常棣这家伙就醒了,并且精神奕奕地开始要把李契弄醒。   “起床了,起床了。”常棣使劲摇晃着他说。   李契迷糊着死也不睁开眼睛,对于常棣的摆弄无动于衷,并且把自己身体更加紧缩成一团。   “快起来。”常棣在他耳边斥了一声,并且一只手干脆摸到李契身上,掐住了一边细小的凸起。   “我操,做什么啊!”李契无奈地打开了熊猫眼,望向了常棣。   得逞了常棣微微一笑:“一起吃早饭。”   李契脸部肌肉抽搐,抄起枕头就砸了过去:“我不吃,不吃!”常棣任由他打,毫不还手,只等人打得没力气才一下扑上捉手捉腿地将整个人抱了起来。   “又做什么……。”李契大叫。   常棣干脆地吐出两个字:“洗漱。”   李契被他弄得没辙了,一脸地呜呼哀哉,只有乖乖起了床。刷牙,洗脸,更衣,半个小时候他已经穿着俨然地和常棣对坐在了餐桌上。   还没睡醒。清晨薄透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正好洒在常棣头顶。   李契恍惚着看他,一瞬间忽然想起了从前。在东京街头,他遇到的那个以为是天使的男孩,实际上是个恶魔吧。   一想到这他开始不由自主地开始狠狠咀嚼口中的面包。好像要把面包当做常棣的肉和骨头都啃烂了吞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520特别放送=。= 甜蜜秀恩爱的一章。   ☆、走马灯      “我出门了。”在有条不紊、慢条斯理地享用了早餐以后,常棣放下了餐具对李契说。   李契面无表情地耸了耸肩,十分冷淡地说:“走吧。”   常棣对于他的态度感到好笑,站起身看着他想说什么又没有说,伸出长臂一把揉乱了李契的头发,然后抽开凳子真的走了。   李契盯瞪了这人的背影,在他消失在玄关后也不禁失笑。说不清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只是以前肯定万万想不到会变成这样。从未预期过他与常棣之间除了恨与欲以外还能有点别的什么,大概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状态,甚至好到让他感觉有些不真实并且隐隐不安。   坐在车里的常棣正在慢慢背离常氏庄园,手心里的暖度却隐隐地一直留存。他弄不清李契此刻内心的想法,不过好在周厉的事很快就能解决,之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理清楚。   就在昨天警方通知他说周厉向正被刑拘审问中的段海打去了电话。那个胆大妄为的老家伙竟然连自己也想杀,却棋差一招地并不知道段海已经在警方的控制之中。警方想通过这个让段海诱周厉出来,然后认证俱在地将他拘捕。   汽车在拐出庄园大门停了下来,从路边停泊的轿车中立刻下来了一个人上了常棣的车。   “常先生,我姓陆。今天由我来保护您。”上了车的人与常棣并肩坐着,对他说。   “我对你们长官说过,并不需要对吧。”常棣打量了一眼身边的警察。   “周厉这是我们警方的责任,希望常先生可以配合。”陆征不解于常棣的目光,只是尽职说。   常棣笑了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追究,只是忽然说:“你认识我弟弟李契?”   陆征脸上顿时一慌,张开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常棣看他那表情立刻就什么都明白了,而且更知道这位警察和李契之间也绝非认识那么简单。   “谢谢你,对我弟弟的照顾。”常棣说。   “……这,没有什么。”陆征沉下了脸。   常棣微微挑了唇角没有再说话。   天气时而拨云见日,时而又阴沉下来。阴晴不定的天空上是一朵朵流云在作祟,而时间也在这时晴时阴里溜走了。   李契一天都无所事事,一整个白天都在对着常氏庄园的庭院发呆。以前他从未对这个庄园里的一切怀抱任何欣赏的心态,却在此刻无比享受这一份难得安宁。家对他的含义总有那么点若即若离,仿佛不存在可又在心里占据了何其重要的位置。   傍晚过后,一声东西的破裂声从楼下传来,紧接着是一阵慌乱和骚动。李契走下楼,却见一个女佣正在呜呜地哭泣而脚边是一堆瓷花瓶的碎片。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可是太太的东西。”孙易气红着脸训斥地说。   他这么一说那个女佣就哭得更惨烈了。   李契忽然想起了以前自己弄脏地毯的事,突然大发雷霆的常棣的确够吓人的。   “好了,好了,这花瓶就说是我不小心弄碎的。”他走过去了说。   “这怎么行。”孙易道。   “有什么不行的,他要发脾气就冲我来吧。”李契笑说。   满脸泪水的女佣虽然没有再嚎啕,可没有孙易说话她也不敢答应。   李契看了她说:“还不谢谢我?”   女佣看了一眼孙易,孙易点了头以后她才连连对李契鞠着躬说:“谢谢,谢谢,谢谢李契少爷。”   “把这里清理干净吧。”李契笑了笑,又转而一想说:“孙管家,能不能安排一辆车给我,我想去重新买个花瓶给他。”   “这太麻烦李契少爷了。”孙易十分抱歉地说。   “没什么麻烦的,正好我也想出去走走。”李契说。   “好,我这就去叫司机。”孙易说完转了身。   没到十分钟,李契就坐上了一辆轿车。他靠着车门点了一支烟说:“你把我放在闹市区就行了,回去的时候我会再给你打电话。”   “这……”司机有些犹豫。   “放心,我丢不了的。”李契说。   话他虽然这么说,可是下了车进了闹事李契发现自己真有些“丢”了。临海的这些商场他来的次数很少,现在才发现要在茫茫购物天堂里找到一只让人满意的花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一幢一幢地逛下来却收获甚少,最后终于在一个工艺品柜台前驻足。   “先生,是要自己用还是送人呢?”女服务员站在他身边微笑说。   “送人。”李契的眼睛盯着玻璃柜后一只白色花瓶说。   “送女朋友么?这个非常适合。”不明情况的服务员继续保持着微笑说。   “呃……不是,不是女朋友。”李契尴尬地笑了笑,然后随手指了一个卡通造型的花瓶说:“要这个吧,请帮我包起来。”   服务员惊异了一笑:“是送小朋友吧,我给先生选可爱图案的包装纸吧。”   李契忍了笑点头说:“好。”   服务员选的包装纸果然可爱,上面是一个个米老鼠的图案,就连包装袋上也有一个巨大的卡通图样。李契提了袋子往商场外走一边走还一边想象着那位常小朋友见到这个后会有什么表情。可就当他走到商场一楼的广场里一个闪烁着的大屏幕上却在播放着一条新闻。   画面里一片混乱,有警车的车灯不断交替闪烁着更有警察在驱散着群众。一个记者表情严肃紧张地飞快报道着:“……据目前所知有三名警察受伤,伤情不明。而嫌疑人依然在逃中。警方向记者提供了嫌疑人的照片,希望有情报线索的群众能马上通知警方……。”   李契呆站着盯着屏幕,一瞬间身体都凝固了。电视机里呈现出来的照片十分清楚,竟然就是他的杀父仇人周厉。常棣说警方这几天就要抓他了,难道就是今晚?!   愣神了好一会后,他才慌慌张张地在口袋里摸起了手机。而一打开手机才发现里面居然有无数通未接电话电话和短信。有未知的,而绝大部分都是常棣打给他的。当李契刚想给常棣回拨过去,却又有一通电话接了进来。   “喂。”接通电话后李契飞快地往人流少的地方走。   “是我。”对话那头是陆征的声音。李契都愣了一下,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半天后才开口说:“我看到新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详情以后我跟你说。你先告诉我你在哪里,常先生去找你了,你们见到了么?”陆征说。   “没有,我一个人在中天国际广场。”李契说。   “周厉跑了,我怕你和常先生有危险。你站在原地别动,我通知同事去找你。”陆征说。   李契恍恍惚惚地挂了电话,往四周看了一圈。往往来来的行人都成了幻影一般,只有他的一颗心在真实地怦然跳动。在终于稍微理清楚了思绪以后,他开始拨打常棣的电话。可是无论打了多少遍,电话里却只嘟嘟地响却没有人接听。   “快接电话,快接电话……。”他在心中反复默念着,视线不断地在人群里搜来寻去。可常棣的人影没有见到,却有四五个人呈一个包围圈不断向他靠了过来。   李契警惕立刻转了身。而身后却也被几个高大的男人封堵了住。无路可逃,就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他手里的花瓶掉在了地上。   这几个男人把李契推上了一辆汽车,搜身拿走手机后便把他绑了起来还蒙上了眼睛。不能动弹的李契此刻心里却平静如水,他知道周厉现在不过是折了翅膀的鹰想利用自己做最后的挣扎罢了。只要能抓到他,自己的命死不足惜。怕就怕常棣或者警方投鼠忌器,让那人有机会溜了。   汽车走过闹市区,然后周围的环境逐渐安静,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被人扛下了车,并且摔在了地上。   地是凉的、冷的。四周寂静,只有一声声的脚步声从地板传来。李契缓慢呼吸着避免着其他的情绪的干扰。可突然却有巨大的疼痛传来,是有人用脚踩住了他的下|体。   “唔……,唔……。”他无法抑制地惨叫,勒住他嘴巴的布条却让那声音只能如同闷哼。浑身的神经都被疼痛唤醒起来,身体扭成了泥鳅。那一处本就是最脆弱的地方,根本经不起这样的碾踩。就在他疼到麻木的时候,那只脚才松了开。耳边传来了一个带着些回声的声音说:“你不过是一只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知道吗?”   李契知道那人就是周厉,可他现在只有流冷汗和喘息的力量而已了。周厉的鞋底反复碾着他的脑袋和脸说:“想给常靳报仇?你他妈还早得很呢。”   李契蜷缩着身体,浑身无法克制地生理性发颤。只有他大脑还是清楚的,现在常棣和警察一定都在找自己和周厉,这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只要能忍过去就没事了!   “我看你是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要把手指脚趾还有这玩意都切下来送给常棣,才知道能记清楚?”周厉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更有一把锋利的刀刃在李契身上游走着,一点一寸留下的都是血痕。   李契猛然一下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不仅因为疼痛,更是因为在听到常棣名字后产生的恐惧。他无法想象常棣真的见到他零零碎碎的肢体或者器官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可因为周厉的话却让他不断地情不自禁地去联想,这一切实在太疯狂了。   “不……不……唔……。”他开始扭曲挣扎嘶喊,所有的毛孔都炸开,所有神经都绷拉到了最大的限度。可有人却上来,把他的手上松开,并且摁住了他的手腕。   “唔………。”疼痛一下钻了心,是锐利的刀贴着他的小拇指干脆地切了下去。李契感觉自己浑身在热油里淌了一边,只有倒抽冷气的份。那把刀却没有停,又逼近了下一根。   就在被疼痛与恐惧折磨得一片混乱里,李契突然听到砰的一声枪响。响声过后,一个庞然的身体倒压在了自己身上。   然后他听到一些隐约的声音,包括枪响还有谢霖的声音,接下来就什么也没有了。   无边的黑暗笼罩了他,没有任何光线也没有任何疼痛。身体很轻,仿佛变成了一缕魂魄往很远的地方飘。然后他看到曾经在日本的家,瘦胳膊瘦腿的小毛孩穿着背心正在挂着风铃的廊下小心翼翼地啃着一片西瓜。披散金卷长发的母亲站在身后微笑看着。李契觉得自己死了,这一定是人死后见到的走马灯。于是他开始在自己的走马灯里寻找常棣,可是找来找去什么也没有。弄错了吧?这么重要的一段居然没有?   李契生了气想要投诉,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张嘴都发不出声音。努力了许多次直到他筋疲力竭,才突然在眼前看到了常棣。此刻的常棣满脸倦容低皱着眉头。而他身边还有秦悦,陆征……。艾玛,三个老情人都到场了,这下应该死而无憾了吧。   心满意足的李契准备闭上眼睛,却突然听到一个人叫了起来:“醒了,他醒了。”   “李契,李契!……。”叫唤他名字的声音此起彼伏。   “吵死了……。”发现这并不是走马灯,自己并没有死的李契半天终于说出了三个字。   他虚弱不堪,旁边却有人笑起来说:“会骂人一定死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 后面都是琐碎的感情之事了。   ☆、戒指   “你很希望我死么?”李契顺着笑声看到了穿着白大褂的常棣。这身打扮实在是……让人有些想入非非。   “你若死了的确会少一个祸害。”常棣冷下脸来说。   “行了,你们都留点力气别斗嘴了。”说话的是秦悦,他看了李契又看了常棣:“一晚上的手术你们不累么?”   李契溜了一眼常棣,唇角微微带了笑:“那我应该残不了了吧。”   “接指手术很成功。”常棣皱着眉头,眉宇间的痛心并没有因为手术的成功而减少一些。   沉默在一边的陆征此刻低了头,攥着拳头,无比羞愧着说:“抱歉……,这次是我们的失责。”   “只要把周厉抓了就好。”李契将目光转向他说。   “周厉死了。”陆征说。   “死了?怎么死的?”李契惊问,对于后面那一段他已经全无记忆了。   “是周厉的手下一个叫谢霖的人干的,他已经到警局自首,还供认了他杀害自己父亲的案件。”陆征说。   “什么?”李契完全惊愕了。   “你放心,关于谢霖的情况,法庭会给予减刑。”秦悦说。   李契心头有些乱了,身上的疼痛变得突兀,呼吸也壅塞起来。   “秦大律师都这么说了,你还担心什么?这些事交给我们就好,先把伤养好了再说。”常棣说。   “嗯……。”李契无可奈何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开始轰人:“那你们都别站在这了,都走吧,我睡一会。”   那三人对视了一眼,常棣率先什么也不说地出了病室。   “那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秦悦告辞说。   而陆征站在原地许久最后才出了门。   李契的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周厉死了他心中最大也是唯一的一个包袱终于是放下了。身体飘飘然,睡意很快来袭,这一觉他睡得很沉很安稳,所有的疲乏在这一梦里消散了。   等他醒来,神清气爽,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道都变得好闻了。而一侧头,常棣竟然就趴在手边睡着。平日里冷峻无比的面容,此刻的睡颜却是看起来人畜无害。李契忍了些笑,抬起手臂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头发,又触碰了一下他的脸。就在手指滑动向嘴唇时常棣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还闭着眼睛就开始在每根手指上来回半含半咬地亲吻。   手顿时就烫了,就连那根被包扎得不能动弹的手以及全身。   李契抽了一口凉气,开了口:“医生,你还穿着白大褂呢,这样对病人好么?”   “帮你康复治疗。”常棣理所当然地说,并且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说:“别忘了,你那处有伤。”   李契一惊,这才想了起来,万分担心起自己的小弟弟,开始急咻咻地低头往下看。   “它怎么样了?”   常棣盯了一眼他的裤裆,皱眉思忖说:“情况不乐观啊。”   “谁信?”李契嗤之以鼻,心里狐疑。   “医生会骗你么?”常棣站起了身,伸出一根手指戳上去:“都软成虫了。”   “那是你的康复治疗还不够。”李契说。   常棣笑拿开手:“急不得,治疗得循序渐进,今天到此为止了。”   李契没好气地横了眼睛,扯了扯嘴角:“我能申请换个医生么?”   “可以。你想换谁?”常棣看向他。   李契仰在枕头里与人对视,笑说:“不知道,你把这医院的男医生都叫来,让我选选。”   “行,明天这医院就没有男医生了。”常棣冷峭嘴角。   李契笑出了声,一把拽住了常棣白大褂的衣角慢慢往下拽:“算了,我想也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   常棣俯了身,无比接近李契的唇时说:“那我们继续合作愉快。”   “嗯…。”李契凑过嘴要吻上去,却吻了一个空。睁眼一看,常棣已经站直了身,并伸手指了不远矮柜上放置的一个矮胖企鹅造型的花瓶。   “据说这是你给我买的?”   李契一愣,完全没想到花瓶居然还在,说:“不满意?”   “它差点要了你的命。”常棣说   “你怕了么?那时候。”李契问他。   常棣沉默良久,才点了头。从知道周厉失踪,李契不见,他的心就不曾放下来。看到晕迷的李契,和切断的两根手指,这一切就犹如他目睹父亲的那场车祸一样,甚至更胜。无限恐惧包围着他直到李契醒来。   李契笑了笑:“谢谢你,哥。”   “莫名其妙谢什么?”常棣看着他。   李契也不解释,他也解释不清。就是觉得有个哥哥挺好,有个会为自己死害怕的人挺好。可这些话说出来未免有点肉麻。他抬了抬眉毛没有再接话。   陆征在第二天来做了笔录。李契除了动过手术的手还不能移动外基本已无大碍,他靠在枕头里如数回答着陆征的问题。一切仿佛例行公事,陆征低着头抄写并不敢多看李契一眼。以前如胶似漆,可现在却显得生分,即使他想多关心一句也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去面对。   李契视线里有陆征无名指上的戒指,忽然开口问:“要结婚了吧?”   陆征一愣下意识藏了一下左手,轻点了头说:“嗯。”   李契笑了笑,对视上陆征的眼睛:“恭喜你。”   “谢谢…。”陆征艰难出声,飞快看了一眼李契被包扎起来的手,换了话题说:“你的手怎么样了,要紧么?”   李契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脸上笑意未褪,说:“反正也不靠手吃饭,以后它的作用也就是戴戴戒指吧。”   陆征眉心皱了一下:“好好养伤,以后不会再有这些事了。”   “嗯。”李契说。   而他说完病房里也陷入了沉默,两个人都找不到再继续说下去的话题。陆征舒了一口气站起身:“那我先回局里了。”   “好。”李契点了点头,目光送着陆征出门。周厉死了,陆征要结婚了,以前的生活也就此拉上了幕布,以后他要面对的都是全新的。   常棣在他愣神的时候进了门,有点惊诧地看了李契:“眼睛红了?”   李契将自己完好的那只手举了起来,对视着常棣皮笑肉不笑:“我在想会是谁给戴上枚戒指。”   常棣挑了挑眉毛:“你怎么知道我是带了爸爸的戒指过来?”他在床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蓝宝石戒指。镶嵌在精美戒托里的宝石犹如深海的色泽。他轻握住李契的那只手,将戒指缓缓戴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应该会有番外。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